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东园

15、第 15 章

　　“你品品，这茉莉花茶怎么样？”
　　师祤端坐在桌前，下巴垫在交叠的双臂上，眼巴巴地看着眼前品茶的江孟园。

　　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师祤没了拘束，也不想维持什么古人的做派。
　　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几天，江孟园早就摸清了她的小性子。
　　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她也不会拘着师祤。

　　“这茶，”江孟园仔细品了品，然后放下茶杯，说道：“茉莉花的香气倒是足，只是品到最后，总是觉得有些涩。”

　　在茶庄里，师祤只觉得怪怪的，但是让她形容怎么怪，她还真是说不出来。
　　不管是在哪里，她都不是喜欢喝茶的人。

　　可是如今听江孟园这么说，了然的同时，她又总觉得怪怪的。
　　“在我面前，你说话可以不用那么文绉绉的。”

　　江孟园愣了一下，而后无奈道：“习惯了……”

　　这次轮到师祤呆滞了。
　　她总是忘记江孟园已经在这里三年了，总以为对方和她一样，不习惯这种被束缚的生活。
　　没想到，竟然已经习惯了吗……

　　“我……”
　　“夫君要是不习惯的话，孟园就遂了夫君的意吧。”

　　“我、我没有！”师祤猛地抬起头来解释。
　　她不习惯她不这样做就是了，她何苦还要去要求江孟园呢。

　　可是当她对上那一双含着笑的桃花眼时，瞬间就明白了。
　　江孟园这个女人又在耍她！

　　不过，被逗了这么多次之后，师祤明显不再是当初那个一碰就要炸毛的小猫了。
　　她直起身子，昂着下巴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遂我的意好了。”

　　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江孟园眼中的纵容又多了一分，她好久没有这样和人一起说过话了。
　　只是如今不是玩闹的时候，师祤把茶叶带回来，明显是发现了什么。
　　“这茉莉花茶，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听她这么说，师祤也板正了表情，她说：“这茶的茶坯，用的是次等飞白茶。”

　　本来还舒展的眉心瞬间就蹙了起来，江孟园念道：“次等？”
　　“对，”师祤说，“是茶庄的伙计说的，叫江准，说是江家的家生子。”

　　江孟园想了会儿，才道：“是有这么个人，是一直在厨房帮工的李大娘的儿子。我记着，江准自小聪明，被派去了江扬茶庄。”
　　“对，我今天去的就是城西的江扬茶庄。”
　　“江扬茶庄的掌柜也是江家出来的，”江孟园接话，“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叫江正林，按辈分算，也算是我的表叔了。”
　　师祤问：“他和你父亲是同辈？”
　　“对，不过只是旁支。当初父亲在的时候，他倒是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没想到如今……”

　　师祤端起面前的那杯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她有些疑惑，她以为茶叶窨制是在茶园完成的。

　　这么想着，师祤直接问了出来。
　　江孟园解释道：“往常的茶叶一般都是在茶园进行杀青、揉捻等等一系列的过程，最后会送到茶壶在那个售卖。花茶倒是不同，江家的花茶一直都是茶庄在拿到烘青绿茶和鲜花后，进行窨制。有窨制一两次就售卖的，也有窨制多次的。”

　　她本身就有原主的记忆，所以对于这种原主从小耳濡目染的事情很是清楚。

　　师祤听了她的解释，这才明白了。
　　她说道：“所以茶园并不知道茶庄从园子里进了茶叶之后，是怎么窨制花茶的？”

　　江孟园点了点头。

　　“那今天江正林去城西茶园是为了进茶叶？”
　　“去茶园？”江孟园眉心皱了起来。

　　师祤答道：“对，江准说的。”
　　说到这儿，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猜测般地问道：“你说，刘掌柜知道外面的茶庄会用次等茶窨制花茶吗？”

　　“这……我拿不准。”江孟园想到以往刘仁和江老爷一起处理事情的样子，还是说道：“不过，我觉得他不会做出有损江家利益的事情。”

　　师祤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知道这个，就这个用次等飞白茶窨制的茉莉花茶，在江扬茶庄里卖的要比上等飞白茶还贵吗？”
　　江孟园心中一惊，她道：“比上等飞白茶还要贵？江家茶园一直秉承着质量为先的原则，没想到父亲去世不过两年，竟然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吗……”

　　“想赚钱想疯了啊。”

