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情种》小泉花王子

3、渔光巷

　　京城有一条小巷，名渔光巷，渔光巷大多都住着京城本地的民间人士，建筑风格古朴，大多是小平房小院子。
　　现在正值夏季，居民们都穿着清凉，小泉觉得常服有点热。
　　“李刀，咱们先去集市买几件轻薄的外衫。”
　　“皇…三少爷，咱们这样不太好吧。”李刀从出宫开始就心神不宁的，“您如今已经不像在王府了，哪能说出宫就出宫呀。”
　　小泉白了李刀一眼：“我出宫自然是有原因的，你跟着走就是了。”
　　“宫门下钥之前您可一定得回去呀。”
　　两人找到了一条集市街，有一个漂亮的姑娘打着扇子昏昏欲睡，坐在摊口的小椅子上，也不吆喝，能看出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裙后襟。
　　“姑娘。”小泉觉得应该是她了，走上前去，“姑娘，这是你家的摊子吗？”
　　姑娘睁开眼睛，一双杏目十分漂亮，鼻梁微翘，嘴唇红润，不施粉黛而白皙，眉眼间皆是天真，午后的少女小憩，流露出的懒散还停留在眼眸间，惹人心痒。
　　“阿爹还没回来呢。”姑娘伸了个懒腰，将手覆在脸旁，“这位客官您过半柱香再来吧。”
　　小泉有了把握，脸上作出为难的样子：“可我的衣衫都弄脏了，黏糊在身上不太舒服，不然我就直接把银子给你，你到时候再给你父亲吧。”
　　“…也行。”姑娘站起来，打着哈欠从挑出一根长杆，“客官，你喜欢什么样式的？”
　　小泉随便指了一件：“姑娘，不知可否有供我更衣的地方？”
　　姑娘想了会：“不远处有个客栈，你去问问掌柜的。”
　　小泉点头，临走之前故意掉下腰间的香囊，等到在客栈换好衣服，果不其然，姑娘正在与客栈掌柜闲聊，纤纤玉指上把玩着小泉的香囊。
　　那是一个藕粉色的丝绸香囊，里面装的是薄荷和冰片，很清香的味道，不冲。
　　“哎呀。”小泉故作震惊，走过去，“又见面啦，好巧。”
　　姑娘掩嘴一笑，十五六岁的女孩，不管做什么动作都是浑然天成的天真，从小不谙世事，虽说出身不算富贵，但由巷里长出的烟火气是学刺绣女德补充不来的，是馈赠。
　　“客官，您的香囊。”
　　小泉接过，很聪明地捻起一根丝线：“这香囊你喜欢吗？”
　　姑娘点头：“这样式真好看，您哪里买的？”
　　小泉当然不知道哪里买的，随口一说：“就在安和北街，你去过吗？”
　　“哎呀。”掌柜插嘴了，“安和北街可是达官贵人住的地方，难怪见您姿态出众。”
　　小泉笑笑，学会见好就收：“我先走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向歌，歌舞的歌。”
　　“三少爷，我们真的要回去了。”李刀跟在小泉耳边说，“万一哪宫娘娘前来请您晚膳就麻烦了。”
　　“刚刚那位向姑娘，你打探一下是否定亲。”
　　李刀很显然没想到皇上刚登基没多久出宫是为了打探一个姑娘定没定亲，犹豫了片刻：“皇上，这不合规矩。”
　　小泉知道，做皇上最重要的就是当臣下质疑某些行为时，立刻树立自己独断的威严：“朕叫你去就去。”
　　回宫后，小泉先让小立子去皇后宫里通报一声用膳，等着李刀的回话。
　　“皇上，向姑娘还未定亲。”
　　小泉故作沉吟片刻：“接进宫来吧。”
　　柳依依坐在皇后的主位上，倚靠着软垫，看着面前的桌子一道道被宫女摆上菜式，目光沉静，手上也不动作。
　　“皇后娘娘，奴婢扶您去殿外等候吧。”
　　“再等等，皇上还没来吧。”
　　“皇后娘娘，若是等皇上来了再去等，奴婢怕…”
　　“怕什么。”柳依依还是没动，依旧看着位于桌中央的一束百合，“不来的话，又有什么等的必要呢。”
　　“皇后娘娘，皇上身边的李侍卫到了。”
　　柳依依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更多的是漠然的气息：“传他进来。”
　　“臣参见皇后娘娘。”
　　“皇上不来了吧？”
　　李刀似乎很疑惑皇后这么说，但为人臣子，不能抬头看看皇后的表情：“回娘娘，皇上说让娘娘先稍等片刻，折子太多了，耽误些时辰。”
　　柳依依其实更惊讶：“你去禀告皇上，本宫知道了，让皇上不必为了本宫耽误大事。”
　　小泉走到永安宫主殿门口，皇后已经拜了下去，小泉立刻上前扶住柳依依的手臂：“皇后请起。”
　　“礼仪不可废。”柳依依淡淡道。
　　两人走进宫殿里，桌上的菜还是热腾腾的，小泉都看泪目了，要知道在咖啡馆的时候，她每天早上吃楼下的热干面，中午叫外卖，晚上叫外卖，没吃过什么热饭。
