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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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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有不少屿山派和净心门的弟子,都被这于乘的一下自爆给震出了内伤,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
叶雄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离于乘最近,虽不至于吐血,但也被这一下震得肺腑微微疼痛,脸色也有点苍白。
萧曲溪将信号烟点燃,闻着这股浓浓的血腥味,她反胃地咳了咳。
仲崇昕一只手臂圈着关兰双的脖子,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腰,像是在抱着她,又像是在借她的力支着自己。
关兰双看着那处于乘四分五裂的尸体,忍不住道:“这位于大门主倒是会折腾。”
“非也非也,”仲崇昕挑眉,侧过头瞥了眼她穿着不知从从谁身上扒来的外衣,他伸出一根食指在她拍了灰的脸颊上一抹,道:“你和他比起来,倒也差不到哪去。”
关兰双没有生气,没有恼羞成怒,甚至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只是下一秒面无表情盯着他的手臂反问道:“你还抱着我作甚?”
她的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仲崇昕听到,不仅没放手,反而圈得更紧了,下巴也往她肩窝处一靠,“我腿疼,借我靠一下,别这么小气。”
“……”
关兰双微微侧过头,盯着他的鬓角看了一会儿。
“你到底回来做什么?”
“回来把你掳走,与我私奔。”他垂眸看着她半真半假地说道。
寻常要是他与她说这般话,一般都会被她当做玩笑了去,仲崇昕本来都准备好迎接她的拳头一枚,可等了半晌却不见她动作,关兰双双手抱着胳膊,眼睛眨了一下,随即语气平淡地哼了一声:“本事不大,嘴皮子倒是挺能扯。”
“你这样,”她扬了扬下巴,忽然提议道:“和我打上一场,你赢了,或是让我打痛快了,我便听你的。”
“当真?”他挑眉笑道:“又又,你可别骗我。”
他很少会这么喊她,这个昵称的由来还是她写字太过难看,硬生生将自己的双字写得像两个又字,偏偏这人脸皮又薄得很,写得丑了还不让人说,一说脾气便上来,扔下笔追着他就是一顿揍。
两人没正经打过一架,谁的武功在谁之上还尚且不能定论,但就以以往相处的经验来看,若真的在仲崇昕不负伤的情况下比上一场,结果大概会是……不相上下。
一听到他吐出这个称谓,关兰双立刻森森冷笑道:“怎么会骗你呢,我可是想将你摁在地上打得屁滚尿流想了很久了。”
话是这么放出来了,但现在却不是大施拳脚的好时机。关兰双心里正寻思事儿,忽然有几人骑着快马气势汹汹地来到几人面前,为首的那人身着浅金色云纹束腰,发冠上细细地雕着行云流水的图案,一瞧便知是净心门的人。
“师父!!”
男子迅速地翻身下马,一只手“铮”的一声将剑拔出,他神色有些扭曲地抬起手将剑尖对着仲崇昕。
“仲崇昕,你个蝇蚋货!胆敢害我师父!”
他这明显是因为打击过大而是非不分、混淆黑白的状态了,净心门门主于乘在一众弟子间树立的伟岸值得仰慕敬畏的形象在刹那间轰然崩塌,一夕之间当然有很多人无法接受。
关兰双一手拨开仲崇昕的肩膀,语气凉飕飕地反问道:“你骂谁?”
“……”
男子下意识地头皮一麻,缩瑟了一下,但嘴上仍然不肯服输地一手指着仲崇昕道:“我说错了吗?他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凭什么他现在还好好地活着?”
“无辜?”她面无表情地四周扫一圈,“你们不妨问问自己,谁能称得上真正的无辜?”
“……”
男子似乎认识关兰双,七阙的毕子汶还是一个极其护短的角色,他不敢与她再辩驳下去,于是只能转向不远处的长祝,嘴上火上浇油道:“长祝兄,你千万不能受了他们蛊惑,我们一起杀了他!”
