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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筱斐的故事 ...

  •   12

      “别担心。”筱斐眨眨眼睛,“我的问题对你来说很简单。”
      “我们是哪天正式在一起的?”她问。

      林宁与果真对答如流:“2010年6月8日,你高考结束的夜晚。”
      筱斐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端起桌上的酒杯,林宁与拦截不及,眼睁睁看着她喝得一滴不剩。
      “你可以少喝一点。”他说。

      筱斐不理:“到你问了。”
      林宁与想都没想,就问:“你今年多少岁?”
      “二十四岁、半。”筱斐的语气有些不满,“你没必要让我,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林宁与笑了下,没答话,他的目光转向酒杯,犹豫了一会儿,在筱斐的凝视下同样举杯一饮而尽。

      “你爱我吗?”这是筱斐的第二个问题。

      口里的酒还没咽完,卡在嗓子里,林宁与呛了下,偏过脸去咳嗽,缓了好一阵才回头答道:“爱。”
      筱斐爽快地喝了半杯红酒。

      林宁与停了一会儿,欲言又止,筱斐拍了拍桌子催促,他才缓慢开口:“今晚的饭是你自己准备的吗?”
      “......”筱斐心平气和地回答,“是我自己准备的外卖。”
      她毫不客气地把倒好的酒推到林宁与面前,“喝。”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看他喝完杯里的酒后,她重新发问。
      “我高二那年值岗,你想翻墙出去,被我揪住了,不肯讲名字,趁我没注意的时候,你爬上围墙跑了出去。”他讲得很慢,像是陷入了回忆,“但是你落下了你的包。”
      “不打不相识啊。”筱斐评价了一句。“倒像是我们俩会做出的事情。”她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伸手去拿酒杯。

      “干杯。”林宁与同时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筱斐一愣,望向他,他一言不发,深深凝视着她,那眼神里似有万语千言,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喝掉了杯子里的酒。

      筱斐慢慢垂下眼睫,看一眼杯中红色的液体,无声仰头喝完。
      “那现在该谁问了?”放下酒杯,她问。

      林宁与望着她,卸下了脸上的笑容面具,目光近乎纯真。
      “我。”他说,姿态仍然沉稳。

      “好,你问。”筱斐难得有机会迁就他一回。
      “你,”他撑起上眼皮看她,“觉得我合格吗?”
      “什么?”
      “作为丈夫,”他说,“我符合你的预期了吗?”
      “你很好。”筱斐停了一会儿,又说,“却不是我想的那样好。”
      她这次没有喝酒。
      林宁与点点头,端起酒杯一口闷。

      “那我呢?”筱斐问,“我是你想要的那种爱人吗?”
      林宁与盯着面前的酒杯,半晌,笑了下:“你就是我想要的。”
      “是你就好。”他又重复了一遍,如同自言自语。

      筱斐无声喝酒,默默计算着距离她想要的答案,还有几杯。

      “我不会伤害你。”轮到林宁与提问,他却说了个陈述句。
      筱斐握着酒杯的手一顿,过了几秒杯子才回到桌面。
      她听见他的问题:“你相信我吗?”

      筱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喝得干干净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林宁与笑了笑,眼底的悲伤,令人不忍读懂。
      “那要怎样,你才会信我?”他把握了第二个提问的机会。
      筱斐这次没有喝酒:“你对我坦诚相待。”
      她倒了新的一杯酒递过去。

      “我真的对百合过敏吗?”林宁与喝酒的同时,她问出了新的问题。
      林宁与停了停,缓缓地摇了摇头:“你过去能吃那个。”
      他这个问题不能算完全回答了,但筱斐放了他一马,同时她自己也没喝酒,林宁与并没有指出这一点,可能是迁就,也可能,他没有发现,他醉了。

