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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夏季的夜晚有些闷热,水泥地冒出的热气让人难以呼吸,天气阴沉沉地好似有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几滴细雨滴滴答答地落到水泥地上,还未留下痕迹便被过高的的温度吞没。
      没过几秒,倾盆大雨从高空砸下,哗哗地冲刷着大地,在城中村的铁皮屋顶上奏响压过一切声音的摇滚乐。

      这些铁皮屋是城中里的违章建筑,用简易钢架棚架在屋顶扩充住房面积,冬冷夏热,租金便宜,专门租给怀揣梦想却身无分文的小年轻。

      陆云翩就是其中一个租客,他没有梦想,但身无分文。

      屋里的窗子没有关,房檐落下的雨水混着暴雨像瀑布一样冲进家里,打湿了窗边的书桌,也打湿了桌上的药。

      陆云翩安静地趴在桌上,山寨机发出的吵人铃声响了又停,最后被暴雨击打铁棚的声音遮住。

      他像童话里沉睡后再也不会醒来的王子,无论世间多么嘈杂,都不会影响他分毫。

      不知过去多久,桌上的人终于动了一下,他像是从噩梦中突然惊醒,小心警惕地探查四周后,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眼露出些许迷茫。

      “我……还活着?”

      暴雨已经过去,毛毛细雨混着微风打在陆云翩的脸上,带来一丝丝清爽,桌上空掉的药瓶早已被雨水灌满。

      陆云翩抬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疼的!他还活着!

      喜悦猛地从心头升起,他顾不上满地的雨水和被淋湿的衣服,直奔记忆中镜子所在的位置。

      镜子里的青年清俊美好,黑亮的猫瞳里闪着点点星光,走在街上都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撩起衣服的下摆,露出偏瘦却充满力量的身子,皮肤如白玉般完美无暇,就连打工时的磕伤也在短暂的休息后消散不见。

      陆云翩痴痴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纤长的手指在身上一点点地游走,直到确定没有任何伤痕后,才对着镜子露出劫后余生的笑。

      “被扎成筛子还能活着回来,这运气不去买彩票真的太亏了。”

      别人是逐梦演艺圈,他是逐钱演艺圈。

      陆云翩是在医院门口被星探搭讪的,那时他的妈妈生病住院,而他掏光身上的每一分钱都凑不够住院费。星探说只要签了合同就能有一笔签约金,数额不多不少,恰好够前期治疗费用。

      为了能让妈妈接受治疗,缺钱缺疯了的他就这样冒失地在暗坑许多的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开启了比没钱更悲催的生活——又被骂又没钱。

      经纪人为他打造了富二代人设,然后故意在选秀时翻车,买热搜为节目造流量,给要捧的人当踏板。

      一开始有多少人说他脸好看,就有多少人骂他。
      有人骂他不诚信、欺诈、唱跳垃圾,也有人骂他背后有人,为了火睡遍金主,私信里更是装满了不堪入耳的辱骂。
      但是为了赚钱他都忍了下来,毕竟这就是他的工作。

      然而第一期录制结束后,他只拿到了两千元,与合同上谈好的一万五相去甚远。这点钱连支付房租都难,更别提支付妈妈的后续治疗费用。
      面对他的质问与退出请求,经纪人终于撕破虚伪的假面,拿出当初的合同,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名词,他只知道,如果中途退出要赔偿百万违约金。

      一边是医院那边发来的治疗费用,一边是深不见底的巨坑。

      在那个绝望的夜晚,他自虐般地把所有骂他的话都看了一遍,然后吞下很久以前买的药,既然他救不了妈妈也救不了自己,就跟她一起走吧。

      然而造化弄人,死后的他来到乱世,自年幼起就看到无数死亡与残酷现实,父母被杀,村子被屠,恶人横行霸道,善人尸横遍野。

      不知为何,经历了这样的场景,他反而不想死了,既然上天不公,他就来做那些恶人的恶报。

      他拜一个过路的骗子当师傅,苦学欺诈易容之术,跟师傅云骗四海,骗富济贫,因缘巧合之际救了楚国太子,后来成了个吃皇粮的骗子,被赐代号为“骗”。

      不过骗子嘛,哪有不翻车的,所以挨打被伤是常有的事。
      他之前那具身子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不易容遮盖一下伤痕都不敢去骗下一个,因为伤痕太明显容易暴露身份。

      他最后一个任务就因为翻车被万箭扎成了筛子,只是没想到死后居然还能回来。

      陆云翩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嘴角也挂着浅浅的笑,上辈子每时每刻都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现在终于不用担心会丧命了。
      还是和平的现代好啊,键盘侠再凶也凶不过战场上的刀剑。

      然而他的笑还没能持续两分钟,就被一条短信无情击毁。

      【尊敬的客户,您的借贷已超过还款日1天未归还,当前应还金额人民币3000元,根据合同约定已将您的逾期信息发送西瓜信用,继续逾期会影响贷款使用。如已还款,请忽略。】

      干,都忘记自己欠过债了。

      当初为了凑钱,把能借的小额贷都贷了一遍,死得太冲动就把这笔给漏了。

      虽然逾期是昨天发生的事,但对陆云翩而言,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他拿着手机研究了好一会儿,才用选秀第一个月的钱把贷款还上,除此以外,他还翻到了医院那边的诊疗单,后续治疗费用五万元。

      夜幕沉沉,连带着陆云翩的那颗喜悦的心也沉了下去。

      如果这是乱世,他还能靠自己精湛的骗术快速赚到这五万块,但现在是个法治社会,他怕这局还没摆呢,自己就先去蹭牢饭了。

      “大!大!大!”

      “开大!”

      “啊啊啊啊啊啊我赢了!”

      “赚大发了!”

      底下传来一阵哄闹,这些近乎癫狂的喊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扰民,陆云翩从窗子里探出头,看到不远处的小广场上聚着一群人,幽暗的灯光照亮了中心的赌桌。

      真是瞌睡了就来枕头,他真不愧是死里逃生的幸运宠儿。

      这片城中村聚集着这座城市最底层的人,也是最混乱的生存环境,路边的骗局赌摊多到能跟小吃摊媲美,也不是说他们不怕上头管,而是消息太过灵通根本不怕人举报,反正都能提前逃跑。

      不过这种大阵仗是真的少见。

      陆云翩将最后几百块揣到兜里,慢悠悠地朝人群哄闹的地方走去,几个地痞流氓打扮的人也朝小广场走去,自以为压低的声音一句不落地全传到了他的耳中。

      “听说刚才有个冤大头在老刘的摊子上输了十万!”

      “好家伙,我有那十万才不来这种小摊,连个电风扇都没有,地下场子多舒服。”

      “听说他是来找赌神的,老刘说这里的赌神是他,还让人下注,然后那人就输了十万。”

      “噗嗤,就老刘那样还自称赌神,他的骰子都是放遥控器的,前几天还出问题亏了一笔呢。”

      “走走走,去看看冤大头,今晚老刘捞了十万怎么地也得让他给我们匀点。”

      陆云翩酸到不行,有冤大头花十万寻找赌神?干嘛不找他啊!

      想当年他可是称霸淮城赌场的男人,骰子棋牌样样精通,运气不行老千来凑,硬是把淮城赌场的老板底裤都给赢完了,就是后来双方一同出老千出到了一样的牌,差点被打死在里头。

      他捂着心口后悔,如果刚才下楼再快些说不定这十万就是他的了。

      不过……这些话倒是给了他一点启发。

      陆云翩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转身逆着人群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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