长祝只是极不配合地抛给了他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郑酬山却一眼瞧透了眼下的局面,他一摇扇笑嘻嘻地叹了口气,“这位仁兄,劝你可别折腾了,若我猜得不错,你们净心门收到消息已经乱成一团了吧,你有这心思,还不如想想如何安抚门内众多弟子。”
“你!”男子气急,但眼下情况动起手来也是不利,他只得恨恨地瞪了仲崇昕一眼,带着几人将地上于乘的尸体带回去。
屿山派的人循着信号烟到了胡景村,纷纷开始帮扶受伤人员,安抚惊慌的村民。
萧曲溪扶着叶雄的一只手臂问道:“师父,你怎么样了?”
叶雄对她摆摆手示意没事,随即抬脚朝仲崇昕和关兰双二人走去,他走到仲崇昕面前语气平和道:“可否移步一谈?”
仲崇昕颔了颔首。
…
关兰双本来正靠着一颗玉兰树出神,忽然一朵皎白的花瓣掉在她的衣襟上,她愣了一愣,闻着那股淡淡的幽香,猛然意识到不知觉间竟已入了仲春时节。
这个时节含苞待放的花树有很多,正是南下的最好时机。
长祝和郑酬山二人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悄无声息地便走了,那一条闵钰留下的珠子最后被转交到了长祝手上,算是一个念想。
等到叶雄和仲崇昕谈完回来后,场面也已经基本收拾好了,叶雄在临走之前对仲崇昕一抱拳,点了点头便带着萧曲溪一众人离开了。
“他答应你什么了?”关兰双问道。
她能猜个大概,应是这次江湖许多门派受到血的打击,恢复需要好长一段时间,并且盘山家族的清白早就在叶雄这里得到了佐证,既无罪,那那些门派赶尽杀绝只为了自身利益的做法本就和无故屠戮没什么区别。
就像她说的那样,没人是真正无辜的。
仲崇昕只是看着她无声地笑了下。
关兰双这时却忽得生出了点不自在,为了掩饰这点古怪的不自在,她扬眉问道:“这些事了了,你我的账要怎么算?”
他想了想,一本正经地提议道:“不如我……下半辈子压给您老当牛做马?”
她两眼一翻,不买账:“谁稀罕。”
“罢了,那便先欠着,横竖这里你也不受待见了,那不如我们往咸南城那边走,等到的时候还恰好能赶上普罗花开花的时节。”她心情难得有些愉悦,远山眉微微舒展开,眼尾含着点昳丽的意味,煞是动人。
普罗花其实前几年在普罗寺里的院子中忽然长出来的稀奇花种,因为花开甚是娇丽却也带着点含蓄的美,引了不少人特地跑去观赏,并为人们称作普罗花。
而咸南城里的人,见其开在寒荒渡春的时节,且每株生花二朵,朵朵娇丽不败,便乐称其为予人有“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意思。
“……”
仲崇昕在那一瞬间心里厚重无比的防线被有些撑不住了,他几乎是束手无策地移开眼睛看向别处。
她瞧见他的沉默以及微红的眼角,也许是误解了他的意思,她上前几步走到他的面前,伸手用力掰住他的肩膀,力道柔和却不容他躲闪地让他微微弯下腰,然后抬眉极近地看进他的眼里。
她的眼眸里含着沉静而专注的光,带着一点安慰的意思地看着他。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最后头往前一凑,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住了她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嗯。”
……
**
自打原本在江湖上风生水起的几个门派销声匿迹了之后,屿山派掌门叶雄也召集了其他门主进行了一番商谈,最终停办了这届武林大会,各自收敛锋芒,休养生息。
后来有关于药人与瞿石的真相终于在江湖公布,江湖上所传的版本是瞿石虽与药人血液对沉气舒脉有很大的作用,但物极必反,过度使用反而会使筋脉中流动的内力堵塞,最终造成爆体死亡。
但真正的真相却与之相差几分,若要真的达到将全身筋脉的内力蓄于一点,其实是要在瞿石上做点手脚,这些却被人刻意瞒住了,也许正是要昭告天下,贪欲过甚便会自食恶果。
数日后,远在另一处的仲崇昕正对着一处空荡荡的水井满面愁容。
本来是被轰出来打水的,可水没打到,葫芦瓢子却掉进了这个深井里面。
他托着下巴正思考着回去说被狗叼走了糊弄过去的可能性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仲崇昕,你站在那里发什么愣?”
