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将心向明月》荀印木

5、四

　　来电是张之翼，丁晓初学生会的同期，也是丁晓初组织部的部长。两个人自大一入学以来就在一起合作多次，算是比较熟悉的关系。其实丁晓初明显感觉到张之翼对她有好感。或许是因为她外表看起来是那种潇洒贪玩的样子，不免会招惹一些爱玩的男生，就像是每个学校都有的那些人。仗着自己家庭条件不错，在学生会也混得风生水起，于是到处勾搭姑娘。张之翼是比较典型的例子，西北来的汉子，又高又壮。因为家里人都是为官为商的，所以自带着强烈的社会气息，因此在学生会深得各路老师的喜欢，也是这届学生会主席换届的得力候选人。其实张之翼从来都没跟丁晓初表白过，自己身边女生也经常换来换去，倒是对丁晓初有一种细心呵护的感觉，经常带她一起出去玩，也时不时关心一下她的感情生活。

　　“中秋节了，什么安排啊？”张之翼吊儿郎当的声音传过来。他并不知道丁晓初来了北京，因为她从来不在社交网络发自己的任何动态，也就舍友几个人知道她的寻爱之旅。

　　因为丁晓初看到张之翼开学的时候身边又有了新的学妹，于是刻意减少了和他的联系。算下来，两个人有个一个多月没联系。

　　“啊？我在北京呢，跟我高中同学聚餐呢。你呢？” 丁晓初还是非常感谢张之翼的这个电话，她实在太想逃离那个环境了。她慢慢蹲下来，站在饭店门口的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和张之翼讲电话。
　　“嗯，我不知道你去北京了。我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四格子’过中秋，还有部里几个学弟学妹。”‘四格子’是市中心的一个夜店，也是学校的那些潮人经常出没的地方。其实丁晓初被邀约过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应邀过。也不知道其他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总觉得丁晓初是个爱玩，喜欢派对，经常出没夜店的样子。但是其实她从来都没去过。

　　“哈哈，那可惜了，我周一下午才回呢。你叫我干嘛，你女朋友呢？”
　　“什么女朋友？”
　　“那个小学妹啊，长得像长泽雅美都那个，大一经管的”
　　“哎呦，这么关注我啊，这么了解我身边的女生。吃醋了？她不是我女朋友，就是个妹妹，大一小姑娘，刚来学校带带她。现在不怎么联系了。”张之翼笑着逗着丁晓初，他总是语带暧昧地跟丁晓初说话，丁晓初也已经习惯。
　　“滚蛋，谁吃醋了。谁叫你那么高调，张大部长的八卦传得满天飞，我不想知道都不行。渣男，怎么就不是女朋友了，明明被人看见在女生宿舍楼下亲嘴了，还去了锦江之星。”丁晓初嘴上调侃着，实际上内心毫无波澜，她早就习惯了张之翼都作风。
　　“哎呀，你知道我的。这都是过眼烟云，我心里只有你啊。”
　　“滚吧。”丁晓初笑着骂道。
　　“我说真的，中秋快乐，回学校见。”张之翼突然压低了声音，像是严肃起来。
　　“嗯，中秋快乐。”
　　挂断了电话，丁晓初还没有站起来，她想再吹吹风，平静一下心情再回到饭店。
　　“你男朋友？”一个声音冷不丁冲入她的耳朵。
　　丁晓初猛地回头，只见一个欣长的身影依靠在墙边，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拿了根烟。

　　是赵执。

　　丁晓初一时之间有点恍惚，在她的印象中，她好想无法把她和赵执放在同一个画面里。一方面，因为高中的事情，两个人算是有点过节，另一方面，她被迫看过赵执和太妹的“床照”，本质上她对这个人只有负面评价，所以下意识地想跟他保持距离。所以当韩童童跟她说爱上赵执对时候，她本能地想要阻止这份感情。他怎么能配得上韩童童呢？怎么能配得上那个张扬，明丽，生机勃勃的韩童童？
　　“啊？不是，我同学跟我说中秋快乐。”丁晓初猛地站起身来。突然之间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黑，头脑剧烈地眩晕。
　　低血糖。
　　因为看不见，加上站在台阶上，丁晓初的肢体开始跟不上意识，她知道自己开始失重向前跌倒。
　　完了。心里的声音那么明确，但是却无能为力。

