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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失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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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晚和灼炎在洪丽楼的生活很快安定下来。
洪丽楼的姑娘都放在后院一个专门的小楼里培养,日常学习琴棋书画等各项技巧,等到十三四岁了,才会被送到前面的亭楼,帮妈妈赚大钱!
叶清晚没打算在洪丽楼待个七八年,李妈妈对她的用心不单纯,妄图成为自己的摇钱树,可叶清晚的心思更不单纯,她只想安安稳稳地找个藏身地。
学习,赚钱,她身为一个妖,需要做这些吗?
事实证明,适当地学习是必须的。
作为被看好的未来摇钱树,李妈妈对她可谓寄予厚望,三天两头就来问候一番,瞧瞧她的情况不说,各种古琴、跳舞、唱曲老师,全部安排上。
叶清晚想做做样子糊弄,老师们却矜矜业业,半点不放松。
好吧,样子不能做,那就简单学一点。
可惜地是,叶清晚高估了自己在艺术方面的天赋。
弹琴,她不会,唱曲,她不行。
唯一剩下的舞蹈,亏得上辈子她有练剑的底子,随便动一动还行,但老师教授的矫揉造作勾人动作,她真是一丁点也学不来。
学不来怎么办,李妈妈上啊。
“青青啊,这姑娘呢日后想出头,总要有点傍身的技巧。”青青是叶清晚当前的化名,“你还小,妈妈也不急着催你,你只要跟着老师们认真学就行。至于你弟弟那里,你若想要他来你身边做事,也不是不可以的。”
“……”这又是在要挟她?
“好的妈妈,我知道了。”
其实叶清晚真的没有很想让灼炎来身边任事,比起她每天一堆任务加身,李妈妈买回来灼炎反而成了“督促”她的武器。
但叶清晚想说,他们真的没有把她的胁迫看在眼里。
灼炎从柴房里被放出来之后,明显安分多了,李妈妈迟迟没有给他分配正经活计,后院的下人们自动将烧火砍柴搬东西的力气活分给了他。
也是因为灼炎小小年纪表现出大力和坚韧,反倒令下人处对他另眼相看。
如今灼炎虽然仍在干着力气活,但后院里的打手显然看上灼炎骨骼优势,力气大,日常教他两手打人绝技。
灼炎日常修炼魔力的同时,还在打手的手下学着打人技巧,和叶清晚的计划达成了一致。
灼炎的实力徐徐增长,叶清晚日常学艺的空荡也没闲着。
有关自身的实力,她在想办法另辟蹊径。
重生数月,她的修为呈现持平而不增长的状态,或许再过数十年,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大幅度改变。那她要怎么变强。
叶清晚翻看自己上一世一百多年的历练之路,本想另外找办法提升,偏偏翻来覆去,当真没有。
她从小就在崇明宗,自从检验出水系单灵根后,她一心修炼,而除了修炼,进入戒律堂后执法外,一百三十多年的时光里,她其他事情几乎什么都没干。
培育药草灵株,炼化丹药,阵法符咒……统统不会。
她成为剑修百年,最终被和她同时入门的师兄打得落花流水,建陨人亡。
重生之后,修为低到刺破人心。修仙一路行不通,剩下地,她反而再没了优势。
发现自己这一世当真在修炼上毫无可挖掘的潜力时,叶清晚狠狠失落了几日。反馈出的现象就是,她听了李妈妈的话,开始潜心学习弹琴唱曲。
但……天赋这种东西,真的是可遇不可求。
看着她对弹琴唱曲的认真劲儿,最后竟然是教授她的老师直接看不过去啦。
隔日,李妈妈亲自和她来了一番婉转的交谈。
大意就是,原来是妈妈我错怪你了,你根本没有在弹琴唱歌上不认真,只是它们不太适和你。
算啦,我们都不为难对方,青青你就单独学一门跳舞就好啦。
或许是看出了叶清晚的沉寂低落,她还友好地把灼炎叫到身边,让他去开导开导叶清晚。
灼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姐枯坐着沉默,他就默默地守在旁边。
叶清晚其实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想,只是一阵沉默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偏过头:“灼炎,如果我说我可能根本保护不了你,你会怎么做?”
灼炎被她问得一愣。
“阿姐。”他嘴一瘪,叶清晚都没反应过来,就发现他的眼睛红了,“阿姐是不想要我了吗?阿姐讨厌我了吗?”
灼炎双眼红通通的,眼圈边积攒了薄薄一层泪光。
“灼炎能自己保护自己,还能保护阿姐,阿姐不要丢下灼炎好不好?”
