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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Chapter 24 ...

  •   更微妙的是,原先项叶做梦,梦里多多少少都会有陈以澜的影子在。

      而她若是梦见了陈以澜,醒来后总要再闭上眼睛,去反复回味那模糊却甜美的梦境片刻。

      如今在某人如此高频率的刷脸之下,项叶居然时常梦见这位大小姐双手抱胸,一脸冷傲地睨着自己的模样,惊得她每回醒来,都要躺在床上一脸深沉地默默思考许久。

      就连睡眠质量也因此下降了许多,回头她再看见谭黎濛时,难免有些心神不宁,在她面前的表情也跟着越发苦大仇深起来。

      ……

      这日下午有门专业课,大学的教授上课总是闲话比讲课内容多,讲着讲着就聊起了近日黄金的汇率比。

      午后的日光筛过半人高的玻璃窗,掠入眼帘,留下一抹迷迷蒙蒙的红,轻薄的霞彩一般。项叶听课听得昏昏欲睡,支着下巴,开始小鸡啄米。

      左手边时不时传来笔尖摩挲纸张的动静,沙沙作响,而右手边则偶尔响起一两声电子触控笔敲击屏幕的清脆声音。

      项叶勉强撑开眼皮,往自己左手边瞄去一眼,陈以澜正低着头,在很认真地照着PPT做笔记。

      课上大致分为三派,纸质派、平板派以及啥也不干的听天书派,而陈以澜自然是纸质派坚定不移的代表。

      她虽然也有平板,但从来不会拿平板来做笔记,向来都是用一个个编号有序的本子来记录知识点。

      项叶每回见她的笔记,都会被它的齐整和一丝不苟震惊到,简直像是印刷出来的一般,足以作为菲大金融系的传系之宝,理当被放进校史展览馆里供众人仰望惊叹。

      至于右手边的那位嘛……项叶没特意转头去瞧,只将身子往陈以澜这边凑了凑。

      鼻尖萦绕着对方衣物上那清新的洗衣皂香气,经午后的阳光熏腾,暖烘烘的。

      视线往下,又落在了陈以澜腕上扣着的那支黑色机械表上。指针在水晶镜面下轻微颤动着,响声单调而规律。

      她挨在她身边,不由得打了个哈欠,更困了,脑子却不着调,想些有的没的起来。

      上个学期的绩点排名也出来了,不出所料,陈以澜果然是专业第一。她这么刻苦,百分百是打算保研的,自己却尚未打听到她想保去哪所学校。

      若是本校,那就好办了,自己成绩也不差,努努力便能跟上她。

      但她的目标若是清大京大这样的,那自己只能退而求其次,与她去同一座城市,日后也能想办法约出来见见面。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或许将来的某一日,陈以澜会忽然意识到她的心意,然后她们就能……

      冷不丁,后脑壳被人戳了一下。

      项叶的瞌睡虫都被戳跑了,但她没理。

      很快,又被人戳了一下。

      给人敲木鱼似的戳了数下后,项叶终于恼了,回头瞪了谭黎濛一眼。

      不过她睡眼惺忪,瞪人也没啥杀伤力。谭黎濛朝她挑了下眉,唇边的笑很欠。

      “干什么?”她压低声音问。

      “看你这么困,叫醒你一下。”谭黎濛转了转手里的触控笔,动作灵巧,透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意。

      项叶撇嘴:“不需要。”

      “昨晚没睡好?”破天荒的,这位大小姐难得有闲心关心起了她的睡眠,“看你今天一天都没精神。”

      项叶却不领情,只扭过头去,随口道:“嗯,追剧追的,熬了会夜。”

      其实不然,昨晚上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哪块神经区域出错了,竟同时梦见了陈以澜和谭黎濛,而梦境的内容,自然也是一言难尽……

      谭黎濛又问:“哦,追的什么剧?”

      项叶苦着脸,敷衍地说了自己最近正在追的一部悬疑剧剧名。

      没想到陈以澜听见这声,忽地停了笔,微微侧过头来看她,笑道:“你也在追这部剧?”

      项叶闻言,原先还是几欲飘飘而去的霜打茄子模样,瞬间喜出望外,咧开嘴,笑得满面春风起来:“班长你也是?”

