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藏心里》花静客

9、别来无恙

　　地铁C区出站口一出去，对面就是丁香郡小区。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简书从人流中走出，抬头看了一眼那片耸立的高楼。

　　她在小区院外的超市买了点水果和冷鲜肉，又买了两罐奶粉，两箱啤酒，结账的时候犹豫再三又买了两条烟，统共消费了将近一千块，简书报了地址，超市给免费送货上楼。

　　简书比超市的送货员晚了一步上的楼，房门开着一道缝，能清晰的听见屋里电视闹哄哄的声音。

　　深吸了一口气，简书换了一副笑脸，开门。

　　她买的那些东西堆在屋里的一角，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沙发里嗑瓜子，听见动静朝她瞅了一眼，“小书来了。”

　　简书在门口换鞋，笑着喊了一声叔叔，“我妈睡了吗？”

　　齐昭呵的一笑，语气里带了几丝嘲讽，“不睡觉她还能干啥？”

　　说着撑膝盖站起来，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腿细肚子大，是个糖尿病患者。

　　齐昭走到厨房门口问简书，“你吃饭了吗？厨房里还有点剩饭，你要吃自己热。”

　　简书说吃过了。

　　齐昭噢了一声，把她买的酒肉往厨房里拎，看了一眼那几条烟，说道：“下次别买黄鹤楼了，抽完了喉咙不舒服。昨天隔壁邻居给了我一根芙蓉王，那味不错。”

　　简书经常买烟，对各类烟价是有一定了解的。芙蓉王比黄鹤楼一条就贵出100块，她每次来都是两条起的拎。

　　简书面上不显，笑着说道：“我先去看看我妈。”

　　走到一间房门口，简书推门而进，屋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同时一股强烈的尿骚味扑鼻而来，简书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心底咯噔了一下。

　　打开灯，光线骤然亮起，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放了一个柜子，和一张直接铺在地上的十厘米高的床垫。

　　一个干巴瘦的女人盖着薄被佝偻着身体侧躺在那，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正在睡觉。

　　简书快步上前掀开被子，被子下的女人□□，身下的隔尿垫早已全部湿透，胯部在湿漉漉的尿垫上长久浸泡已经溃烂发红……

　　简书看到这一幕登时心酸不已，眼眶发热，眼泪滚滚而下。

　　女人被她的动作扰醒，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瘦的眼窝深陷，眉头皱了起来，“你又来干什么？不是叫你少来吗？我都挺好的，回去吧。”

　　简书抹了一把眼泪，提高声调，几乎是尖叫着问：“这叫好？你的衣服呢？几顿没吃过饭了？尿垫几天没换了？雇的保姆呢？人都死了把你一个人撂在这不管！”

　　简书越喊越大上，外面传来齐昭不满的咳嗽声。

　　何黛眉头皱的更深了，“你嚷什么，小点声。保姆家里有事就辞职了，没人不管我……我这都是刚尿的。”

　　“撒谎！”

　　简书崩溃的蹲在地上，脸埋在手臂里痛哭。

　　她就几天没来，她妈就被人这么对待，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何黛腰以下都不能动，只能从被子里伸出光溜溜的手臂，红着眼眶拽着她袖子，“别哭了，妈真没事，挺好的。”

　　不好又能怎么样，男人是她选的，路是她走的，年轻的时候撇下女儿不管，如今瘫痪了也不敢奢求她管。

　　可简书很孝顺，她越是这样，何黛越不想拖累她。

　　情绪发泄完了，简书擦干眼泪，一言不发的出门去打水。

　　齐昭坐在沙发里吞云吐雾的看电视，眼睛都没看她一下。

　　简书给何黛洗了身子和头，患处抹了药膏，换了干净的尿垫，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她之前买的新的保暖内衣给她换上，再盖一床厚被子，然后开窗通风。

　　做完了这一切简书又厨房里热饭，喂何黛吃。她怕简书难过，吃饭的时候刻意控制住速度，但从最终吃下去的量简书不难猜出她是饿了很久的。

　　有多久没吃饭了？在她吃饱喝足的时候，她妈泡在尿渍中饥肠辘辘，若再晚几天来，是不是可以直接准备后事了？一想到此简书就非常难过。

　　极力的控制着情绪，现在还不是和齐昭闹翻的时候。

　　简书又切了点水果，放在枕头边让她吃，然后一言不发的坐在边上看着她。

　　何黛叹气，“都收拾好了，就回吧，太晚了不安全。”

　　“妈，你跟我走吧，我养你。我能把你照顾的很好的，行吗？”这话简书从前就说过许多次，何黛一直不肯。

　　这一次也是摇头，“我在这住了这么多年了，都习惯了，老奇就是粗心，其实待我很好的。”

　　“那你看着我眼睛说。”

　　何黛不肯看她，之后就说累了要睡了。每次话题都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简书知道她就是不想拖累自己。

　　父母在她八岁的时候离异，虽然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可他们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保护她，爱着她。

　　后来简德在山区采访的时候意外死亡，没几年何黛也因车祸瘫痪在床。

　　原本何黛的生活是光鲜亮丽的，开着服装厂，做自己设计的品牌，可这场灾难彻底将她打垮。后来公司倒闭，齐昭待她也大不如前。

　　简书努力学习，努力工作赚钱就是为了能让母亲过的好一点，可她至今都没做到。

　　内心自责又无力，简书难过至极。

　　“你睡吧，我明天去再给你找个保姆。”简书起身穿衣服，何黛没有回她。

　　“妈，我明天还来。”

　　何黛将头扭到了另一边，眼泪浸入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