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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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游猎者，贝纳尔向来居无定所。他近期住在欧兰城北方的那座名为‘艾尔’的商业小镇里，也就是在那听到了不少‘神弃之地新领主’的流言。
那位公主殿下的授封，听起来更像是一场悲惨放逐。
还有人在酒馆拍着桌子向他保证，‘你想去拉尔斯森林狩猎？绝对没问题！那位殿下才刚来没多久，而且王都所有人都在说她重病缠身，她肯定不会有精力去管理那片可怕的森林。’
‘而且就连护送她的骑士团都早就已经来我们这找乐子了…’
然而此刻，听着周围人对那位领主大人的兴奋赞美声，贝纳尔只感到荒谬与恍惚。
他听过也说过不少取悦贵族的漂亮话。
比如奉承他们包裹在锁子甲下的英勇身姿，夸赞他们手中秘银制成的手杖，还有最万能的‘光明永随您左右’。
……但是，赞美一位领主农活做得好——这句话听起来就是个鬼故事。
几乎所有人在发迹后的第一件事，都是抹去自己甚至祖辈的耕种过往，把自己武装成一个从未沾染过肮脏泥土的体面人。
而一位出身王室的领主，她不仅亲自耕种；还将成熟后的果实分发给平民？
这可真是大陆奇闻。
贝纳尔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那两个狼人吓疯了。
“啊，是治安官大人。”
很快有人发现了他们，并陆续向赫利欧行礼问安。
而且最最让贝纳尔不敢想象的是——欧兰人们竟然看起来完全不害怕那两只跟在他身后的狼人。
没有恐惧厌恶的眼神凝视，没有低下头的窃窃私语，也没有小孩受到惊吓后的大哭声。
只有几个欧兰人挥着手臂向他们打招呼问好，“嘿！狼先生们，早上好，昨天辛苦你们啦！”
贝纳尔：“……”
他肯定是疯了。否则怎么可能看到这么不可思议的场景。
“啊。”看着那几个挥手的人类，里修斯抽了下尾巴，愣愣地向哥哥确定，“打招呼，对我们。”
从来没有过的。
之前他们在人类口中得到的，只有命令和呵斥，还有被当做商品推销时会有的那一点点夸赞。
里修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越走越远的领主堡，特别想把这件事情早点告诉丝塔茜。
有人类对他们打招呼了唉！
“……一点都没辛苦，”埃图斯下意识伸手紧紧压住身后的尾巴，确保它不会再突然摇起来，“是人类都太弱了。”
没有多辛苦，也就一点点高兴吧。
就一点点。
而在领主堡内，玛吉也正向丝塔茜提起这些事。
“人们都非常非常感激您！”跟在领主大人身后，玛吉激动地向她描述，“感激您仁慈地赐予了我们那么多食物——当然，也很感谢您派出去的那三位使者们！”
“按照您的吩咐，我仔细向他们重述了种植那些果实的步骤。”
从记事起，玛吉就从未在晚上见过那么多人。他们挤在她那间狭小的屋子里，只有月光投进窗户传来的一点光亮照亮着四周，暗到连对面人的脸都看不清。
但在那样模糊昏暗的环境里，每个人的声音依旧那么激动喜悦。
他们甚至产生了一点近乎妄想的美好希冀：
也许、也许这一次，有了领主大人恩赐下的荣光神迹，神明就不会再抛弃欧兰城了。
大地的果实能够在荒凉的土地上发芽成熟，而他们，也能够活下去。
玛吉抿紧嘴唇，无论如何都不愿失礼地在领主大人面前哭出来。只好默默转移注意力望向趴在丝塔茜怀中的那抹金黄色小毛，那只仿佛能听懂人类语言的神奇小鸡正晃着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盹。
“……”玛吉有些不解地望了望四周，“大人，那两只狼先生今天不在吗？”
如果他们在的话，肯定又会和这只毛绒小鸡打起来了。
玛吉敢起誓，她绝对没有想侮辱领主大人的宠物或者那两位狼人先生的可恶想法。
但，她最近每次来领主堡的时候，都会看到他们和这只小鸡打作一团。
那个画面让玛吉有点微妙的既视感，总感觉自己是看到了两波动物正在抢夺地盘或者是——抢夺主人注意力？
她不太敢细想。
“他们今天有其他事情要做。”
正说着，潘妮拎着一捆被布条粗粗包裹住的木枝走过来，“大人，那些木柴我已经按份整理好了。”
“要将它们放进地窖内吗？”
“啊，”看到木头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熟悉小刺，玛吉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豪树的树枝？”
这是一种欧兰城特有的植物。在贫瘠土壤中也能长到两人多高，是城内最高的树木。
但它没有树叶，也不生长果实。反而从枝梢到主干都长满足以刺穿手掌的锐利尖刺——看起来特别像长满棘刺的可怕豪猪。哪怕是路过的飞鸟都不愿意靠近这种植物。
丝塔茜点头，“我查阅到这种树木可以用来生火，而且燃烧的时间比普通木柴更久，所以收集了一些。”