      “我是你的初恋吗?”筱斐趁机再次耍赖,虚晃一枪。
      林宁与老实回答:“是的。”
      筱斐仍然没有喝酒。
      “到你了。”她说。

      “我——”
      窗帘被风吹得鼓起来,吊在流苏末端的小珍珠撞出清脆声响,间隙响起林宁与的声音,又低又平:“你爱我吗?”
      筱斐在烛光里失声,手伸向酒杯。
      “不用喝。”林宁与握住了她的手,“什么答案都可以,只要说一个答案。”

      筱斐无声地咬了下牙关,抬眼看他,冷静回答:“有无相生。我现在既不知道不爱是怎样,也不知道爱是什么感觉。”

      林宁与微微一笑,喝掉了杯里的酒。
      他拿的是她的酒杯。

      筱斐收回目光,起身另外开了瓶酒,新问题在不经意间提出来:“你怎么认识我哥哥的?”
      林宁与安静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就在筱斐思索着是否要换新策略时,他忽然开了口,慢吞吞的:“初一,有次自习课,我和淮生打了一架。”

      “然后你们就成为了朋友,直到大学毕业?”筱斐顺势往下问。
      林宁与却看着她发笑,笑容有点儿孩子气,这是过去从未见过的。“你该喝酒了,阿斐。”他又叫了她的昵称。
      筱斐顿时有些拿捏不住,哪怕他浅棕色的瞳孔周围血丝遍布。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闷头喝掉。

      “你问吧。”她砰地放下杯子。
      “你……”林宁与的身体往前靠,他一双手都抬上了桌面,以手肘为支撑点,脸埋进平举的掌心里,片刻后抬起来,耷拉着眼皮瞧她,“你是不是很困?”
      筱斐又觉得他确实喝多了。
      “我不困。”她坚定地说。

      “是吗?那该我喝了。”林宁与说着,身体往下压,手擦着桌面伸向酒杯,在即将触碰到杯底时停住,下巴搁进了臂弯里。
      “阿斐,”他趴在桌面上,一遍遍叫她的名字,“阿斐。”渐渐没了声音。
      他睡着了。

      他的酒量是计划里最大的纰漏。
      筱斐无可奈何。失去意识的人大都死沉,她也搬不动他,只得从楼上拿来小枕头和毯子,枕头垫在他脖子下,毯子则给他盖上。
      吹灭蜡烛,她又关好窗户拉紧窗帘,最后看他一眼,转身上了楼。

      楼下重归寂静,时钟悄无声息地走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原本阖目沉睡的林宁与倏尔睁开了眼,浅棕色眸子在夜里闪着微光,一片清明。

      -

      簌簌风声钻入耳朵,天空吸满墨水染成深蓝色,弯月挂在一角,等着车流奔腾而来。
      车灯在眼前闪烁,一盏换过一盏,女孩伸出了手,指腹触碰盛满风的白色衣摆,她的动作很轻,前座的人没有感觉,轻转龙头,摩托从一辆白色小车前灵活穿过。
      “他一定在朝你翻白眼。”女孩在风里说。

      “是吗?可惜我看不见呐。”爽朗的男声。
      “坐稳了。”他好心提醒。

      风声一瞬间加大,飞起的发丝遮住了女生的脸,筱斐听见她突然加速的心跳,一声声清晰明朗,她终于抓住了前座男生的衣摆。

      他们在风里冲向坡底,穿过卖泉水豆腐和烤红薯的小巷,重回车海。
      他们要去哪儿呢?筱斐不知道。她想后座的女生一定也不知道,因为她能感受到她心底的安定,闻到她鼻息间的花香,看见她眼前男生宽阔的后背。

      “我们走吧。”男生在嘈杂人声里喊道。
      “去哪里?”女生问。

      筱斐屏息听着,她好像很期待答案,又或者是提问的女生想知道。
      “跟我走吧。”他只是这样说。

      远处天边飞快褪色,火烧红飘散的白云,照着底下空寂的马路,叫不出名字的花草遍布田野,一望不见尽头。
      “我带你走。”他仍然背对她,黑色T恤吸满炙热空气。

      能去哪呢。
      心底里冒出个声音,筱斐分不清那是她自己的,还是后座女生的。她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走,又要走去哪里,可她心底里清楚,他们走不掉。

