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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善中之羊,勇退魏寇 ...

  •   萧踪把我拥入怀中,似极深情。我心里很平静,也不会再被他温暖了。推开他仿佛太煞风景,我任由他抱着,也不动,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知道自己是替身没有太哀恸,知道自己不是替身也没有太欣喜。
      我道:“替身也好,不是替身也罢,小人命如草芥,不过依附仰赖将军而得以侥幸偷生。”
      萧踪亲吻我的唇,我还是不可控地搂住萧踪回应他。
      夜,静谧得深沉。我屈指算萧凤何时篡权称帝,依据前尘的经验,萧凤不放心豫州刺史崔智境,派萧踪离开建康前往寿阳坐镇的时间不远了。而萧凤称帝不久,北面的魏国就会大举进攻。

      前往寿阳的马车上,萧踪用指尖蘸茶在桌上写了一个“善”字。
      我好奇地看萧踪,问他:“将军何意?”
      萧踪笑了笑,道:“猜不出吗?”
      我道:“善是好的意思,此行前往寿阳,将军是很开心的意思?”
      萧踪解释道:“你细看这个‘善’字,上面是一只羊,中间似火架,下面是一个‘口’字。”
      我愈发不解。
      萧踪继续道:“羊在火上炙烤,最后送入口中,这就是善啊!”
      我闻言蘸茶水,在“善”字旁边写了两个字“牺牲”,问萧踪:“将军见这两个字又何解呢?”
      萧踪抬眸看我。
      我道:“岂不是一只牛归西了,一只牛出生了?”
      萧踪不言,我道:“牛羊本是一样的,羊在火架上炙烤后送入口中是善,牛作为祭品贡给上天为牺牲,如僧人所说,世人今生食啖牛羊,来世做牛羊又被食啖,如是递偿永无止息,今生杀人,来世被戮,这种仇恨的延续也是循环无止息的,将军若愿做一只心无怨恨的羊,我亦愿做一头甘为牺牲的牛。”

      萧踪抚了抚我的头发,道:“如今两国局势紧张,我堂叔萧凤大权在握,取而代之是朝夕之间的事,他这样做了,魏寇定然有借口南下,寿阳作为重镇,当是两军争夺的惨烈之地,你不是不知道,还跟随我到寿阳,是真的打算跟牛羊一样吗?”
      我道:“我们若不肯做牛羊进入险地,魏寇攻克寿阳南下,我南朝百姓就真的跟牛羊一样任人宰割了。”
      萧踪道:“你是一个乐伎,给我弹琴,给魏寇弹琴,有何区别呢?”
      我道:“位卑未敢忘忧国。魏寇掳我百姓,奴役他们,就算我只是一个乐伎,又岂能叛国求生呢?”
      萧踪叹息一声,点头道:“我手下军士若如你一般,不愁不能打败魏寇啊!”

      在寿阳安顿下来,萧踪每日练兵,我之前荒废许久的骑射又熟悉起来。流年变幻,萧凤登基了。魏寇三十万铁蹄沿淮河南下,一时间边境处处告急。我为萧踪穿上战袍,他奉旨率兵前往义阳增援。夜抄小路赶到了距离魏军只有几里地的贤首山,然后命令士兵将旗帜插满了山上山下。等到天一亮,义阳城中的齐军看到后,以为重兵已经赶到给他们解围来了,于是士气大增,马上集合军队出城攻击魏军,同时顺风放火。这边的萧踪也趁机夹攻魏军,他亲自上阵,摇旗擂鼓助威,齐军士气高昂,个个奋勇杀敌。魏军在齐军前后夹击下,溃不成军,只好退却。齐军最终取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

      我知他一战封神,功劳是他的,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知我的劫数也不在此,我没有九死一生的感觉,他回到寿阳,我也没有隔世重逢的喜悦,像离开时给他穿战袍一样,他回到寿阳,我给他解战袍,卸铠甲。萧踪从背后抱住我,道:“陛下宣我回京,任太子中庶子。”
      该来的总会来,是躲不了的。我试探道:“将军不高兴吗?”
      萧踪道:“边塞苦寒,十三不想回京吗?”
      我道:“将军离京,是雄鹰展翅、蛟龙入海,回京是变相的牢笼吧!”
      萧踪道:“十三,我只是问你,想不想回京?”
      我道:“十三所求,只是安稳,在将军身边,十三觉得很安稳。没有将军,即使回到京城,京城的日子也不是安稳的。”