低低哑哑的声音想是小针,无声地扎到了她内心里柔软的地方。
恍惚中,曾几何时,似乎也有其他人这么对自己说过,可是是谁呢?
她却想不起来了。
“也不是要抛弃你。”叶清晚吸了一口气,冲淡了瞬间涌上的奇怪情绪,她整理好表情重新看向灼炎,“我的意思是,我可能,没有你想象中强大。遇到强敌,我为了自保,甚至会舍弃你,这种保护不了,你懂吗?”
叶清晚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说。
灼炎将她当成一个不败的形象,就算她没有那么强大,作为内心里不灭的印记,到最后他也可能不对她下手。
可微妙滋生出的黑暗心理,却让她想要告诉灼炎真相。
用最残酷的事实刺伤他,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会生气,不敢相信,甚至会离开她吧。
叶清晚咬着牙,心中恶念的毒素不断增长,她甚至自暴自弃,觉得灼炎就该在现在离开她。
她不够强,甚至不确定能把他教导地强大,那就现在离开她,和上一世,所有选择背弃她的人一样。
“阿姐。”低缓的嗓子里掺杂了无尽的失落,但失落的背后,却不是因为她的力量强弱。
灼炎抬起头,眼中的泪意已经被他逼了下去,唯有眼眶的红晕让人知晓他此前的伤心。
他微微抬高着视线,以一种卑微的姿态,小心地仰望着她:“阿姐,那你能不能等等我。”
“不要舍弃我,只要再等等,等我变得强大一点,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带着哭腔的声音刺破了叶清晚坚实竖立的寒冰冷墙。
她牙间一紧,扭过头,却完全没有松口:“何必呢?跟着我,你就一定能变强吗?”‘
叶清晚故意扭曲他的意思。
好像刺伤他,让灼炎难受了,得到那个她想要的答案,她就会舒服一样。
旁边的人却说不出话来了。
他轻轻攥住她的一片衣袖角,像是怕极了他会松开,先是只捏住一点点,随后才敢用力。
一点一点顺着她的袖子往上,颤抖地握住她的手腕。
然后,他发现她也在颤抖。
很轻,但和他一样的难受到颤抖。
灼炎伸手,害怕她躲开,但还是缓缓地抱住她。他把头埋在她腰腹间,手臂不敢用力,轻声地却又坚定地说:“我想和阿姐在一起,我会变强,我会保护阿姐的。”
叶清晚闭上眼。
她想把他扯开,胸口怒号的情绪甚至想要辱骂他,将他骂走。可紧抿的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
最后所谓的安慰自然不了了之。
直到灼炎离开,叶清晚也没对他松一点口。
屋子里只剩下她单独坐着,她的心情非但没有恢复,反而愈发阴霾。
叶清晚看着铜镜里自己面无表情的模样,掌心一紧,内心暴躁的同时,却也有不安。
之前发生的事情,她知道是她自己的问题。
灼炎什么错都没有,但一想到从前被背叛后的仇恨,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他为什么不走呢,为什么那么傻?
叶清晚自认为从救到他到现在,并没有做出让他觉得非她不可的举动。
她不够善良,对他也没有好到能让对方割舍一切。可为什么,他不愿意离开……
他是因为她人参精的身份,想要借助她变得强大!
