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瞳》金曦银尘

22、罪孽2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在我们那里很少会下大雪，我们几个孩子都很兴奋，在雪地里打雪仗，一点也不感到冷。”

　　“我的教父一再劝我们要小心，他就在旁边看着我们，有时，我会回头对他大笑，然后，我喜欢他回给我的微笑，就像爸爸一样，不，即使是爸爸，也不会比他更好了……”

　　“突然，有个孩子摔倒了，教父很着急，那个孩子摔破了膝盖，血，鲜红的血流到雪白的雪地里，那么刺眼的颜色……”

　　“我就像突然着了魔一样，我想去碰那些血，突然很想知道那些血会是什么味道。会不会比教父煮的浓汤更好喝，我情不自禁地去想，那些红色的液体流到嘴巴里的感觉……”

　　“教父把那个孩子带回我们家，替他抱好伤口，我就一直站在旁边，心里一直在叫着，‘别擦掉那些血，别擦掉那些血！’那个孩子后来回去了，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我在吸那个家伙的血，血的味道，好美……好美……”

　　安是个天使，一个有着恶魔的心脏的天使。

　　过了没几天，那个村庄里发生了一起怪异的事，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失踪不久又出现，头部有钝器敲击的伤，因失血过多而濒临死亡。

　　“一开始的时候，我只从他们的身体里抽出少量的血，我只想知道那种滋味，连自己也没发现，我对它们越来越着迷。”

　　诱拐案件几年都没有侦破，人们惶恐着，在教堂里祷告恶魔的离开。他们请教父为他们洗礼圣洁的力量，驱散恶魔。谁也不会怀疑，一个十岁左右的天使会是凶手……

　　少年依然有很多朋友，他每天若无其事地与他们打交道，然后在夜晚变成饮血的恶魔。

　　大家渐渐离开了那里，村庄越来越冷清，直到剩下少数的居民，还有牧师。

　　“教父可能慢慢开始怀疑我了，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我的父母是吸血鬼，但他从来没提起过。他让我离开村庄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说明，他只告诉我，大家都离开了那里，那里已经不适合我生活了。他叫我到大城市里去，那时我已经十六岁，可以一个人独立了。”

　　“我只记得，我离开的时候，教父一直在叹气。”

　　“十年的时间，其实已经让我的心变成死灰，我早就不知道愧疚、恐惧是什么感觉。我在陌生的城市里继续伪装，谁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少年十六岁的时候，遇见了他的母亲，在吸一个七岁女孩的血。那个女吸血鬼用难听的声音喊着少年的名字：“安……”

　　逃走的并不是少年，而是那个女吸血鬼。

　　“我知道自己不是吸血鬼，我只是喜欢喝那些红色液体的人类。但是当我看到她的时候，我好象明白了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也不是人类，和那些被我吸血的家伙根本不是同类。越是这样想，好象就越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过去我干的那些事。”

　　我突然明白，安的眼睛为什么是那么冰冷的颜色，在他的内心，早就没有了人类的感情。

　　“我即不是吸血鬼，也不是人类，那种感觉真的好冷，好冷……我恨，却不知道应该恨哪一方，我想喝人血，却一点忏悔也没有……我想从这种生活中解脱，在海边遇见你的时候，我突然很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因为我发现，就连一个吸血鬼，她的眼睛里也是充满了感情，人类的感情……”

　　“安……”

　　我突然发现，安是那么孤独，却和任何一个人的孤独都不同。

　　并不是周遭的事物在排斥他，而是他根本无法溶入这个环境。

　　“安，让我们一起消失吧，从这个噩梦里解脱，永远的……”

　　安迷离的眼眸渐渐转向我：“跟我在一起，反而让你的眼睛变冷了，为什么，最后是我感染你，却不是你感染我呢……答应我，不要再生下我这样的小孩了……”

　　“我明白，我明白了，安……”

　　“阿贝尔，那个消失的人是什么样子？……我实在，有点妒忌他……”

　　那是我听到的，安说的最后一句话，迷茫的，就像雾里即将要远去的背影……

　　一直到最后一刻，他的眸子依然是冰冷的色彩，渗透着寂寞的蓝，将这种寂寞转变成更冰冷的吻。

　　血液，当它在嘴里翻滚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竟是如此酸涩的滋味，仿佛一辈子都不会再品尝这样的味道了。

　　我永远地离开了庄园，也永远都不会再回到古堡。

　　暗夜里，我依然是那种罪恶的生物，在吸食血液的同时，诅咒着永久延续的生命。

　　在沉迷于血腥中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会无数次地回想起，那对美丽的冰蓝的眸子，当它们闭上的那一刻，仿佛带走了世界的全部。留下的，是美丽而沉静的脸庞，一个美丽的灵魂……

　　安，谢谢你，让我理解了夜的冰冷，又带走了夜的冰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