      陈以澜轻声道:“我们寝室的都在追,我就跟着看了两集,它剧情挺精彩的。”

      项叶刚想顺势和她聊聊剧情,余角却猝不及防瞥见讲台后头教授那看似平静实则冒着死亡红光的犀利眼神。

      大学教授总是这样的。

      不管你是睡觉、玩手机还是开小差,他们都鲜少会去搭理你,阻止你。

      他们只是看着你,微笑着,以人类灵魂工程师的身份,用那种洞察人心的,亲切的,和蔼的,恨铁不成钢的,盘算着期末考试要怎么捞人的,心想着“爱听不听,不听拉倒,反正我在外面一节课两万块”的一分疲惫两分怜悯三分不屑四分淡漠的眼神看着你。

      项叶给看得心虚,默默低头做出认真听课的样子,翻看起了压在胳膊下的专业书。

      装模作样了片刻,她又觉得无趣,偏过头去继续瞄陈以澜的笔记。

      对方用的笔记本都是无格线的,为了方便做思维导图。

      她落笔极快,仿佛设定好了程序的打印机,刷刷几下,一行行疏密有致的小字便端整地排列在纸上,顿折撇捺都颇为讲究,如见柳枝抽条,干净修丽。

      她看陈以澜,总觉得她哪里都是好的,字也写得别有风骨。

      项叶瞄着瞄着,不由得眨了下眼睛,神态柔软。

      然而才瞄了一会,她便觉得身侧凉飕飕的,仿佛有冰棱子在钉着自己。

      项叶不为所动,屏息凝神,硬是用自己的后脑勺扛下了来自身侧的那道阴暗注视。

      很快,冰棱子变成了暴风雪。

      项叶又试着扛了扛,确认自己扛不住后,只得悻悻地低叹一声,扭头往右手旁投去一眼,和某人对上了视线。

      离她不过半臂的距离,谭黎濛正托着下颌,修长的手掌蒙住半张面,要笑不笑地睨着她。

      这人笑起来是不怎么明显的,唇角明明有个扬起的弧度,翠黑的眉峰下,那双跟工笔描绘出来似的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

      见项叶看过来,她也不躲不避,只用手里的触控笔轻轻磕了磕平板屏幕。

      要不怎么说她和陈以澜的性子大相径庭呢,简直像是两个极端。

      陈以澜回回上新的专业课前都要专门去学姐那里打听有没有配套的教辅资料,她的背包里总是满满当当的,装满了课本、笔记本以及书写工具,实打实的三好学生模样。

      而谭黎濛呢,就拎个装着平板的手提包过来上课,不管什么课都是用的PDF版的课本,连纸笔都懒得带。

      有时课上有习题要练习,她也是直接顺手薅她的。薅得那叫一个态度自然、行为熟练,弄得项叶每回上课前都要检查下自己有没有带够两支笔。

      就这样,她的专业排名居然也在第三,真是匪夷所思。

      项叶想到这,瞥向对方的眼神越发古怪。

      “看消息。”谭黎濛突然淡淡道。

      项叶一顿:“什么?”

      “要我直接说?”她唇边的弧度变得有些恶劣。

      项叶见状也猜到了八分,便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看,当即不情愿起来,声音压得很低,小声道:“不行。”

      谭黎濛却不以为意:“怎么不行?你待会肯定没安排。”

      “我有。”项叶反驳。

      谭黎濛不说话了,只笑眯眯地看着她。

      项叶想了半天,还真不知道该挤出个什么安排来。若是平时,她没课都是跟陈以澜去图书馆自习的。

      但最近她们院里发了一个接收本科生进教师科研团队的活动通知,让学生自己去联系名单里的教师进组。陈以澜看中了一个,这两天都在忙着联系老师和准备面试,待会估计还得往院大楼跑。

      要不是那个教师给的名额只限定一人,项叶早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一起准备了。

      这“安排”一直憋到下课,也没憋出个像样的借口来。故而下了课后,陈以澜一走,项叶就被谭黎濛提着衣领子拽走了。

      目的地是艺术中心大楼的排练厅。话剧团要预备参加五月底的申城话剧节活动,所以这段时间只要得空,谭黎濛都得去社团里参加新剧的排练。

      那剧本项叶也读过,主题与理想的追寻有关。三位女主角身份各异,但为了去一处名为“喀内沛巴”的地方,在驿站相遇,由此情节展开。

      据说整篇故事,从人设到台词,统统经由话剧团社长独笔完成,历时一月之久。就连社团的指导老师看了,也是赞不绝口,一字未改。

      谭黎濛在里头扮演主角之一,一位失意多年的摄影师。她孤傲、冷漠,有点超乎常人的癫狂和神经质,同时也是三位主角中台词最拗口的一个。

      “啧,麻烦。”周末窝在沙发上看台词的时候,谭黎濛曾这样不满地抱怨过。

      “她还说这是按我的形象量身定制的,我哪里是这样的?”她将剧本卷起,敲了敲膝盖。

      项叶正忙着给鹦鹦鹉鹉剪脚趾甲,闻言并未搭理。

      那段时间这俩鸟不知为何都很暴躁,老是打架,把对方抓得是羽飞毛秃,身上坑坑洼洼的。把脚趾甲剪了,也好给它们降低点杀伤力。

      谭黎濛见项叶不理她,又啧了一声。她伸长手,拿剧本撩了她的手臂一下,项叶这才抬头,敷衍道:“就当是挖掘你心中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了。”

      谭黎濛幽幽地看着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你觉得是什么面?”

