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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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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秀清错愕,显然没料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但是她没有反问为什么,而是说:“之华,我可以帮你申请哈佛医学院的名额,你在那里会有更好的学习环境。你还可以认识你的弟弟妹妹,Alen也是很好的人。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了。”
她把有利之处说得很分明,对于孟之华而言,也算得上是巨大的诱惑了,但是她还是没有犹豫地拒绝了。
孟之华尽可能把话说得委婉一些,“妈妈,我十岁的时候渴望的东西,到了二十岁未必还十分渴望。”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我至今仍然渴望得到您的认可,也希望得到母亲的关怀和爱,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我追求。”
她很清醒地知道她放不下钟怀音,一辈子也难以放下,“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向我伸出援手的,陪我走出阴影的,都不是您啊。”
“我对您的邀请充满感激,这证明您终于原谅我的出生给您带来的屈辱和磨难。但我不愿意答应您,这是因为我想要去追寻我现在更加想要得到的。”
褚秀清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孟之华带她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忽然笑了。之华说:“妈妈,我给您讲一个故事吧。”
故事发生在三年前,故事的主角依旧是之华。
孟之华和钟怀音生活两年,从一开始客气生疏,到后来她也能扯着钟怀音袖子撒娇闹脾气。虽然钟怀音始终是一副不亲不疏的模样,却从未曾将她推远过,反倒是事事上心。简直是口是心非极了的一个人。
日子这样过下去,平静安宁,倒也没什么不好。可是谁知孟之华的父亲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了。
那是个秋天的午后,周末,孟之华从科技馆回来,踏在路旁的落叶上,踩出细碎的声响。一转头,看见清洁工人辛苦地清扫,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溜到旁边去。就在这时候,她发现有人跟着自己。
孟之华平时会看社会新闻,再加上自己有不好的经历,警惕性高得很,当下给钟怀音发了定位,拐进路旁一家商店里。
跟着她的人自然也一同进来。
孟之华侧身站在货架后面,看见进来的人居然是她的父亲,又惊又怕,毫不犹豫地向钟怀音求救,脑子也飞快运转,思考如何脱困。
孟父也已经看见了孟之华,笑呵呵走过来,拉住她就要带着她往外走,“爸爸找你好久了,怎么躲这儿来了?”
“你放手!”孟之华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动作很大地甩开他的手。
孟父面色沉了沉,眼里露出凶狠的光,低声威胁孟之华:“赶快跟我走,少在外面丢人现眼。”
孟之华才不听他的,向店主求救:“叔叔,您帮帮我,他要拐走我。”
店主听了这话走过来,要问清情况。孟父横行霸道惯了,梗着脖子吼:“多管什么闲事,这是我闺女!”
俩人的长相是有相似的地方的,但是气质却截然不同,店主还有怀疑,问孟之华:“他真是你爸爸?”
孟之华总不能在这件事上说谎,但她也没放弃寻求帮助,“他早不要我了。叔叔,您救救我,他带我走的话会出事的。”
店主皱着眉,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插手这对父女之间的事。这时候外头又进来两个大汉,一块儿帮孟父往回拉人,其中一个乐呵呵对店主说:“这是他闺女和他闹脾气,不肯回家呢。我们找了半天了,多谢你帮着看着。”
孟之华挣扎说不是,高声嚷让店主报警。店主一个人对上三个男人,是有疑虑的,只能让他们把孟之华带走。出了商店,他们把小姑娘塞进一辆面包车里,店主记下车牌号,赶紧报了警。
孟父上了车就给了孟之华一巴掌,低骂一声:“小婊子。”
孟之华如今心里不再畏惧他,只是身体还有记忆,他才碰到她就抖得像个筛子,苍白着脸躲他,却不求饶。
她这反应,再加上在商店里的举动让孟父更加恼怒,扯着她的头发,又打了她两巴掌,被刚才和店主说话的男人拦下来。
他点了一支烟给孟父,还是笑着,“老孟,你消消气。孩子要是让你打坏了可怎么好?”
孟父接过烟,狠吸一口,坐在一边,说:“要不是用得上她,老子才懒得再看见她。”
男人还是笑,眼神却不怀好意地打量孟之华,“别说,你姑娘长得漂亮,像她妈妈。”
“都是贱骨头,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非要你打她骂她才能老实。”孟父鼻子里冒出烟来,又摇头,“不知道刘老板喜不喜欢这样的?”
“细皮嫩肉的,刘老板肯定喜欢。”
孟之华隐隐猜出什么,忽然抬头看着她父亲,问他:“你当年说不要我,如今绑我回去,想把我当礼物送给谁?”
男人有点惊讶,笃定她逃不掉似的,“你这姑娘说的什么话,怎么是拿你当礼物送人呢?你刘叔叔可喜欢你了,惦记你不知道多久了。”
孟之华哪里认得什么刘叔叔,她只拿钟怀音压他们,“我不知道什么刘叔叔,我只知道,我要是再不回去,钟叔叔会着急。”她鲜少叫钟怀音叔叔的,偶尔调皮喊他几句闹着玩,大多时候还是叫昵称似的喊钟教授的多。
提起钟怀音,孟父就想起来两年前来景城找孟之华的时候,那男人就懒散地靠在沙发里坐着,不管他们怎么说都稳如泰山,最后直接拿出一大笔钱打发他们走。孟父有点怵他。
可是那男人笑得一脸猥琐,“你跟着哪个叔叔不是一样跟,你的叔叔们都疼你。”
这无耻的话把孟之华气得发抖,当即激动起来,“你当钟怀音和你一样恶心?”
