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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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阅阁是个不算大的宅子，时值春末夏初，草长莺飞，清风徐徐，很是舒适。院子里摆放着几张棋桌，分别有人在下棋，围观的人很多，大家秩序井然，一人输了便换另一人接替，偶尔有人议论也都是在每局棋结束后，显然是怕自己的观点影响了旁人的棋路。
男子见时光非常专注地在看棋，低声问道：“小兄弟，你也会下棋？”
时光嘿嘿一笑，“会下。”
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此刻这局棋正好下完了，时光刚想挤上去接替那输棋的人，却被男子拉住了。
“别急。”他指了指隔壁棋桌，“那边也快完了，你去那边下。”
时光挠挠头，“这有什么分别吗？”
“你不是着急嘛，在那边下能节省些时间。”
时光半信半疑，但他涉世未深且初来乍到，也不敢冒失出头，且先静观其变，而且对于他来说，在哪边下都一样，只要赢棋就行了。
“在下孟若谷。”男子拱手道，“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时光摆摆手，“大名我就不敢当，我叫时光。”
“我输了。”只听一人垂头丧气地道。
“李院士又赢了！”
“看来今日若那人不来，能与褚大人一见的肯定是李院士啦！”
“胡说！就算那人来了，李院士还能怕他不成！”
孟若谷朝时光努努嘴，“下吗？”
时光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下！”
孟若谷拉着时光挤进人群中，对着坐在棋桌前的鹤发老者道，“李院士，我这位时光小兄弟斗胆想与您对弈一局。”
时光也殷勤地道：“对，李院士，我想和您下盘棋。”
围观人群发出轻轻的嗤笑。
一人道：“我说孟若谷，你是想赢棋想疯了吗？居然找来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我？乳臭未干？”时光最讨厌别人看不起他，“这位大哥，麻烦您擦亮您那双连头猪都不认识的眼睛，看我是怎么下棋的。”
“你这毛孩子，还敢骂人？你可知道坐在你对面是谁？那可是……”
“够了！”李子尊打断了那人的话，“明知道对方是个孩子还呈口舌之快，有辱棋手威名！”
“是，您教训得对！”那人瞪了时光一眼。
时光也毫不示弱，白了他一眼。
“不过，你这孩子年龄不大，口气倒不小，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领！”李子尊微微颔首，“开始吧。”
时光鞠了一躬，“嗯，李院士，请多指教。”
他见到棋盘愣了一下，只见四星之位分别摆放着两黑两白四枚棋子，他一下回想起褚嬴说过，他所在的南梁所实行的是“座子制”，虽然这种制度的受限很多，布局永远是单调的对角星，但厮杀的重点却全放在中盘之上，他看过从兰因寺懒师父那里得到的《南北棋谱手抄大全》，其中不乏许多精彩的对局。
时光正襟危坐，心中默默发誓：褚嬴，你看吧，我会用你教我的招式来争取这次和你见面的机会！
李子尊摸摸山羊胡，“需要下饶子琪吗？”
“饶子琪？”时光肃然摇了摇头，“不需要。”
古代围棋白先黑后，所谓饶子棋，就是水平高手与水平低手所下的棋，低手执黑先下。
有人小声道：“这小子这下可惨咯，李院士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按理说李院士身为风廉棋院的最厉害的先生，理应会贴几目才是啊。”
“之前也许会，但这小子刚刚和他的爱徒吵了架，他怎么会饶过他呢？”
“哎，我都有点同情这个姓时的了。”
孟若谷来到时光的身后，拍拍他的双肩，低声与他耳语，“别紧张，好好下。”
时光郑重地点点头，“猜先吧！”
两人你一手，我一手地下着，李子尊根本不把时光放在眼里，他的棋路严谨，招式绵延，不给对手丝毫喘息的机会，下法老练且凶狠。
时光微微蹙眉，眼前的情势对他明显不利，再加上自己还没有完全适应座子制，竟下了几步臭棋。
