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野松(2) ...

  •     楚王语气嚣张,满是不加掩饰的恶毒。

      谢清辞重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弟弟,虽说上辈子他很看不上谢荣的性子,但这辈子重新来过,他也想给弟弟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他拧眉,拿出哥哥的模样训斥道:“谢荣,你每日不读书,只晓得和燕铭,还有这几个太监混日子,以后去了封地,你能撑得起一方百姓的日子么?”

      谢荣已经被母亲等人洗脑,只觉得这个三哥坏到了极点,心想,谢清辞话里话外说封地,不就是想让他早点滚出京城么!

      他才不离开京城,要滚也是谢清辞这个小病秧滚!

      谢荣眯起醉眼,阴阳怪气道:“用不着三哥你操心,我母妃说了,一辈子都不会让我离京。”

      皇子长大后除了太子都要离京,只是早晚而已,安贵妃说儿子不必离京,自然是有话外之音。

      “不管在京城还是在封地,你这模样都是在丢谢家的颜面!”谢清辞道:“你学燕铭有什么好处,萧棣和你并无过节,你就来犯蠢惹事?”

      “我丢谢家的颜面?”楚王脸色登时难看,咬牙道:“谢清辞你和这个叛臣之子搅在一起,才是丢皇家的脸呢!”

      萧棣冷冷垂眸。

      他能听出谢清辞在袒护他,可他并未有什么欣喜。

      谢清辞……面对这么一个无药可救的弟弟,都想要再拉上一把。

      还说到百姓,江山……

      可见小殿下走路一步三喘,却还真是……心怀天下呢,那他萧棣,大约也是这浩大天地中,不起眼的一粟?

      萧棣眸子渐冷。

      他倒情愿谢清辞顽劣娇纵,也不愿他这般胸襟宽广,殿下对他的那份在意,根本不是独一无二的!

      也许在谢清辞眼中,自己和眼前这个令人厌恶的楚王没有任何不同。
      都是可怜的,走了岔路的,需要被他悉心扶好,走到光影下的人罢了。

      不,他们至少是亲人。
      而他,连这个楚王都不如。

      萧棣无法遏制从心底蔓延的妒意,他咬咬牙,眸中闪过阴霾。

      若是能把这些人统统铲除……

      萧棣看向楚王,忽然淡淡出声道:“被人抱着也没有很舒服。”

      楚王一怔,疑惑的看向萧棣。

      “殿下身份尊贵,有没有想换个坐骑。”萧棣目光落在楚王身上,不动声色道:“被人抱在怀里,是受制于人,哪儿有驱驰人舒服?”

      楚王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想起他小时候玩过的人马!

      他很喜欢!长大后才被慢慢搁置,被萧棣一提醒,立刻跃跃欲试!

      谢清辞只觉得此时的萧棣又让人想起手捧血滴荷花的暴君,别捏的皱皱眉,看向谢荣斥责道:“谢荣,那都是小孩子的把戏,你仗势欺人,不觉得丢脸么!”

      楚王听到仗势欺人这四个字,眼睛亮了亮。

      他还就想仗势欺人,若是不欺人,旁人怎知他的势有多大呢!

      而且萧棣身上有种特别的气势,即使他现在跪在地上,也隐隐透出一股轻蔑。

      好似笃定他不敢这么做似的!

      楚王当然不愿在他面前败下阵来,当场便醉醺醺的扭头,对那太监道:“快!快跪下!”

      小太监欲哭无泪,只好跪在砖地上。

      过了片刻,皇帝在贵眷重臣的陪同下去后殿查看寿礼,一眼看到自己十几岁的好儿子正骑在太监身上,如幼子般骄横的发号施令。

      “……”皇帝怒气上涌,冷声道:“谢荣!”

      谢荣回头,一眼看到父皇冷着脸站在廊下,酒意醒了大半,忙起身跪倒。

      “你以为自己是三岁幼童么!哪里还有半分皇子的气度!”皇帝强压怒火:“立刻滚去宫中闭门思过,别让朕再瞧见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楚王看父皇满面怒火,宛如脚下踩轮一般,飞速撤出大殿。

      安贵妃看儿子当着众人被驱逐出寿宴,面色一时间有些扭曲。

      皇帝叹了口气,连寿礼都没心思查看了。

      皇长子是个君王的好苗子,但却不是个囫囵人。

      二儿子是个骁勇的将军,但根本不认识几个大字,别说治国,连人心都看不透。

      老三走几步都飘忽,老四又被伺候成了顽劣的脾气,这以后江山万一有个差池,连个能撑场面的人都无。

      魏丞相看透了皇帝的心思,上前温声道:“陛下不必心焦,四皇子年纪还小,又不曾受教,进太学念书后,定会明理知礼。”

      魏丞出谋划策,随皇帝打下江山,是皇帝最为倚重之人。

      皇帝听了这番话,心头登时宽慰不少。

      前朝的皇子,年满八岁就会去书房读书。而他和不少贵戚因着开国打江山,并没有精力去重视子侄们的教育。

      若是在宫中开太学,孩子们岂不是都能受教?