      这时,侍卫来报,说崔刺史的使节到了。萧踪松开我,我跟着他到前厅会见使节。
      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靠的只是前尘的经验,这使节面生,前尘我似从未见过,心中便多一番警惕。使节道崔刺史设宴为萧踪践行,他递上拜帖的时候,我主动接过,瞥见他袖中寒光一闪,也许只是本能,我挡在萧踪身前,下腹钝痛,眼前发黑,下一刻,我见萧踪一脚踢开使节,使节被卫兵拿下,当即服毒自尽。有人刺杀萧踪吗?我来不及细想,已经昏过去了。

      梦里我回到了幼时的草屋,母亲在煮豆面糊糊,大哥、二哥朗声读书,我在院子里用树叶吹曲子,母亲出来,说真好听,说小慎儿,快来吃饭。我高高兴兴地跑过去,刚一入门,一切便消失了,我惊醒,看见萧踪坐在我床边,关切地看着我。
      下腹的疼痛感袭来,我问:“查出刺客背后的主使了吗?”问出口,我才发现自己气若游丝。
      萧踪握着我的手,他的手真温暖,他道:“是魏国的奸细,真使节的尸体被发现在寿阳城外的荒林里。”
      “不是朝中有意谋害?”我还在为他忧心。
      萧踪摇摇头:“暂无证据。”
      “不是陛下的手笔?”我又问。
      萧踪抚抚我的脸:“眼下我对陛下还是有用的,也远未到功高盖主的地步。”
      我点点头,阖上眼睛,下腹的钝痛让我脑袋一阵阵发麻,我咬紧牙关,努力不喊疼。额上却迎来一个轻柔的吻。

      萧踪道:“十三,为何舍命救我?不要睡去,好不好?”
      我勉力睁开眼睛,脑袋因下腹受伤疼得嗡嗡作响,我是不是应该说些甜蜜的情话?却说不出,只是道:“将军是小人的主上罢了。”
      萧踪为我倒水,喂我喝,曾经我从巴陵王那里回将军府,很长一段时间,也是萧踪这样照顾我的,我低头喝水,补充道:“奴仆护主,天经地义,将军不必有过多的想法,觉得负担或者愧疚,都是无谓的,小人熬得过去,便生,熬不过去,便死。小人的生死无足轻重,将军的命却是金贵,还请将军加强防范,切不可再给刺客可趁之机。小人若不幸殁了,也算死得其所,将军也不必为小人难过。”
      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快喘不上气了。
      萧踪的脸色却越来越发沉。

      我忍痛继续道:“小人自幼孤苦,到将军身边才算有个安歇之处,从很早的时候起,死亡对小人就不是痛苦,是解脱。小人早就渴盼着死亡,也深知,有了出生就一定会有死亡。只是小人贪生怕死,一直苟活着。小人没有贞洁,清白早早被毁,是将军不嫌弃,要小人做了近侍。小人岂有不效忠的道理?小人将生死已经看得很淡,现在小人剧痛,死亡是结束的法子,没有将军,或许小人将一直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是将军让小人不用再以虚情假意活着,现在小人痛得厉害,知道自己确实活着了,只是小人不知,还能陪伴将军多久?便是再多一刻钟,忍着这剧痛,小人也是窃喜的。”
      萧踪把头埋到我胸口,道:“十三,你伤不致命,好好将养,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点点头,道:“嗯,将军,伤口还是很疼。”

      就这样,我们回京的行程耽误了十多天,到我能下床走动为止。
      一场刺杀也没能让我跟萧踪之间有种患难情深的感觉,就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但萧踪待我还是较刺杀前多了几分情愫的意味。回程的马车上,我问萧踪:“将军不再写个字了吗?”
      萧踪看着我,摇了摇头。他道:“十三,没有想写的字吗?”
      我托腮想了想,还是摇头,只觉这样就是最好的了。

      萧凤性猜忌,回到建康后,萧踪出镇石头城,为免陛下疑心,解散部曲,平日出行也力求节俭,只坐折角的小牛车。由是陛下对萧踪甚为嘉奖,以其清俭为群臣典范。平静地又过了一年,魏国上次南侵失败后,再次整顿,由国主亲率大军再次来袭,简直是没完没了。
      我跟着萧踪到了雍州,萧踪建议出兵杀出重围,崔智境不同意,还带着自己的部曲偷偷离开,主帅走了,军心不稳,只能且战且退。直到樊城,才脱险。这时,萧凤向全国下旨求银鱼为药引,才知他病重了。不久,他去世,遗诏命萧踪为雍州刺史。魏国国主以礼不伐丧为由,退军。
      萧凤的儿子萧卷即位。萧凤阴险,猜忌心重,屠杀宗室,他儿子比他还要变本加厉。萧踪已握重权,是他猜忌的对象。但萧踪上有一个哥哥萧踔,在益州,更被猜忌。萧卷召萧踔回京,杀害。萧踪为兄长奔丧。
      “将军还回建康吗?”
      “我怎可弃兄长尸首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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