他紧盯着棋盘，心中懊恼，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失去和褚嬴见面的机会了！
“小光！”
熟悉的声音突然想起，时光猛地回头一望，只见洪之光正笑盈盈地看着他，还挑了挑眉。
不对，刚刚那声音……
“小光，你再仔细看看！”
那声音明明就是……
时光左顾右盼，焦急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小兄弟，若下不下去了，认输即可。”李子尊把玩着手里的棋子。
“就是，快点认输，别耽误别人下棋，时间不等人啊！”有人催促道。
“小光，专注！”
时光回过神来，也许这声音，只是他脑海中的幻觉罢了，他使劲甩了甩头，伸出手想要落子。
“小光，你有一步看似是臭棋的好棋，不过我不打算告诉你。”
时光犹豫了一下，手臂停在空中，定定地望着棋局，然后轻轻闭上眼睛，冥想片刻后，他睁开眼，朝李子尊微微一笑，“吧嗒”一声，落了子。
“哼，故弄玄虚。”李子尊瞟了他一眼，“粘。”
“长！”
“尖。”李子尊轻蔑地道：“小兄弟，挣扎是无谓的。”
“断！”时光身子回归正位，“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再送给您。”
李子尊脸色微变。
只听人小声议论：“这招，妙啊！”
“李院士不会输吧！”
“胡说八道！刚才那一手是让那小子蒙对了，你没看出眼前这局势，依然是李院士占据主动吗？”
“嘘，看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子尊看起来脸色越来越差，时光却越来越自信。人们都从别的棋桌移到了他们身边，屏息凝气地观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人的棋局。
只见时光舔了舔双唇，伸出手落下最后决定性的一子，抬头望着一脸震惊的李子尊，“李院士，您输了。”
李子尊双手按着棋桌，双目圆瞪着棋盘，嘴巴都合不上了。
围观之人惊呼：“他居然赢了李院士！”
时光再次向李子尊行礼，“承让了。”
李子尊拂袖而去，紧接着便有人坐到了他的座位上。
“我就不信你能那么厉害！”
“厉不厉害，下了才知道。”孟若谷鼓励地对时光道，“时公子，你若赢了这些人，便能见到褚大人了。”
时光心潮起伏，谨慎地望着对手，“开始吧。”
一局又一局，时光从最初不适应古代下法到后来越来越游刃有余，几乎将这里的所有人都击败了。
“承让。”时光调皮地对最后一名对手道。
孟若谷惊喜地望着他，“看不出你小小年纪棋力竟如此了得。”
“没什么，都是老师教得好。”时光习惯地想展开折扇，却发现手中空空如也。
完了，我怎么把那么重要的东西忘了！肯定是落在阁楼了！
他虽然有些后悔，但却不太着急，他知道俞亮返回去看到他的折扇一定会帮他好好保管起来的。
也不知道俞亮见到自己突然失踪会怎么办，肯定会报警吧。不过就算是报警也肯定找不到他，因为他此刻正身处南梁，而且很快就能见到褚嬴了！
“孟大哥。”时光认真地道，“我现在能去见褚嬴了吗？”
“这个嘛……”
“要想见他，先赢了我再说吧！”只见一个衣衫褴褛、身后背着一个破包袱的人匆匆来到他们身前。
围观群众以前见到这个人就像活吞了一只苍蝇，而此刻却像见到了救星一般，齐声叫道：“元斐来了！”
孟若谷上前一步，“元斐，我们又见面啦。”
元斐不理他，问时光道：“是你赢了李子尊？”
时光有点搞不清状况，“哦，嗯，是的。”
元斐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来，我和你下。”
“不是，孟大哥！”时光急了，“你不是说我赢了那些人就可以见到褚嬴了吗？”
“我！”元斐手撑在棋桌上，指着自己，“赢了我你才能去。”
时光噘着嘴望了一眼孟若谷，孟若谷无奈地耸了耸肩。
他沉着脸重新坐了回去，气势汹汹地道：“赢就赢！”
“慢着。”元斐从包袱里取出一条手帕，反复在双手上擦拭。
孟若谷轻声解释道：“这是他的习惯，他每次下棋前都要仔细净手。”
元斐的举动使时光想起了当初在方圆市各大道场里踢馆的龙彦，如今见眼前人的穿着打扮，倒是与身为油漆工的龙彦有几分相似。
元斐收好手帕，“开始吧。”
时光虽然着急见到褚嬴，但却不敢轻敌，他通过龙彦的事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个元斐虽然其貌不扬，但是他的棋风利索果断，特别是棋形整齐美观，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和俞亮一样有强迫症。
