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娜》言梦叶

5、#始终

　　古时候的童谣，怪诞诡谲。
　　远离喧哗市区的郊外，外表朴实的小洋房里，铁制的壁炉燃着火焰。
　　她喃喃念着手上的诗片，仿佛这是难以多得的瑰宝。
　　“怎么了？”大汉走进洋溢着热气的屋内，打断了她的浮想，“又在发呆了。”
　　“嗯。”她抬眸，望了一眼他，“我做了一个梦。”
　　“哦？”一如往常，象征性地询问，他挑了挑浓眉，“什么梦。”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宛如天籁的嗓音清冷飘渺：“好像是噩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卡洛特家族，梦到自己失手被擒，梦到更早之前……
　　“那就把它忘了。”做了美梦那是预兆，而噩梦就只能是噩梦，大汉说得轻描淡写。
　　“你不怕吗？”少女问，眼神里有些悲哀。像是对自己的，又像是因为那个梦，“也许我会杀了你，在梦里，我是那么做了。”虽然记不得大致的细节，可是她杀了他没错。
　　“……”大汉不作声地聆听她继续说下去。
　　“而且如果我梦到的，真的是我的未来的话呢？”
　　是不是可以作废一些事？是不是可以改变一些事？是不是明知道会这样，仍然无所作为。大部分是这样。
　　“我恨她。”少女说，握紧秀气的双拳，从椅子上站起来。裙摆飞扬，她直视着大汉深邃的双瞳。
　　因为她杀死了你，梦里的那个自己，也可能是未来的自己。
　　毁了一切。
　　两个人对视着，似含情脉脉，又似谁也不肯让步。终还是他叹了一口气，迈出那一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乖，别想了，等会我们还要去见一个人。”
　　“嗯。”她温顺地在他的大掌下点点头。
　　他们的关系变好了，她会和他说话，会唱歌，会笑了。只是情况也变得越来越危急，安全总署里有内奸，他们的行踪也面临着被出卖的危险。他的职责是保护她，现在是，以后也是。
　　不能再让这个少女，陷入黑暗之中。
　　想着，他抱紧了她。
　　“？”斜靠在他的肩头，她奇怪于他的举动，但也没有挣扎着伏在他的怀里。
　　“你的名字是莉莉安。”他重复着，口气沉重，“不要忘了这个名。”
　　就算有一天假面失去了保护作用，也要记得。
　　曾经你的父母，你的哥哥，还有我，是那么渴望保护你。
　　让你成为灰色世界的金色太阳。
　　尽管这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希望。

　　意大利安全总署。
　　“我说瑞，你也给我有点大人的样子吧！”头头干瘪着一口公鸭子嗓音，冲着有着一张娃娃脸，操着一口娃娃音的天才警探瑞.裴吉语重心长，就差没怒吼道！
　　瑞挠挠后脑勺，一副想听说教却因为老友找他帮忙，这是急事。于是他摆出一副大为惋惜的模样：“啊，我要去接人了。下回，我一定纠正工作上的错误，思想的不正，行为上的不当……”不就是追捕犯人过程中，毁坏公务扰乱民宅干涉人权等等，写个检讨书么，他也习惯到像吃家常便饭一样了哈。
　　“你！”
　　“嘿嘿，先走了，8~”老友的电话真是及时，把他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了出来。不过一想到他说的，关于总署里有内奸的事。瑞沉下脸，这个必须好好调查。有别于平常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笑脸，认真起来的瑞才让人稍微感觉到他的成熟睿智。虽然外表看起来，还是像个可爱无害的年青小伙子。
　　至于老友说的那个少女。
　　“我决定收她为养女。这样在身份上……”
　　瑞想，老友连妻子都还没娶，就先多了一个女儿。这个嘛，他倒是无所谓世俗眼光，只是有点可惜了。他原来还想参加一次什么个婚礼，好好恶整这个从未失控过的老友一番。好想看看他失去冷静的狼狈模样呢！
　　咳咳，瑞的心情愉快向来是建立在他人，特别是自己重视之人的痛苦上。
　　这也是他被称之为“不老不死的妖怪”一方面原因吧！

　　法兰克林家族的别院。
　　你忘记了吗？
　　金色的阳光挥洒着她的光辉，毫不吝啬地疼爱着这个被金钱，欲望逐渐腐蚀的世界。
　　为什么不去拯救世界？
　　在此之前不是应该问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世界。
　　“修。父亲大人去世了。”能以调笑的口吻诉说着至亲的离去，恐怕普天之下没几个人。哈瑞斯定是其中一个，对他来说，只有玛利亚和自己比较重要。
　　修坐在书桌前，未从手上那本未修正版的格林童话里挪开视线，只是淡漠地颔首，表示他知道了。
　　“关于继承人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家族的历代换届，这次做得也很完美。
　　对于哈瑞斯的话，修没有过多的反应，仍然沉浸在书中。
　　他不是个书呆子，至少这个和他给人的印象是这样。修是一个冷漠不多言的人，也是众人眼里不折不扣的危险人物。危险何在？就是让人说不出来哪里危险，所以才危险。
　　由女仆们更衣完毕，准备动身去视察家族产业的哈瑞斯，临走之前朝修暧昧地笑了笑：“对了，你的青梅竹马有消息了，我们的人找到她了。”
　　青梅竹马？