      女生的心往下沉,绝望满溢而出,流经四肢百骸,慢慢将人沉没。这是筱斐从来没感受过的深切绝望。
      十几岁的女孩子,本该前途无限,却绝望至此。筱斐没时间去探究原因,更深的恐惧感从女生心头冒出,瞬间膨胀,那一刻她们似乎合为一体,被恐惧吞没。

      远处有墙皮剥落的噼啪声,红云烧透天空,甩下肆虐的火舌,席卷地面。白墙灰瓦的两层小楼陷在火海里,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楼里有什么人?值得她牺牲生命吗?筱斐一概不知,好像是本能,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往里冲。
      火焰察觉到她的意图,顷刻滋长。
      嘭。
      满天火光豁然炸开,小楼坍塌分裂,火焰卷着热浪迎面袭来……

      筱斐一下子睁开了眼。
      她平躺在床上,规整叠放在小腹地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急切地想要挣脱被子的束缚。
      许久许久,呼吸有所平复,她慢慢识别出自己的位置,左手松开了右手,压平揉皱的被单。

      自己做了个噩梦,筱斐想。可具体梦见了什么,她却毫无印象。
      记忆停留在昨晚,林宁与喝醉了,没在睡前拿药给她吃,然后就像上次一样,她做了整夜的噩梦,直到惊醒。

      筱斐看一眼床头的电子感应钟,掀开被子下床。
      餐厅里不见林宁与的身影,但他应该还没出门,鞋子和车钥匙都在。
      筱斐原路折返,回到二楼,在林宁与房间门口停下。

      这屋子的优点之一就是隔音效果很好,但有时候也会变成困扰。比如此刻,筱斐站在门外,听不见里头任何动静,她不得已贴近门板,侧耳听后面的声音。
      房门似是洞穿她的意图,陡然往后退,她收身不及,惯性往前扑。倒没摔个狗吃屎,门口的林宁与反应快,下意识张开怀抱接住了她。

      那一瞬间,筱斐的心里有很多感受,但最先具象的,居然是林宁与的反应。
      这应该是她醒来后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林宁与很不自然,可能是自身素质让他克制住了推开她的冲动。
      “你洗了澡?”她刻意留在他的怀抱里,双手自然下滑,落在他腰际。

      他的身体绷得更紧。
      “嗯。”

      “酒醒了没?”筱斐没话找话。
      林宁与微抬下颚,避开她的视线:“醒了。”
      他停顿了两秒,说,“昨晚不小心喝多了,抱歉。”

      “我才抱歉呢。”筱斐抱着他的腰没松手,上身稍稍后仰,鼻根离他下巴很近,“连累你喝多了还没好好照顾你。”
      她有意无意地贴近他胸口,声音放软,“你不会生气吧?”

      他的耳廓染上红色。
      “不会。”显然思考能力也有所受损,不再说漂亮话。
      筱斐完整地捕捉了他所有细节变化,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头:“那——”
      她刻意地停了停,语气意味深长,“昨晚的事你还记得不记得?”

      林宁与的眼睫颤动了两下:“什么?”
      “你忘啦?”筱斐的音调陡然拔高。
      林宁与看向她,眼皮迟滞地动了动。他深谙言多必失的道理,沉默着等她的提示。

      “算了。”筱斐的脚后跟踩实地面,身体后撤,她终于放开了他,一边说着“不记得就算了”一边转身要走。
      “你说说看。”林宁与看起来是改变了政策。
      他握住她手臂,挽留她。

      筱斐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动,过了十几秒,才慢吞吞回头,望着他:“你告诉我——”
      “嗯?”林宁与专注地望着她。
      “秦淮生,我的亲哥哥。”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睛,“你说等你睡醒会告诉我他的一切。”

      林宁与眼里亮起的微光暗了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应该是一个套路与反套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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