“这可是领主大人亲手砍下的豪树木！”潘妮表情激动地补充。
“啊！”玛吉瞪大双眼，立刻低下头重新仔细看向那些被整理好的木柴。
那些不是最好砍伐采摘的豪树树枝，而是一块块被劈砍成合适大小的粗壮树干。
哪怕是最细最小的豪树，树干也像岩石般坚硬厚重，她尽全力张开双臂都不可能围住。
玛吉完全无法想象，领主大人是怎样的躲避那些尖刺，一下下砍断了那些如高塔般的树干。甚至还将它们劈砍成了长短轮廓都保持着惊人一致的一块块木柴，断口整齐光滑没有一点毛刺……
“您实在是太伟大了。”看着那些木头，玛吉喃喃低语，忍不住想起了曾听前任领主管家提起过的‘艺术品’。
虽然她依旧不是很明白‘艺术品’这个词的含义，也不明白为什么它们都有着那样恐怖的可怕价格。但管家先生曾说过‘那是你们这些贱民永远都无法想象到的极致美丽。’
那么玛吉觉得，领主大人所采集的这些木柴，就是最美丽的艺术品。
在不断惊叹的同时，玛吉也自责地攥紧衣角，“大人，像这种粗活，您只要吩咐我们去做就好了！”
如果那些可怕的尖刺划伤领主大人尊贵的身体可怎么办。
其实对于丝塔茜来说，豪树远没有那么可怕。
系统给出的农具奖励中有一柄斧头。虽然没有像‘作物种子’那样具有不可思议的超凡能力，但是‘无重量’与‘高锋利’这个特点，就足以令人满意。
在【开局只有手】的称号作用下，丝塔茜可以轻松挥动着它砍倒一颗直径过半米的大树，甚至时间都不会超过十分钟。
麻烦的是，欧兰城里总共就只有那么数量凄惨的几颗树。
哪怕全部砍成木柴，都不足以支撑欧兰城度过寒潮。
看着木柴上的尖刺，丝塔茜再次确认，“那些魔兽们不会被豪树上的刺影响吗？”
玛吉摇头，“大部分魔兽身上都会长着厚厚的鳞片与毛发。”
不仅不会怕那些在它们眼中微不可见的尖刺，还会推倒豪树，将长满利刺的树干作为武器。
玛吉曾亲眼看到，魔兽们将俘虏的人类一个个串在那些尖刺上，作为战利品带走。
她至今还能回想起那些从树干上流淌而下的血液与内脏碎片。
“那周围——”验证了欧兰城简史上的信息，丝塔茜瞥向手边的地图，“就只有拉尔斯森林内树木繁茂了。”
“……”听到‘拉尔斯森林’这个词，玛吉脸色猛然一变，就连声音都变得不太自然，“是，大人。”
拉尔斯森林内的一草一木都归属领主所有，是领主神圣不容侵犯的财产。不过在领主与治安官的许可下，领民们也可以在向教廷大厅给出一笔供奉后，进入森林收集少量必要生活物资。
但是——
“为了避免遇到魔兽，我们这些年来从不去森林附近伐木。”玛吉的手指痉挛般抓紧衣摆，“大人。”
“您是打算，派人去拉尔斯森林内伐木吗？”
看着玛吉惶恐的表情，丝塔茜皱眉，“森林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前任领主大人——”玛吉说得很艰难，唯恐自己的用词会不小心玷污到贵族荣光，“曾经组织了很多人进入拉尔斯森林狩猎。”
狩猎很成功，前任领主大人非常满意，还第一次赞扬了他们的努力。
但就是在那次狩猎中，她丈夫的腿受了伤，再也不能正常走路。
包括她的邻居维娜的父母也是死在那场狩猎中。
还有很多玛吉现在已经记不起名字的人。
“……”丝塔茜突然意识到，她在欧兰城的税收记录里看到过那次狩猎的影子。
在上任领主被调任的前一年，他诚恳地向王室送上了整整十只珍稀魔兽的完整毛皮。
在上任领主的描写中，没有提到那场狩猎，但是写了他‘花了很大精力才获得了这些毛皮’；没有记载领民们的伤亡，只是在记录最末端留下了非常简单的一句：‘魔兽暴走袭击导致多人受伤，但庆幸在光明神保佑之下，领地依旧无碍。’
领民们用生命换得的结果，就是一笔让前任领主离开欧兰城的贿赂。
所以玛吉真的太怕走进那片森林了。
那里是每个欧兰人的梦魇之源。在无数个夜晚，他们依然会在恍惚间听到森林里传出了哀嚎与哭声。
不过，在这一天。拉尔斯森林内的确响起了哭声。
来自贝纳尔的哭声。
一被带回领主堡，贝纳尔就眼神空洞地看着丝塔茜，“大人。”
要不您还是让那两个狼人把我啃了吧。
贝纳尔本以为，这位领主派出两个狼人和一个魔法师，是为了看管他不要在森林里作乱。
她的原话是‘他们也很想去看看拉尔斯森林内的魔兽’。
这听起来很正常。说不定他们能在狩猎过程中帮帮他呢，这位仁慈的领主可真是贴心。
但是没想到啊！
他们真的就是在【看】！
【看】！！
在他与魔兽搏斗的过程中，他们一边看一边讨论‘这个魔兽的弱点与攻击方式是什么’，展开了现场教学。
甚至！甚至那位治安官先生，还在他与魔兽的战斗过程中，拿出了纸笔准备将他们所遇到的魔兽样子描绘下来。
面对贝纳尔目瞪口呆的质疑，赫利欧还无比平静地回答：“主人的命令罢了。”
“我们对森林内的魔兽了解太少，所以也难以应对。这是难得能够接触和了解它们的机会，刚好可以记录下他们的特征。”
“……”贝纳尔怀疑自己其实是个工具人，或者是个教具。
不是怀疑，他就是！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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