男人笑一僵,沉下脸来,对孟父说:“老孟,你这姑娘说话可不怎么好听啊。”
他看准了孟父不在意这个女儿,铆足了劲儿羞辱孟之华,“姑娘,我可提醒你一句,你刘叔叔可不像你现在跟着这位叔叔这么好说话。往后在他身边,最好是让你这张嘴说话的本事和伺候男人的本事一样好,不然有得你苦头吃。”
话里话外,是认准了她和钟怀音关系不正当。
且不说孟之华心里对钟怀音有些情愫,就算没有,也不能让他干干净净一个人被这些人编排。她扑上去,照着他手腕狠狠咬一口,嘴里立刻蔓延出铁锈味。
男人拽着她头发把她扯开,骂了一句:“妈的,属狗的吗?”他又对孟父说,“我看你这闺女也别给刘老板送去了,找个窑子卖了吧,让那里边人调教她才有用。”
孟父也阴沉着脸看孟之华,和她对视,看见她眼里的失望,“您是我爸,您就这样由着外人欺辱我?”
他愣了一下,没理会,听见她继续说:“这是景城,不是你们生活的小县城,没一会儿警察就能找到你们。”孟之华害怕得牙齿都在打颤儿,不住地磕在一起,还强撑着气势,“最好赶紧放了我。”
她话音落,像是为了响应她似的,外头立刻响起警笛声。
开车的男人和孟父一下子慌了,忙看刚才羞辱孟之华的那人。
那人也不见得有多冷静,骂了好几句脏话,让他继续开车,结果听见开车的男人尖叫一声,和前面一辆保时捷卡宴撞在一起,被迫停下来。
下一刻,警车追上来,车上跳下来的警察把他们团团围住。一位民警问孟之华有事没有,孟之华呆呆地回答说没事,脑子里全都是钟怀音开着车逼停的样子。
他一向散漫,可在那一刻,他将方向盘握得很紧,用力到依稀可见衬衫下的肌肉线条。他的眼神很冷,倘若能化为实质,想必早成了两把刀子。
他很生气。这是孟之华最后得出的结论。
到了警局,孟之华才看见被她求救的店主也在,愣了一下,旋即露出感激的微笑,虽说笑得比哭的还要难看,但是确实是在表达谢意。
孟父在警局里闹,说他只不过是要把女儿带回去,不知道犯了什么法。
警察也为难。孟之华确实未成年,孟父也属实是她的监护人,他要把人带走,警察局也没道理拦着。
孟之华听了这话,吓得拉住钟怀音衣角不放手,小声又焦急地说:“您说了不会不管我的,应该不会食言吧。”
钟怀音几时见到孟之华如此慌张,即便是两年前,她也未如此惊慌失措。他把外套披在孟之华身上,将人往怀里揽了揽,告诉她:“别怕,有我在。我不会不管你。”
几句话,就把小姑娘安抚下来。
钟怀音和局长交涉,俩人一边吸烟,一边把孟之华的基本情况谈了个大概。
局长也心疼她,但是更加为难,“怀音,不是叔不帮你忙,只是这忙实在没法帮。”
钟怀音默了默,哑声说:“不用您帮忙,就请您给我留个屋子,我单独和他们说几句话,行吗?”
局长想了想,答应了。
钟怀音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没有强权压人的能耐和习惯,只和他们谈条件。
“左右你们是为了钱,收谁的不是一样?”钟怀音表现得自如,不露半分怯,“况且你们要是非把孟之华带回去,依她的性子,指不准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事情闹大,更不容易收场。”
他弹一弹烟灰,笑说:“所以诸位,不妨开个价?”
这几个人都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在警局谈交易,一时面面相觑不敢说话。过了很久,他们中间主事的那个男人才说:“你给我们一百万,我们保证消失。”
钟怀音嗤笑,这些人眼界也就这么宽了,当即答应下来,直接开张支票给他们。
这事儿居然就能这么算了。三个人耀武扬威地走出警局,特别是上回在钟怀音手里吃瘪的孟父更加得意。钟怀音对此笑而不语。
等他们走了,钟怀音一手牵着小姑娘,一手擎着烟卷,笑得人畜无害,对局长说:“叔,您不妨和管着那片区域的负责人通个气,盯着他们口中的那位刘老板,保准儿能给警局添一笔业绩。”
局长直笑骂他是个人精,片刻不耽搁,立即去联系。
孟之华第一次见识到钟怀音这样的手段,吃了一惊,久久无言。
钟怀音以为她是吓到了,牵着她的手没放开,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安慰她,“你看,没事了。”
孟之华心有余悸,还是害怕的,但更加不愿让他担心,于是开玩笑:“您没把我头发点燃吧?”
钟怀音哑然失笑,按灭烟,拉着孟之华到路边去拦出租车。
这时候孟之华才想起来,他不仅拿钱打发了人,还撞坏了一辆车,忽然心虚,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问:“我要怎么赔你?”
“赔?”钟怀音就没想过这件事,被她一提方才想到。他笑笑,回答她,“早不就说过,你好好生活,这就够了。”
孟之华不依,抬起头看他:“我欠你太多,攒到一起还不起的。”
阳光下,钟怀音看见少女眼里的执着,执着下隐隐有些一直被他忽略的含义。他才要开口,忽然看清她脸上的掌印,面色一下子沉下来。
他的手掌轻柔地触碰到她的脸颊,声音也是温柔的,“…疼吗?”
“不疼了。”孟之华总是逃不脱他的温柔,在他深棕色的眼波里迷失,早忘了计较欠他东西这件事。
钟怀音脸上写着心疼,手上动作也一样。他握紧拳,对她保证,也在告诉自己。
“你放心,没有下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