他的背影微不可查地一僵。
可待转过身时却正着脸色,双手背在身后回道:“这井里的水不干净,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干净?不可能的嘞!”
关兰双没出声,旁边随她一起来的留着山羊胡的老爷爷操着一口浓重的土音急道:“娃子,你肯定没瞧清楚!俺们这井里的水可是城里最清的了!”
“……”
关兰双盘起手臂,盯着仲崇昕冷笑一声。
“说吧,你干了什么好事。”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骗也骗不过去,于是他便直言道:“水瓢。”
“嗯?”
“水瓢掉到井里了。”
她沉默半晌过后,状似苦恼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
山羊胡老头一听,则是一边快步走到水井后面那栋废弃的木瓦房门前,掀开大草席将底下的鱼抄子拿出来,一边道:“没多大事,用这东西就能捞出来。”
等到他将葫芦瓢子捞出来后,还看了眼仲崇昕,非常不给脸面地评价道:“这娃子怎么瞧着聪明,脑子却不抬灵光呔。”
“……”人生头一回被人说笨的仲崇昕无言了。
关兰双也很不留情面的直接笑出了声。
“阿翁,寺院里的普罗花今夜会开吗?”他只得岔开话题道。
“别急,等天气开暖一点,它自然就会开了,哎呦,到那时候,这边可又要热闹起来喽……”老人摸摸胡子笑着感叹道。
他走在前面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没看见身后的仲崇昕臭不要脸地往关兰双旁边一挤,他上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极其熟练地一低头咬住了她的嘴唇。
关兰双毫不示弱地咬了回去,目光挑衅地无声较量着,下一秒伸手在他腰侧猛地用力一掐,仲崇昕“嘶”一声,退开了去。
老人回过头便看见他蹙眉揉着腰,一边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关兰双,眼神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笑道:“你们这小两口啊,唉,不过我那老婆子也总喜欢掐我,那下手真是没轻没重的……”
老人刚说到这里的时候,恰好远远地一个抄着锅铲的老妪朝这边大声地呼喊几声。
道过别后,两人也回到了家,用过晚膳后,关兰双坐在桌前磨着仲崇昕晚上要敷腿的药。
这边的天四季都比较暖和湿润,他的腿伤在这里有得到一些恢复,但要根除还是难以实现。
仲崇昕则突然兴致勃勃地凑过来,眯着眼笑道:“我今日在城里找着了一个学堂,过几日去当里面的习武先生。”
她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见状,他继续道:“等我攒够了银子,便在城里给你开一间药铺。”
闻言,关兰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他,“为何是药铺?”
“开了药铺你便不用日日去山上采药,也省了去买药的功夫。”他如实答道。
仲崇昕其实对自己腿上那些毛病麻木无谓了,可她却一直放在心上,总是瞒着他偷偷上山去采药,但关兰双本人非常记不清路,为此没少在山里走失,把山里但凡有的野兽猛禽都碰了个遍。
她哼笑了一声:“我看你是想哄骗我给你赚银子。”
“我可不敢。”他笑着否认道,一边托着腮盯着她在烛火照映下暖融融的侧脸,一瞬间有些恍了神,他忍不住伸手拨了拨她的发尾。
“过些日子我们去马厩里买匹好马吧。”
“做什么?”她没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也不看他一眼问道。
“你想不想去北地看看,听说那里有雪狐。”
她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石锤子,抬起眼睛看他道:“北地?恐怕你还没到那儿,你的好马就死在半路上了。”
刚好关兰双的药也磨好了,便将石碗往他怀里一塞,懒懒道:“你自己敷吧,我先洗洗睡了。”
仲崇昕抱着沉重的石碗,在她身后仍有点不甘心地问了句:“那你会陪我去吗?”
她背影一顿,随即轻飘飘地落下一句,“陪啊,不过你可得给我交银子的,不然这买卖未免太不划算了。”
“……”
他垂眸,眼尾细细弯起,漾着几分满足。
两人那日晚上躺下得早,并不知道那寺院里的普罗花一夜之间忽然开了几朵,娇艳欲滴,似乎在蕴示着一点春光的到来。
而他们的故事,在这一年,也许才刚刚开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