      项叶继续敷衍:“唔,打卤面?”

      谭黎濛:“……”

      大小姐给她害得扯唇角笑了一下。

      不过项叶虽常常见她看剧本,但真正演起来的样子,自己还真的没见过。

      竟隐隐的,有点期待。

      谁知即将走到排练厅门口的时候,项叶一个抬眸,竟在大门附近瞥见一个甚为熟悉的身影。

      她一愣,反应过来后当即震惊到石化,又惊又疑地望向对方。

      “怎么了?”谭黎濛见她呆住,也跟着停步,目光散漫地朝前看去。

      只见大门边上正忧郁地坐着一个女人,模样又颓又废,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眼神时而锐利,时而迷茫,时而羞涩,时而又充满惆怅,一整个流动的情绪光谱。

      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她那一头蓝得近乎发紫的头发。学校里染发的很多,但染得这么张扬的,还真的没几个。

      “你认识她?”谭黎濛低眸,又看向傻眼了的项叶,“她可不是我们社的。”

      说话间,蓝发女人已然站起,像是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似的,理了理衣摆,就要往排练厅里头走去。

      项叶见状,不禁攥紧拳头,露出一种极为痛心疾首的表情,颤声道:“看来,我们民乐团的至暗时刻要到了!”

      谭黎濛:“嗯?”

      我方首领叛逃的悲愤让项叶暂时忘记了社恐。她三步做两步地直直走向蓝发女人,在她回头察看身后动静的同时,沉痛地唤了她一声:“社长。”

      逗兮甚是诧异的:“项叶……”

      二人同时出声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然而不同的是,前者面上和语气里都是浓浓的不信任,后者则是一脸的坦然与无辜。

      “这里是话剧团的专用排练场地。”项叶犹疑不定地看着她,“难道你,你对话剧团也……”

      虽然说大学生是可以同时加入多个社团的,但,这可是她们民乐团的顶梁柱,门面中的门面,岂能再入他团!

      项叶倒吸了口凉气,语气越发悲痛:“我记得你跟我们说过,音乐是你的毕生所爱,原本你就是想学音乐的,你希望能在民乐团里发光发热,用自己的热爱感染社员,现在这些话都不算数了吗?”

      逗兮听懵圈了:“啊?”她抓了抓头发,解释,“我是来找人的,你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噗一下就让项叶泄了气。

      “……哦,找人啊。”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干笑道,“那没事了,我来陪同学过来排练。”

      “这是你同学?”逗兮往她身后看去,眼睛一亮,“她我好像知道,你们专业有个做模特的,是不是就是她?”

      项叶不知该怎么搭话,谭黎濛倒施施然踱步过来,主动介绍道:“你好,谭黎濛。”

      逗兮笑了笑,说:“逗兮,姓逗,逗号的逗。”

      “挺少见的姓。”谭黎濛挑了下眉,又问,“你来找人,找谁?”

      提起这个,逗兮却挠了挠后脑勺,有点局促起来:“算了,还是太尴尬了,我还是走吧。”

      她说走,还真的走了。项叶跟她挥手道了别,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来一事,嘀咕道:“估计是来找她室友的吧。”

      谭黎濛睨她一眼:“室友?她室友是谁?”

      “你们社长呀。”项叶说,“那天我们去参加展演,我们社长的学生证忘记带了,还是你们社长送过来的,她说这是她室友。”

      项叶上回初遇挂科学姐的时候,被她拉着唠嗑,对方就顺嘴给她介绍了下她们社团的成员。

      因为那位话剧团社长戴着眼镜,指挥社员排练的样子严肃又较真,看着很是可靠,项叶便对她的印象深一些。

      “是吗?”谭黎濛淡淡道,“那她们关系还挺好的,居然能让社长她愿意大老远送东西过去。”

      项叶却一噎,回想起那天看到的场景,不禁撇了撇嘴,说:“应该,算是很好吧。”

      但看刚刚逗兮的反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过这到底是别人的事,与她们无关。见自家社长并未有跑路的打算,项叶松了口气后,便不甚在意地跟着谭黎濛进了排练厅。

      此刻里头人也差不多齐了,正拿着剧本各演各的。对台词的对台词,练走位的练走位。

      二人方走进去,忽然有一人蹿了出来,拿着根棍子嚯嚯比划两下,朗声大笑道:“呔!孩儿们,方才本大王已显了神通,将那生死簿子上凡有我等名号的俱给勾了,自此再不伏那厮所辖也!”

      项叶保持着礼貌却困惑的笑,转头去看谭黎濛。

      “上次是范进中举,这次么……”谭黎濛略一打量,下了结论,“美猴王荣归花果山。”

      “这……怎么说?”

      “她补考过了。”

      项叶了然,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Chapter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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