　　眼前开始有画面的时候，是赵执一脸关切的样子：“你没事吧？”
　　然后丁晓初意识到自己的手腕被赵执死死地抓住。
　　丁晓初下意识甩开他的手。
　　“没事没事，低血糖，谢谢啊。”
　　“你吓我一跳，我以为你晕了呢。”赵执当然注意到丁晓初对他身体接触的抗拒，于是向后退了一步和她保持距离，但是声音上的关切并没有减轻。
　　丁晓初突然有点内疚，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喜欢因为第一印象而判断他人。但是事已至此，又是要开始尴尬的样子。
　　“哈哈，没事啦，蹲久了猛起身就容易晕。站一下就好了。我打完电话了，先回去啦。”丁晓初在心里默默衡量了一下两个场景，比起屋内的尴尬级别，屋外似乎更严重一点。本着她缩头乌龟的精神，当然是首选走为上策。
　　“噢，好。我再抽根烟。”

　　“你跟谁打电话打这么久啊我们刚才还说你不是谈男朋友了吧？”刚一进屋，韩童童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连带着挤眉弄眼的表情。丁晓初看向高以路，只见他也在望向自己，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蒸汽的原因，丁晓初完全分辨不出他的表情。
　　“你还不知道我，母单啊，哪里来的男朋友。我同学祝我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发短信不就好了，至于打电话打那么久吗？”韩童童语带质疑。
　　“顺便聊了一下我们学生会的事。放心吧，有情况你肯定第一个知道。哎，你们吃完了吗？”丁晓初想着赶紧把话题转走，不想处在话题的中心。
　　“嗯，我们吃得差不多了，你看赵执都去抽烟了。” 陈晨根本没有注意到刚才丁晓初眼神的闪躲。
　　“这个赵执真是，高中就开始抽烟，现在都是老烟枪了，我提醒过他好多次，再抽下去牙都黄了。”韩童童对赵执抽烟特别有意见，因为在他们那个top学校，学生抽烟是意见非常罕见的事情，大家都对其嗤之以鼻，仿佛抽烟就是一个道德败坏的符号。
　　“他想戒好多次了，好想从来没有成功过，是不是路哥。”因为赵执和高以路的关系，陈晨似乎对赵执也比较熟悉。
　　“嗯，好像是。”
　　“你看高以路就很好，不抽烟也不喝酒。”这话是韩童童冲着陈晨说的，但是潜意识里像是已经把赵执当作是自己男人了。
　　“对呀，我们路哥特别听话，我室友都夸他二十四孝好男友呢。”陈晨语带骄傲，表情也洋溢着开心。
　　这画面让丁晓初的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但是表情还在维持着微笑。她是不是瞟向高以路，但是高以路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过她眼神。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陈晨，一只手也轻轻搂着女孩的腰。这画面，好不甜蜜。

　　赵执回来后他们商量着晚上要不要再找个地方坐坐。开始的时候，丁晓初还是很想参与他们的计划的，因为即便她不想看见一对璧人的甜蜜，她却仍然很是珍惜这一个难得见高以路的机会，两个声音一直在她脑海里打架。
　　这时候不知道谁提议要去网吧开一局，陈晨马上复议。一提到打游戏，氛围马上热了起来，连丁晓初都不知道原来韩童童也是个电脑游戏爱好者。甚至没有人问过丁晓初都意思，就决定要去不远的一家他们常去开黑的网吧。
　　于是大一那一年暑假的第一瞬间击中了丁晓初的脑子，她突然想起来当时自己在烈日下傻等的样子，但是心里忐忑和失望。
　　若说以前，丁晓初还因为高以路尝试过CF之类的激战游戏，自那事情起之后，她再也没碰过任何电子游戏。
　　“我有点累了，今天白天逛了好多地方，明天还要赶飞机。你们去吧，我想回酒店洗洗睡了。”丁晓初此时已经开始厌恶刚在还在天人交战的自己，觉得自己妥妥就是个傻子。
　　说罢根本就不顾其他人敷衍地挽留，独自一人打车回酒店。

　　至于当时其他人的说的话，大家的表情，或者是那夜的烦躁心情，丁晓初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至此，这是高中之后和高以路的第一次见面，不，准确地说是丁晓初心中的第二次见面，在心脏剧烈地疼痛中结束了。
　　这也是丁晓初第二次知道，什么是‘心绞着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