似乎只有这么一个理由,能让一个逐渐变强的魔族留在一个弱小妖族身边,但叶清晚没有理由地知道,灼炎不是这样。
叶清晚重重地闭眼。
生气自己喜怒无常的同时,又烦躁灼炎竟然到了这种地步,竟然仍然没有选择离开她。
这一场扭曲的质问终究让叶清晚和灼炎之间的关系破开一道裂痕,即使她知晓这件事情的根源在自己,但愈合痕迹,却不那么简单。
有了之前刻苦钻研琴曲无果的前提在,李妈妈显然相信了她的乖巧程度,近些日子明显对她有所放松。
叶清晚有意不去关注灼炎,但她也知道,洪丽楼的人族无法伤害到灼炎。
也是在此期间,叶清晚认识了一个叫阿月的女孩。
据说阿月从前也是李妈妈从人贩子手上买回来,做储备姑娘的,可惜阿月天生愚钝,比起叶清晚的五音不全还严重。
再加上她的容貌又不够特殊到无人代替,李妈妈恼怒自己买回来一个赔钱货,扔到下人房就不管了。
李妈妈不管,下面的人怎么拿捏她都是常事。
叶清晚也不是善良,她只是正好需要一个贴身侍女,随手一指,就确定了阿月。
而比起之前李妈妈派到她身边的侍女如梦,阿月沉默木讷,似乎真的下人所说的一样。
不过对叶清晚而言,阿月木讷也没什么问题。
她不需要得到一个未来帮她拉拢客人和同批姑娘内斗的帮手,沉默寡言,不碍着她,正好清闲。
叶清晚本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理,继续留在洪丽楼。
有规律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但规律之中,总会有意外出现。
自从叶清晚那次拒绝了和灼炎的交谈后,她自己心理莫名地拧着一股劲,灼炎后续来找过她,但叶清晚一概说没空便没见。
说是没空,真正原因还是叶清晚不知道怎么和灼炎交流。
叶清晚上一世的相处方式简单直接,她和师兄弟们的交情平平,待任职戒律堂,有宗门的律条作为中间物,交流起来反而更容易地。
容易,却也生硬。
除了临死之前,想要杀死女妖和大师兄起了争执,她从前几乎没有发过怒。
可重生之后,相处的信条不再像上一世,复杂的情绪反而生出,像是把她扭曲成了另外一个人。
叶清晚回想当时的自己,她都觉得陌生。
即使这样,她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和灼炎恢复关系。
但叶清晚怎么也没想到,不得不接触是从因为阿月的通风报信。
“李妈妈要把灼炎卖掉?”叶清晚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阿月的脸上依然是没有生机的木讷,只是流转的眸子里有光华,让她仿佛变了个人。
她说起话来同样不怎么客气:“这件事情,我能够确定是真的,但你相不相信,我无法掌控。”
“……”
“他现在人呢?”叶清晚看了眼天色,从前楼传来的歌舞笙箫声表明天色已暗,可以开门做生意了。
“他现在人还没走,但李妈妈派的人等会儿就会到。”
叶清晚默了默。
阿月话里的真伪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影响。如果是真的,阿月是下人,自然有得到消息的渠道。
即使消息是假的,是谁想试探她?就算对方成功,她也不过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暂时停止。
“帮我请一下李妈妈。”叶清晚开口。
阿月:“这就是你想出的办法?”
阿月一脸不认同,叶清晚睨她一眼,没说话。
阿月皱着眉,退下去找人了。
前楼的生意热火朝天,叶清晚等待了一盏茶的功夫,李妈妈才姗姗来迟。
“我听阿月说,你要把灼炎卖给了哪位大人?”叶清晚的声音微冷。
阿月的原话中,灼炎此前正巧被某位大人撞见了一面,对方善玩娈.童,偏更喜欢男孩子,灼炎眼角虽有一块印记,但丝毫无法遮盖他精致的容貌,加上在洪丽楼的生活,他不再骨瘦如柴,自然入了对方的眼。
大人出了大价钱从李妈妈手中要买下灼炎,灼炎虽然和叶清晚是姐弟,李妈妈从来都是看钱办事。
“啊呦喂,是哪个黑心小贱人和你误传的这等腌臜事!”李妈妈一甩手帕,眼角却泄露出慌乱,“青青你告诉妈妈我是谁和你胡说,灼炎那小子现在还在后院安生待着呢,你要是不放心,我这就叫人把他送过来。”
李妈妈说着,朝她的手边推过来一杯水。
叶清晚盯着她的眼。
叶清晚模样只有六岁,但一双眼睛却在此刻漆黑幽深,根本不像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
李妈妈在她的目光里全身发冷,没来得及惊奇会对一个孩子害怕。
“好呀,我要见灼炎。”叶清晚接过水,斜睨了眼李妈妈,像是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一样,喝下一口,说道。
李妈妈看着她喝下去的茶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
但她开设洪丽楼多年,和多少达官贵人打过交道,手中掌握着无数条人脉,根本不可能会忌惮一个小女孩。
李妈妈捏着手绢退出房间,同时将侍女全部驱散,派了两个打手守在门口,又安排过后,离开了姑娘住的小楼。
“那边情况怎么样?”出了小楼,李妈妈直接问道。
后院的管事开口:“按照妈妈您的吩咐,等会儿先把那小子迷倒,立马送上马车。”
“不过,青青姑娘虽然这阵子与那小子置气,本质还是极袒护地,到时候闹起来……”
“这还能由得了她!”李妈妈手中的帕子一绞,眼底一片狠辣,“我给她喝点药,等她睡过了今晚,事成了,她想闹,我有的是办法治她!”
李妈妈忽想起之前被一个小孩子盯得毛骨悚然的狼狈,牙口一紧,她在这一行浸淫多年,不过是个毛孩子,还能掀翻天不成。
李妈妈满以为即将银钱到账,却万万没有料到,她所谓的毛孩子,真的能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