      马上得来了天下,治天下依然需要用谋略见识啊!

      皇帝点点头,边走边嘱咐道:“魏丞,此事不能耽搁,选些稳妥的世家子,还有开国勋臣的子侄——让他们随皇子一起进宫念书!否则就算封王封爵了又能如何?还不是被底下人牵着鼻子糊弄?!”

      魏丞应道:“陛下放心,臣会处理好此事,尽早开太学。”

      寿宴结束时天色已晚,月光穿透薄薄的云层,洒下清幽如水的纱幔。

      萧棣如一头矫健的幼豹,趁着大家散场寒暄,轻盈无声的翻过假山,落在御河边隐秘的露台中央。

      严良已经在此地等他。

      “主子,”严良开玩笑道:“我好歹是宫里的右侍卫统领,您在宫中这么翻山越岭的,也太不给属下面子了吧?”

      “说罢。”萧棣没心思同他玩笑,瞥了一眼周遭,单刀直入:“消息查得如何了?”

      “并未在回纥看到将军身影。”严良忙道:“但是回纥逐草而居,又较为分散,将军有可能在别处。”

      萧棣抬头望着清亮的月色,淡淡的嗯了一声:“继续跟着,不必惊动回纥的人。”

      严良点点头,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事甚为蹊跷,属下觉得和将军的案子有关。”

      萧棣看向他。

      “当时看到将军身在回纥的,除了陛下派去的监军,还有一支人数四五十人的宣府飞骑,大家夜袭时看到将军,又一同上奏异口同声,才坐实了将军叛逆。”严良悄声道:“但离奇的是,有个随军文书推说身子不适,并未随他们夜袭敌军,没过几日,便说难耐漠北严寒,飞速离开了军队。”

      “那文书并不是一般人,而是许家身份贵重的公子许徽舟,他去军中完全是为了历练。”
      “他一个贵公子,从漠北骑马飞奔至江南,所用却不过四五日,倒像是……逃命一般。”

      萧棣心中一凛,立时意识到许家也许是案情的突破口。

      许家……萧棣皱眉,许家清贵,和谢家是世交,他记得那次去救谢清辞,救了之后就把谢清辞放到了江南嘉善的许家。

      谢清辞一下马就被那许家的小子搂在了怀中。

      萧棣声音发冷:“许家那小子回家后有何动作?”

      “闭门不出。”严良道:“属下遣人去打听,说是许父恼怒儿子擅自离军,动家法把儿子打得下不来床,谢绝所有人探访。”

      “谢绝所有人探访……”萧棣眸中闪过探究,冷笑道:“许公子的心思,倒真让人琢磨不透……”

      “属下觉得他身上一定藏着一个秘密。”严良眸光坚定:“而且,和我们要查的事情有关!”

      “人家谢绝访客,”萧棣懒懒道:“你还能把他拉下床?”

      “许父一直想继承父业出任礼部尚书一职,但京城始终没有出缺。”严良道:“他们家若来京城,就好下手了。”

      萧棣眼中闪过阴戾,缓缓道:“知晓了。”

      过完寿宴,皇子们便要搬入宫中了。

      顺着内金水河缓缓前行,宫禁大得几乎无边无际。

      铜鹤口中升起袅袅清雾,又转瞬被风荡涤吹散。

      一行人到了临水而建的流云宫,宫殿有几扇敞亮的轩窗,恰对着浩渺的水波和盛开的荷花,极为清凉舒爽。

      谢清辞移开目光,不去看窗外的荷。

      上一世,他也住在这里。

      还被萧棣强硬的命令养那喷溅了鲜血的荷花。

      本是有阴影畏惧的,但也许是住惯了,又鬼使神差的选了这里。

      望着萧棣沉默着搬运物件的身影,谢清辞轻轻勾起唇角。

      上一世因为他行事诡异,阴晴不定,再加上许多旁的原因,才让萧棣成了那么凶煞的暴君。

      这一世他已能控制自己的思绪。

      自然一切都将不同。

      “三弟,这是什么?”谢怀尉来凑热闹,疑惑的看了看箱子里的蒲团:“边缘都破了也不丢?”

