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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小姐,今日可是咱们小公主的周岁生辰呢。”宝瓶端了水进屋。

      虞扶苏目色温柔,“是啊,十二月十七是小公主生辰。”

      她的小公主,是她怀胎十月所生,可天意弄人,她的女儿才呱呱坠地,就认了别人作母妃。

      她不再是小公主的母亲,不再是大越的皇后,她如今,只是虞美人,幽兰殿里无品无秩的虞美人。

      宝瓶早改叫她回小姐,没人会喜欢“美人”这个颇具羞辱性的封号。

      宫中原没有“美人”一说,这个封号初创于大卫的成帝。

      成帝被一宫婢刻意引诱蛊惑,一时兴至宠幸了她。事后对这女子却态度复杂,一面爱她狐媚劲儿,一面又嫌恶她浪/性下作。

      他便用了写给烟花女子的“美人倚楼笑春风”一句中的“美人”二字,专为那宫婢造了这么个封号,且不纳入妃嫔位序当中。

      不过当她是个无聊取乐的玩意儿而已,可怜那女子本是粗役之人,不认得几个字,竟自以为飞上高枝,自鸣得意。

      这个封号虽然就是个笑话,却被以后的帝王一代一代保留了下来。

      后来,稍南的大越北进中原,使大卫灭国,夺占了卫国国都洛京和卫宫宫殿。

      卫国作为中原文明发轫,皇宫宫制被大越君王完整借鉴保存了下来,包括这个“美人”。

      所以,其实虞家不是大越人,而是卫国人。卫国亡国后,父亲带着虞氏做了大越的降臣,而后一步步爬到越朝太师的位置,最后又狠狠摔到谷底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公主出生,再行杀戮不吉利,他们这几个虞家最重要且是他最痛恨的人暂且保住了性命?

      又或者,他突然觉得直接让他们死了根本不解恨,反正他们这些人最终也难逃一死,等羞辱折磨够了再杀也不迟?

      否则,父亲性命垂危,干脆任父亲在病痛中死去算了,为什么让太医去大牢替父亲诊治,留父亲性命呢?

      还有,她已诞下小公主,为何不将她打入冷宫或者直接也关进大牢里等待日后问斩,偏封她一个难堪之极的美人呢?

      不是要他们生不如死,又是什么?

      宝瓶见自家小姐应了她一句后,神思浮荡,不知飘向了哪里,忙拉了拉小姐手臂。

      “小姐,咱们在这殿里悄悄给小公主过生辰吧。”

      虞扶苏回神,轻轻摇头,“徒添念想罢了,还是不要了。倒是宝珠,有段日子没见了,你走一趟浣衣所,教她晚上过来,咱们说几句话,顺便给她带些用物回去。”

      “欸。”宝瓶应声。

      宝瓶是天擦着黑就出去了的,直到近亥时还没回来,虞扶苏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一个人提灯站在殿院外,四下探望。

      不知等了多久,昏黄的光晕外终于有脚步声匆匆行来。

      “小姐?”

      “嗯。”虞扶苏听到宝瓶的声音赶忙应她。

      “小姐,宝珠她……要不行了!”宝瓶几步扑上来,哭道。

      虞扶苏心里猛地一坠,“怎么回事?上次见她,她虽消瘦得厉害,可也……”

      宝瓶忿忿哭骂:“都是浣衣所那帮贱/蹄子,看咱们失势,宝珠又是软弱好欺的性子,前儿因些鸡毛蒜皮的事,几人成伙把宝珠推进那冷水潭子里。”

      “宝珠本就体弱,又大冬日冰水里泡过一遭,高烧了这两三日,那群小娼/妇竟不闻不问任她病在那里,分明是盼着宝珠死呢!”

      “小姐,怎么办?”

      虞扶苏牵袖拭泪,拉起宝瓶的手,“我们,去太医署。”

      与此同时,长庆宫灯烛粲亮,这是小公主的周岁宴,在场都是三品以上大员及宗亲国戚,殿中一时人声喧鼎,恭贺祝福之语不断。

      高处台案后,坐着大越的君王、贵妃,老太妃及今日的小主角儿柔嘉公主殿下嬴花朝。

      “柔嘉”是今夜在这宫殿中,陛下当场给的封号,众臣不禁暗自揣揣。

      “陛下倒不在乎小公主的母族出身,怪疼小公主的,兴许是小公主长得就招人喜欢,真应了她的名,还是奶娃娃一个,便皮肤奶白,胎发鸦黑,巧鼻秀目的,真如个花团一般,莫说陛下,若是自个儿女儿,也会忍不住搂在怀里亲不够的。”

      且说欢宴至半,高座上的娴太妃忽然头昏昏沉沉的受不住了。

      一旁的贵妃赶忙关切问话,“太妃可是吃了些酒,有些难受?”