“打吃。”元斐面无表情地落了子。
“夹。”时光小心翼翼地跟了一步。
孟若谷在他背后轻轻“啧”了一声。
他攥着棋子的手心开始冒汗，刚才那一子他刚一落下便觉得不对劲，对方黑棋步步为营，他好不容易看出一个破绽，如今看来果然是元斐设下的一个圈套。
他心态有些不稳，想见褚嬴的心愈加强烈，却在一次次落子后错失了逆转乾坤的机会，最后他实在无力招架，垂下了头。
“我输了。”
“哈哈，他输了！让他嚣张！”围观之人有人解气地叫道。
“哎，元斐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另一人附和道。
尽管旁人把自己夸得跟花似的，但元斐依然面若冰霜，冷冷地问道：“还有人想挑战吗？”
以往每日的最后一局都是李子尊和元斐，但李子尊提前被时光气跑了，此刻也没人敢上前比划，慢慢散开了。
孟若谷见元斐背上包袱要进入内室，一下挡住了他的去路，“等等，元斐！”
元斐狠狠地道，“干什么？”
孟若谷欲言又止，然后意味深长地一笑，“元斐，你已经连赢十日了，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别人？”
元斐背上包袱，“我元斐为何要给别人机会？”说完便走了。
孟若谷无奈地摇摇头，转头一看时光，见他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时公子，都比完了，你也走吧。”他看时光脸色不对，急忙道，“时公子，你怎么哭了？”
时光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地上，声音哽咽：“为什么……为什么阻止我见他？我已经找了他两年了，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孟若谷蹲在他身前，“你还记得围观人群里有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吗？那个人为了能见褚大人一面，已经等了快四年了；还有那个一直躺在椅榻上的人，大夫说他命不久矣，他死前唯一的希望也是这个。这里的每个人，谁不渴望和褚大人对弈一局？你只不过才找了两年而已，别泄气……”
“不！”时光抬起头，双眼通红，“我跟他们不一样！”
“人人都说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孟若谷苦笑道。
时光站起身，“不行，我今天非要见到褚嬴不可！”
“你别去，你就算去了也一定见不到他。”孟若谷按着时光的肩膀让他坐下，同时自己坐到了时光的对面，刚想伸手去触碰棋子，却像被针扎了一样，忙不迭地收了回来。
“孟大哥，你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褚大人白日要钻研棋谱，和当世高手对弈，根本没时间顾忌你们这些无名小卒，他能每日抽出一盏茶的时间来和你们中的胜者对局，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可是我……”
“别可是了，就算今日输了，明日还有机会啊！”孟若谷劝道，“你今晚就好好想想怎么破了元斐的局，明日赢了他就行了嘛。”
“对，对，我只要赢了他就能见褚嬴了。”时光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但只是瞬间，他又愁眉苦脸起来，“可是我……”
“又怎么了？”
时光眼珠一转，“可是我大老远从外地来找褚嬴，身上的盘缠都用光了，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更别提住的地方了。”
孟若谷沉吟片刻，拍了一下大腿，“罢了，谁让你我有缘，来住我家吧！”
时光喜出望外，“多谢孟大哥！”
作者有话说第2章 初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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