　　难怪古人回到府中看到妻子的饭菜，往往会发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叹。
　　但妻子或者女人的价值不该只是这样。
　　小泉懂得，柳依依未必懂得。
　　小泉吃了一口白斩鸡，看着面前的女人，早上繁复的头冠已经换成了比较简单的款式，眉眼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岁月的痕迹，小泉记得，柳依依才22岁，这个年纪在现代，可能还是大学生，还不知道生活是什么，还以为明天或者后天的太阳异常鲜亮。
　　而不是像柳依依一样，做了一个男人的妻子四年，没有任何生机地生活在死宅里，皇宫也是死宅，而且更大，更死气沉沉。
　　“皇上盯着臣妾做什么？”
　　柳依依虽然这样说，但根本没看小泉一眼。
　　小泉记得彩椒形容柳依依时的表情，很难过，但又很交杂的情绪：“她几乎是必死的一个女人，但我希望如果你力所能及的话，能让她死的不那么怨恨。”
　　“她很恨皇上吗？”
　　“恨吧，但又很爱，这样的女人最痛苦。她必须在皇上身边呆着，大家总说皇后是一国之母，其实哪里有一国之母的权利呢？她是一个展示品，她的一切情绪都必须要收敛起来，在子民面前大方，端庄，皇后是职位吗？皇后是刑罚。”
　　小泉放下碗筷，屏退了所有的下人：“依依，我想和你谈谈。”
　　柳依依在这些年的察言观色中，早就敏感的捕捉到了皇帝陛下的两个关键词‘依依’和‘我’，意思是此刻他们平等，不是男尊女卑的夫妻，也不是天子臣民的上下级。
　　“您说。”
　　“你小时候想做什么样的人？”
　　柳依依是万万没想到皇帝会问出这句话，她料到了很多皇帝的说法，比如‘朕要新纳一位妃子但怕母后有意见’‘朕希望你能管一下后宫的风气’‘筹备中秋节’之类的任务，她已经擅长应付这些了，但没想到皇帝问她想做什么样的人。
　　“皇上。”柳依依有些不知所措。
　　小泉清清嗓子：“依依，你想说什么就大胆说吧。”
　　柳依依在很小的时候，大概还是五六岁的孩童，母亲就问过她‘依依长大了想做什么呀？’，柳依依不太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不过母亲好像也没怎么回应，只是接着说了句‘母亲希望你学会琴棋书画，以后嫁去做正妻，希望你平和端庄，切勿失态’。
　　正妻，正妻，正妻。
　　小时候家里人总会强调她是嫡出，让那些姨娘的庶子庶女对她毕恭毕敬，其实她不喜欢这样，长大后就让她做正妻。
　　此刻皇帝问她，你想做什么，她真的记不得了，但她好像不想做一个所谓的正妻，如果正妻就是端坐，看着底下心怀叵测的臣民或妃子，面对她不愿意直视的皇帝。
　　“我…我…我喜欢评书。”柳依依难得坑吧起来，一句话连不上上一句，“我出阁之前，就喜欢去渔光巷听评书，但母亲…啊不，端文郡王夫人，不许我去，她发现之后，我就没去过。”
　　小泉显然也没想到柳依依的爱好是这个，愣了愣。
　　“皇上，臣妾失言。”柳依依突然跪下，把小泉又吓了一跳，“还请皇上降罪。”
　　小泉当然没想降罪给柳依依：“你这是干嘛，快起来。”
　　柳依依不肯起。
　　小泉叹口气，果然，女子足不出户的规定还是太根深蒂固在这个朝代的女子中，柳依依当年估计也是端文郡王府上当作未来皇后培养的，要是被皇帝知道她居然会在未出阁期跑到渔光巷那种地方，自然是要被降罪的，若是皇帝心再狠一些，牵连皇后母家也是有可能。
　　“依依，你还想去渔光巷听评书吗？”
　　柳依依抬起头，眼神中皆是错愕。
　　小泉没在永安宫留宿，也没让柳依依送，他走到殿门口，看着左边对他伏拜的侍女，轻声说道：“杨柳，过来一下。”
　　“皇上。”杨柳跟了过去，在比较隐秘的角落突然跪下，“奴婢谢皇上救命之恩。”
　　“不用。”小泉真的很不习惯宫里的人这也行礼，那儿也行礼，“向歌朕已经接进宫来了，但她身份很不好办，朕只能先把她安插在宫女所培养礼仪，她肯定不能来和你一同侍奉皇后的。”
　　“奴婢明白。”杨柳已经开始滴眼泪了，黑暗中看不清，但能听到一声抽泣，“谢王爷…啊不，谢皇上恩典，奴婢替向歌向皇上叩头了。”
　　小泉拍了李刀一下：“把杨柳给朕扶起来。”
　　“啊，是，皇上。”李刀连忙上去，“杨柳姑娘，天色已晚，我送你回永安宫吧。”
　　小泉看着杨柳被带走，面部也舒缓开来，今天的两件大事终于做完了。
　　他记得他给彩椒的承诺：“我是来让她们都能有不留遗憾的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