　　师祤小声的吐槽让江孟园恍惚将想到了什么，面容逐渐严肃了起来。
　　“夫君，江家每月会有进账，账本在账房那里。”
　　“你是想……”师祤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她说道：“你觉得江正林会暗中私吞？”

　　江孟园点了点头，“这两年我一直被关在偏院，尽管手里还有着父亲留下来的一些人，却也不能样样都能查的一清二楚。尤其是院内进账，师祤、原主安排了自己的人做账房先生，所以……”

　　她并不觉得，原主会在意茶庄那边的进账数目。

　　“我知道了。”
　　师祤站起身，仰头饮尽那一杯茶，不等江孟园出声阻止，就说道：“我现在去拿账本。”
　　“……莽莽撞撞的。”江孟园无奈。

　　她没有让江孟园等多久，没一会儿就捧着一摞账本进来了。
　　一直跟着她的福祥给她推开了门。

　　“年初到现在，所有的账本都在这里了。”
　　师祤把账本放在了桌子上，刚想给自己倒一杯茶，就见眼前人递了一杯过来。

　　“喝点水，”江孟园看着师祤接过来茶杯，说道：“让福祥去取就可以了，你何必亲自跑过去一趟。”
　　“……自力更生，做惯了。”

　　师祤还没有彻底地适应现在的生活，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是哪些人的主子。
　　她只能，尽可能地装模作样地去命令一些事情。

　　江孟园没有说话，只是拿出那会儿被还回来的手帕，越过小桌，替师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就算你自己去，也不用这么着急。”
　　看累成这样。

　　师祤有些不自然，她眼神闪躲，不去看江孟园，只说道：“不急，就、我本来就比较怕热。”
　　在她额头上划过的手帕太丝滑了，像是在她的心里放了一只小猫，偷偷地挠她痒痒。

　　师祤的反应看在了江孟园的眼中，收回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旋即又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
　　她把叠好的手帕收好，才说道：“看下账本吧。”

　　她有些后悔。
　　刚刚自然而然的动作，不应该由她做出来。毕竟她和师祤，也只是一对假夫妻。

　　师祤没再多想，她三两下翻开了账本，然后把账本递到了江孟园的面前。
　　她不识字……

　　“果然如此。”
　　江孟园只翻了一会儿，就说道：“江正林报过来的帐里，上等飞白茶的价钱要比用了次等茶坯的茉莉花茶高。”

　　中饱私囊。

　　师祤不解，她说道：“可是，这个价格就摆在市面上，派人一查就查出来了，他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若是你没有穿过来，这件事恐怕没人会去查。”

　　江孟园说道：“原主并不关心这些事情，她表现给外人看得就只是她想要把江家财产据为己有。而江家的大小姐，不会也不能去查这些事情。”

　　“那账房不会对账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江孟园叹了口气，说道：“更何况，原主安排这么一个账房，只是想换掉江家的人而已。她真正的目的，应该不是江家。”

　　江家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师祤不禁咂舌，她更搞不明白原主了，也不知道该说原主是傻，还是心机太深。
　　她缓缓说道：“她可能，只是想给师家报仇吧。”

　　如果她也能有原主的记忆就好了，至少她可以知道原主想要做什么。

　　江孟园似乎是看出来她的想法，便安慰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总有一天，所有的事情会水落石出。”

　　无论是江家的茶业，还是师家的真相。
　　她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

　　“嗯，”师祤郑重地说：“总有一天。”
　　她好像不知不觉地带入到了原主的角色中，查清楚师家惨遭灭门的真相，慢慢地变成了她心里的一个任务。

　　江孟园看着她，心中泛起一些苦涩来。
　　她总觉得，这孩子压力太大了。

　　“你也不要着急，你还小……”容易冲动。
　　“我没急啊，”师祤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说道：“还有啊，咱俩明明一样大啊，你不要总想着当我姐姐，也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担着。”

　　师祤不是什么喜欢弯弯绕的人，无论是关心还是决裂，她喜欢直接说清楚。
　　“我来的时间不久，确实没有太多的经验，但是我会努力的。”

　　查清楚真相是为了原主，而努力活下去，则是为了她自己。

　　江孟园心底狠狠地动了一下，千言万语，让她有些酸涩，可是到了嘴边，也就只剩下一句话。
　　“嗯，我信你。”

　　现在的师祤：你不要总想当我姐姐:)
以后的师祤：姐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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