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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四.山川水色 ...

  •   眼见已是天色漆黑,屋子还未修好,长鹰振翅而来,来告知沈清祠收拾收拾要去修理人了。
      沈清祠放下那张染着血的,字迹些许陌生的传书,闭了闭眼,气得头疼。
      谢温晁瞥去一眼纸上内容,意外地发现是华杳的字迹。上书简短陈述了事件起因经过结果,以及,几人现下的位置和处境。
      ——差不多只剩口气儿了。
      沈清祠冷静了会儿,怒极反笑,拂袖去寻来时的马车。
      谢温晁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又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片刻,沈清祠驾马而来,身后还牵着另一匹,就那般坐在马背上气势万丈地睨着她,问道:“会骑马么?”
      谢温晁摇了摇头。
      “那你便留在这罢。”沈清祠言罢利落扬鞭欲走。
      谢温晁忙拦了住,颇无辜地抬起眼瞧她,软言道:“带我一程,我担心她们。”
      沈清祠皱了皱眉,一边急着走,一边又着实有些顾虑,思忖了片刻,抛下一个玉瓶。
      “吃了。”
      谢温晁也不问是什么,吃得痛快,还未等想再开口,却被唇舌上突然传来的苦意迫得打了个寒颤,生生一股麻意窜上头顶,一瞬间再也不想开口了。
      简直不是人间应当存在的苦度。她早该晓得这人做药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谢温晁被苦得直皱起了眉,无奈地抚了抚唇。
      沈清祠栓了另一匹马的缰绳,利落地伸手将她带了上来,随即不再废话,策马而去。
      谢温晁微微倚在她的怀中,嗅到一阵苦涩的药香。
      许是捣鼓了一下午随身带的药试着治愈梁伯才得以再染上,不同以往肃穆的焚香,这股清冽而苦涩的药香似乎才更贴切这人,也在记忆中愈加熟稔清晰,浮上水面。让她低着头一时竟有些恍惚。
      当年自己有意无意看顾着的孩子,终于也长大成这般模样了。
      可以独当一面,再不惧天意与人世的欺凌。不必在暴雪中跪地苦求一夜,晨时一息奄奄,徒然要耗尽一生性命。
      可彼此的背后实在还有太多往事,困住步伐,无法坦然。
      就像几年后再见,她跪于榻旁,凛然飞来的那根银针。
      又真的会有多少人,只是因着运气的危机感偏头,恰巧地躲过呢?
      人世间怎会有那般的幸运。
      谢温晁还低头出神想着,一段颠簸的小路却立刻打断了她的思绪。背脊不直不弯将靠未靠比直着坐更加费力,一颠簸更是腰间散架般酸痛不已。
      正在谢温晁拉拉马鬃直起身想撑一撑时,身后人却忽然开口:“矮些,挡着路了。”
      谢温晁无奈,索性直接倚进了她的怀里,头靠在她的肩上。领间又是几缕缥缈的降真暗香,拥几分柔软的暖意。也少去几分生人勿近的淡冷。
      意料外地,身后那向来不喜接触的人竟也未出言驱赶,只沉默无声地赶着马。
      谢温晁只觉这人是气急了,缓和气氛地问道:“那张传书非沈藜姑娘字迹,为何大夫这般便信了?”
      沈清祠勾唇冷哼一声:“殿下瞧那等事除了沈藜还有别的人做得出来么?”
      谢温晁一怔,曾想过她会说自己在身旁看得出是华杳字迹之类云云,却万万没想过这个回答,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
      “大夫,药,太苦了。”谢温晁顿了顿,又忽然叹着气转言道。
      沈清祠垂眸瞧她一眼,却正对上谢温晁一双笑意融融的眼,眼底千万种光辉,山川水色,波光也潋滟。
      沈清祠眸光晃了晃,刚想习惯性冷漠出言,却又抿了抿唇,停了停道:“我听闻市井流言中的长公主可与见着的本人不同极了。”
      谢温晁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半眯着眼勾起唇来问道:“市井流言之中,我是何等模样?”
      “脾性无常,行事狠绝,好意不领,蛇蝎心肠。”沈清祠平静地陈述出这一串没有好词的形容。
      “大夫以为呢?”谢温晁并不在意,懒懒阖了阖眼,在这个怀抱中竟意外地安稳到犯了困。
      即使路途颠簸如此,长夜漆黑,也暂时见不到远方。
      “差不离。”沈清祠面不改色。
      谢温晁哈欠打到一半,笑出了声,对这个问题不置一词。
      “我与大夫算朋友了么?”笑过后,谢温晁嗓音低了些转言问道,似是又有些犯了困。
      沈清祠听见这一问,恍然终于笑了笑,恢复了往常的随性嗓音,微扬着道:“我这人高傲得紧,还看殿下表现。”
      谢温晁软软笑了。
      “我瞧大夫合眼缘,便愿意这般对待大夫,无关身份地位,只不过我愿意。”谢温晁嗓音云淡风轻,回答着之前的问题,“而我性子如此,又确实打不过大夫,如此情状,再谈甚么长公主威仪?公主也是人罢了。身不由己。宠辱皆如浮云聚散,过眼烟云。”
      沈清祠听闻这般言论,既是意料之外,却又觉在谢温晁这人身上,也是情理当中。
      “快了。”沈清祠忽然笑了笑道。
      谢温晁似是也明了她这突兀一句在回答自己方才的问题,放松地微阖了眼,困得含糊不清低喃道:“那,下回予我的药,还会这般苦么?”
      沈清祠未曾想到她还在惦念着这件事,似是又可怜兮兮又委屈兮兮的,忍俊不禁地弯了弯眼。
      “不会了。”
      瞧着她已经开始打瞌睡了,沈清祠极轻地回她道。
      “殿下吃的苦,也够多了。”
      能说出那般话来,她明了,这位长公主殿下吃过的苦,已经够多了。
      她也不必再拿恶趣味来戏弄于她。
      她想,虽自己一总高傲,不屑结交,却也不再抗拒与这位殿下做个朋友了。
      于公于私心性端正,风骨不折。可凌然对峙而不畏强武,可悯恤弱小而不私己身。看似温和却自有强硬手腕,撑得住自身愿想得而实现。进退有道,从容不迫。这般人物,又如何不值得相交?
      这些天,她也已看见了这位殿下足够的诚意。与……稍有些奇怪的对自己的好意。
      初见时这人跪于门外,也敢出言杀人灭口之言。之后自己几番为难,她分明是记了仇的。可相处些许时间后,这人却莫名对自己分外纵容。似是毫不追究往事。即便折辱到一介公主跪地……
      初见的照面也许自己是看错了。
      这人怎会是一匹狼?
      分明是……
      一只聪慧狡黠至极的狐狸。
      而她也分明晓得,这狐狸,已经快要得逞了。
      却也心甘情愿得很,恨不能要将自己送至她的嘴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十四.山川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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