      “哦,萧棣用的。”谢清辞道:“你没留意他每日都要坐在院门口的台阶上?这蒲团他坐习惯了,就拿来继续用。”

      “这……那么多黄花梨红木的摆件你不拿,拿一个破蒲团入宫……”

      谢怀尉哭笑不得,顺手将蒲团摆在萧棣院中的台阶上。

      说来也好笑,萧棣明明是那么高大,看起来刀枪难侵的一个人,却偏偏爱坐那阶上,还总爱抬眸看谢清辞,倒像是格外逆来顺受,格外乖巧似的……

      “殿下,这个您也遣人拿来啦。”春柳看了看那沉重的,有轮子的黄花梨木椅:“您的腿伤都好了。”

      谢清辞努努下巴,很随意道:“萧棣要用啊,他的腿还没好透呢,出门走走,回到宫里就坐这个吧。”

      不远的檐廊处,萧棣漆黑的眸子微微怔忡。

      他向来随身携带的东西极少,心无挂碍,对用过的任何物件自然也毫无眷恋羁绊。

      可他没想到,谢清辞会将他平日里用惯的东西带到宫中。

      这些随处可见却偏偏被他用顺手的物件,像是一把把无形的小钩子,轻悄地钩住了他那无牵无挂的心。

      它们沾染着光阴的味道,提醒自己过往的痕迹。

      萧棣眸光微动,偌大而陌生的宫殿,倏然和他紧密相连。

      之前轻飘飘的,如今却被紧紧坠住。

      让他有重量的,并不是了不得的名贵物件。

      是一个破蒲团,一个用惯的椅子。

      还有……一个没什么气力的谢清辞。

      “这又是什么?”谢怀尉发现了一个白瓷碗,碗口大而深,一点儿不名贵,碗沿上画的是一只叼着骨头,眼巴巴跑过来找主人的大花狗。

      “我在琉璃厂随手买的碗筷茶盅,上面印的大花真招人疼怜。”谢清辞喜滋滋道:“这个碗,阿棣用着顺手。”

      谢怀尉心里有点醋意:“呵,还是萧棣,又拿蒲团又拿碗,不知道的以为你收了个儿子养呢……”

      醋劲儿上来没了兴致,也不想去看那箱子里都是些何物了。

      “和他有什么关系?我是不想割舍大花!”谢清辞拿起那白瓷碗看了看:“眼睛水灵灵的,我看到它都想摸摸,才舍不得丢弃。”

      萧棣恰去了前院,回来时只听到最后一句。

      他的眼神登时幽深了几分。

      不想割舍大花?水灵灵的眼睛?
      一见面就想摸?还舍不得丢弃?

      站在宫苑窗畔的萧棣不动声色的沉下眼眸,看来谢清辞果真喜爱乖巧柔弱的。

      萧棣如猎犬一般警惕的飞速扫过流云宫上下的人。

      还好哥哥身边没此类人物。

      萧棣蓦然又转念想到,谢清辞虽已开始关心照料他,但却总是敏感的保持一段不算近的距离。

      萧棣咬着牙冷冷思索着,也不知那大花是何模样,竟引得谢清辞如此想要亲近!

      难以言明的妒意不受控制的翻涌上心头。

      萧棣正盘算如何见大花一面,已听春柳喜滋滋的声音响起:“殿下,你猜我寻到了什么,许公子给您送的帐中香被我找到了!”

      “徽舟送的?”谢清辞忙笑着起身:“这还是他两年前送我的,没两日就丢了,春柳你竟然能找出来……”

      “被您塞在信里了啊。”春柳道:“我也是方才翻箱倒柜收拾,信封掉在地上,才发觉的。”

      谢清辞垂下长长眼睫,全身泛起冷意。

      这是自己在重生前走剧情时,如行尸走肉般放进去的,他记得上一世,许徽舟的确曾被人指和青楼有染,那帐中香便是证据,也因为此事,许徽舟一直不被朝中的文官清流认可……

      萧棣眉心微挑。

      帐中香……自然是谢清辞每晚睡下后日夜沁润的香气。

      他最贪恋谢清辞身上微甜又清新的味儿,像个初春的果子般诱人去采……

      难道谢清辞身上的味儿,就是这个帐中香带来的?

      那送帐中香的,能是正经人么?

      萧棣面如寒潭,如同一只狼崽发现自己的领地被旁人的气味占据,发出危险的低吠随时准备腾空而起。

      但他迅速平息了情绪,将身上的戾气收敛得干干净净,懵懂又无辜的凑到谢清辞身畔,踌躇半晌,声音微哑的开口道:“殿下,什么是帐中香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野松(2)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