      老太妃摆摆手,缓和了会儿,方道:“想哀家年轻的时候,吃酒也是不输有些男子的,如哀家那小冤孽,打小不比皇帝样样都好,就是个没酒量的怂包,每次喝两口就倒在哀家怀里哭,一副不中用的样子。”

      她低叹一声,“一晃这么多年,你们都大了,哀家也老了,不中用了,越发不中用了,倒不如自个儿闲闲待着,非要来凑小辈的喜事热闹,白白闹了笑话。”

      太妃口中的冤家,便是她所生的四皇子嬴漫归,若当初陛下不还朝,那么登皇位娶废后虞扶苏的便是他了。

      陛下登基后,就改封嬴漫归为海陵王,远远儿的调离洛京,六年了都不曾宣召嬴漫归回来。

      贵妃想起这海陵王请求进京朝觐的折子,每每都被陛下搁置不理,积了厚厚一层灰尘。

      或许,一开始是因为让他丢了继位权,又娶了他要迎娶的女人,心里觉得愧疚和羞愤。

      可这么多年过去,明知太妃年岁大了,越发思念亲子,仍然阻止海陵王回京,真的没有别的原因了吗?

      听闻海陵王与废后关系融洽,三年前,废后还曾把宗室一对父母早丧的□□幼女过继给海陵王抚养。

      贵妃若有所思地看向帝王,下面群臣也隐约有讨论之声传出。

      贵妃趁此道:“太妃哪里话,您上了岁数,自然心里常觉冷清,我们这些小辈正该多围着陪着您,添些热闹,陛下,不如……”

      帝王密睫扇动,矜雅抬手,贵妃便压了声。

      他缓缓开口,“是朕忙于朝政,疏忽了太妃,太妃勿怪,朕记得太妃生辰是在年后四月,朕敕诏命海陵王年后进京,给您贺寿如何?”

      太妃笑得慈祥,看出来是真高兴,“如此,多谢陛下孝心体贴。”

      帝王颔首,“那就请太妃喝杯醒酒汤,一观花朝接下来的抓周礼罢。”

      抓周所用的各品各物早已备齐,足有几百不重样的。

      宫婢抱着小公主从长长一列小物边缓缓行过,足走了两三个来回,小公主殿下终于抬起尊贵玉手,抓了一个童子模样的玉瓷小人儿。

      贵妃奇道,“这要怎么说?”

      太妃眼中笑意漫开,道:“兴许柔嘉是想添个皇弟呢。”

      大臣们也都暧昧地笑了,贵妃面颊俏红,悄眼觑向帝王。

      帝王辞色轻柔,只看着小公主,出口的问话却有些玩味,“是吗,花朝?”

      小公主自然不会回答,只窝在帝王怀中攀着爹爹的手塞进嘴里,以指腹在自己奶牙上刮磨。

      帝王干脆把指上套着的银质指环一一摘干净了置在食案上,任小公主胡作乱为,涎水沿着修长指节,淌得满手掌都是。

      小孩子没有分寸,偶尔下口重了,咬疼了帝王,他便皱起好看的眉头,惩罚似的将小公主的小手也捉送到口中,瓠犀般的细齿在娇嫩手指上轻轻咬磨,逗得小公主咯咯直笑。

      在哄起的热潮里,他始终淡淡的,没有回给贵妃一个眼神。

      贵妃咬紧下唇,面上越涨越红,却在此时,一个内官慌慌张张跑进来,“陛下、娘娘,不好了!”

      …

      虞扶苏没料到宝瓶会忽然情绪失控,拉也拉不住她。

      夜间的太医署只留下廖廖几个守值的,梁太医因是太医署院正,地位颇重,医术高明,这里离不得他,他经常夜宿在太医署,便在这种情形下碰面了。

      他听了她们的请求,只推说月中药物清点,增补记档,挪不开人手。

      暗中却悄悄给她递眼色,朝她狡猾地笑,好整以暇的等待着,等着她向他低头,主动就范。

      虞扶苏在宝瓶愈演愈烈的争吵声中,与他僵持了盏茶功夫,终于妥协,朝他无声颔首。

      却在这刹那之际,宝瓶突然发作,一路冲进太医署深处,凡眼能看见的就不管不顾脚踢手砸,如疯了的小牛犊子,一时竟无人拿她有办法。

      她和梁太医对视一眼,梁太医喊道:“别闹了,我派人随你们去就是。”

      宝瓶就像没听到似的,手上动作一刻不停,虞扶苏知道,这是压抑了太多委屈之后的彻底宣泄。

      太医署除梁太医,倒也没人认真拦宝瓶,只见一个太医上前,一副表功模样,“大人,让她砸,我已经悄悄让医童去禀报陛下娘娘了。”

      梁太医一惊,“你……谁让你去的!”

      他瞥向她,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只速速点了点院外,示意她带宝瓶快走,然,为时已晚。

      “皇上、贵妃娘娘驾到!”

      一声高喝,所有人迎跪上前。

      轿辇落地,他一步步走来,挺拔身姿在她面前停定。

      朝那一片狼藉处张了两眼,视线沉沉压下来,嗤问:“这是什么把戏?”

      “陛下…”宝瓶欲张口,却被她截断。

      “是妾指使宝瓶做的,陛下和娘娘要责罚,就责罚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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