　　和他一起被寄送到疗养院里的小孩。
　　“亚，你怎么又和小朋友打架了？”疗养院里的护士，非常生气地指责着男孩的暴行。
　　啰嗦，明明是那个家伙先招惹他的！在心底啐道，亚露出不符年纪的杀意，仿佛只要眼前这个聒噪的老女人再多说一句，他会拿过餐厅里的刀子割破她的喉咙。
　　面对着这边的对持，一旁的小朋友都不敢发出声音，包括那个被揍的家伙，他原来只想搓搓亚的锐气，谁让这个男孩浑身散发着一股傲气，天生的王者般，让人不爽。好吧，现在终于确定了他的王者地位，以力量决胜负，在任何地方都是最有效的。现在谁也不敢违抗亚，因为他是强者！
　　除了一个人。
　　一直被隔离在独立院落里的金发少女，是疗养院里禁忌的存在。没人被允许进入那个庭院，甚至是疗养院的医生护士，见过她的人，也仅有那么一两个。因为不在亚的能力控制的管辖范围内，所以那个少女应该不会惧怕亚。
　　不过大家都感到奇怪，少女呆在疗养院里这么久，从来没有外面的进来探视过她。难道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吗？
　　当有一天，一位俊美得仿若米开朗琪罗雕像般，失去感情却惊为天人的少年走进疗养院，穿过众人，走向那个庭院时，每个人都暗暗吃了一惊。可很快，他们也不知道，这份吃惊即将陪着他们一起下到地狱里。
　　亚也是在那天知道了，那个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少年，叫“修”，是意大利黑手党家族中的蛟龙法兰克林家族的二公子。
　　当然，他也知道了那个金发少女，名叫“莉莉安”——…

　　“你们说什么？！”卡洛特家族现任的当家杰.卡洛特重重地一拍桌子，惊得在场的长老，下属们都想立刻逃离这个暴风圈。
　　“莉莉安娜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小鬼。”身为现任当家的胞弟，罗克也是唯一一个敢在杰盛怒之下，说风凉话的人，“还好斯蒂芬现在在中东。”不然以斯蒂芬阴鸷残暴的个性，非把半个意大利炸出一个大窟窿来。
　　杰压下怒火，一字一句地吩咐：“必须立刻把莉莉安娜找回来。”自从父母出事以后，莉莉安娜是他们最放心不下的人。他最爱的妹妹，为什么神要让这颗金色太阳，沉溺在波涛暗涌的深海里？为什么偏偏是她要经历着如此，如此不堪入目的命运？难道仅仅因为她姓卡洛特！不，当年或许不该送走她的，父母希望她能和家族断绝联系，却发现暗中保护是多么的无力，以至于那几年，可怜的莉莉安娜遭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思及此，杰握紧了双拳，不可原谅，这个世界不可原谅！！！

　　刚过了圣诞夜，银白色的世界，纯洁无暇。
　　“今天要吃什么？”大汉很自然地问一旁的少女，像极了同时身兼母亲角色的父亲。
　　少女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不要吃土豆了。”已经吃了整整两天，再吃下去，太对不起自己的胃了。
　　被少女这么一说，大汉报以羞赧的表情，抓了抓好久没打理的邋遢头发：“今天瑞会过来吃晚饭。”
　　“啊，他又来，每次都是来蹭饭的。”少女撇撇嘴，一脸老大不乐意。
　　“可是瑞来了，就不会闷。”他的这话倒不假，瑞没有其他的功能，活跃气氛，不对，是捣乱使坏的功夫倒是一流。谁要请了他当客人，必须有善后的觉悟！
　　看着大汉忙碌在厨房的身影，少女突然不说话了。
　　她静静地凝睇着他宽厚的背影，像父亲一样，给她不动如山的安全感，久违的家人，久违的安心，让她的眼眶微微发热。
　　不能哭。
　　即使是幸福，也想掉眼泪。
　　因为她清楚，无比清楚。
　　若干年的一天，她将亲手摧毁这幸福。
　　只因为早就注定的命运。
　　只因为早就注定了从始至终。
　　然而神，却来不及听她把真正的心意说出口。
　　她的愿望一直都是，这样祈祷着。
　　希望时间停留在那一刻。

　　“我……”烤箱“叮咚”地响了一声。
　　“你说什么？”大汉的注意力从她身上转到了做好的松饼上。
　　“没什么。”少女摇摇头，凑过脸，低头闻了闻盘里香软的松饼，“好香哇！”

　　然而这个人，却永远不知道。
　　她没说什么，只是说了。

　　“我爱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