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猫》青山不回

1、第一章

　　《他的猫》

　　文/青山不回

　　爱人先爱己。

　　01

　　我们分手吧，他说。
　　豆大的汗珠沿着光洁的额头，穿过眉心，流进姜予的眼睛。
　　她感到火辣辣的疼，一股刺痛感袭来。
　　姜予浑身颤栗，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连川的一双剑眉皱成连绵的山脉，神色不悦。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吐字清晰：“我说，我们到此为止。我们之间，结束了。”
　　结束了？
　　姜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对方拉平嘴角，脸色没有任何松动。
　　她仰头冷笑，厉声质问道：“为什么？凭什么？连川，就为了一只养不熟的橘猫，你要和我说分手？”
　　连川沉默地背过身，没有理会。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每回吵架，总是这样一声不吭地背过身去，不肯直视她的目光，也不肯倾听她的委屈。
　　她满腔的怒意重重地挥出去，得到的结果却好像是打到软绵绵的棉花上，她有些无力。内心一再劝自己冷静，吵架只会令事态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她不愿，也不想。
　　然而情绪翻涌上来的时候，理智自然而然占了下风。
　　“你说话啊！”
　　姜予委屈到抑制不住嘴唇颤抖，仅凭着一腔怒意，冲到他面前：“你说话啊，说你不是真心想分手。”
　　你说话啊，说你只是在开玩笑，想试探我的反应。说你舍不得和我分开，你的生活不能没有我。说你早就将过去翻篇，我们才是新章节。
　　你说话啊，说你并不想分手。
　　说你，说你其实，很喜欢我。

　　“你冷静点。”连川直视她。
　　“走到今天这一步，两个人都有错。”
　　“你知道的，我对你……感到抱歉。与其像现在这样彼此消耗，互相拖着，不如趁早做了断。”
　　“姜予，这次是真的，我们分手吧。”
　　他说得诚恳，语气平静，已经将所有的不耐烦、不爽快收了起来。仿佛下了很久的决心，又仿佛只是一瞬间想通。
　　她对上他的双目，看见那片海渐渐趋于平静。
　　她曾经说过，他的眼睛像一片望不到头的海，起风时汹涌，平静时深邃，她很爱。

　　但今天。
　　海上骤然起了狂风暴雨，船只是无法降落的岛，她搏杀出一条道，看见云雾渐渐散开，看见天光洒在海面，闪着粼粼波光。
　　后来她发现，不是她英勇，是海。是海本身，悄然地撤了气。
　　她怒目而视，豪情万丈，越挣的鱼死网破，越显得毫无意义。

　　姜予后退三步，定定地立在原地。
　　他们同行这一路，曲折风浪多于朗朗晴空，两个幼稚的人，吵过很多次，分手复合也说了无数轮，每一次都在妥协与不舍中进退。
　　她甚至想，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纠缠着，消耗着，谁也不要放过谁。
　　然而这一次，连川提前调转了方向，说放弃。
　　他放弃与她纠缠了。

　　姜予心底翻腾起无边无际的疲惫感，然而她还是想伸手，去抓住点什么。
　　她低声哀求，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好不好？你想去见谁就去见谁，我再也不干涉好不好？
　　姜予一连问了三句好不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连川叹息：“回不去的。”
　　他说：“姜予，我们之间结束了。”
　　姜予闭了闭眼，又睁开。
　　“那只橘猫究竟有什么好？你为了它要和我提分手？你喜欢猫，我也可以送你一只。连川，世上不是只有一只橘猫。”
　　姜予豁出去了。

　　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她眼睁睁看着连川眼睛里所剩不多的愧疚、温柔，如城市里的霓虹，一盏盏逐渐熄灭，她瞬时失了力气，醍醐灌顶。
　　他说得对，回不去了。
　　而后，她陷入无止无尽的后悔。
　　她明知道这只橘猫对连川意义非凡，也知道她不该无理取闹，和一只猫过不去。可她却拿着言语的刺，狠了心往人家伤疤上挑。
　　怪谁呢？
　　怪他吗？怪他大题小做的惊慌？还是怪她所剩无几的自尊心？
　　“姜予，你真是够了！”
　　连川从牙缝中挤出这七个字，而后将手里握着的雨伞丢在公园长椅上，怒气冲冲，大步朝前离开。

　　“连川，你是不是还没有放下她？”
　　他头也不回。
　　“你留着猫，不就是希望她回头找你吗？”
　　他加快了脚步。
　　“楚楚到底哪里好？她都跟别人走了，你亲眼看着的啊！”
　　连川的脚步终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不再给予任何回应，后又以更快的速度走过广场，走过拐角，彻底从她眼前消失。

　　他走了。
　　姜予终于抑制不住悲伤情绪，蹲下来抱住自己狠狠哭了一场。

　　02

　　下午仍是晴空万里，一到傍晚，已经乌云蔽日，春雷滚滚。路上行人匆匆，有人机智的开始寻找商场避雨。
　　不出两分钟，果然开始下雨。
　　当雨滴吧嗒吧嗒打在姜予身上，她才后知后觉，开始摸连川走前留下的那把雨伞。
　　伸出的那只手在长椅上探了许久，仍是没有摸到实物。
　　她艰难抬头，那长椅上哪里还有雨伞的影子？公园人来人往，天气变幻莫测，许是过往的路人见她没注意，顺手摸走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姜予认命地摇摇头，淋着雨跑到附近的商场里，狠狠嘲笑了自己一番。
　　真倒霉。
　　果然沾上橘猫就没有好事。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她索性找了家甜品店，点了份巧克力慕斯和一杯热咖啡。
　　心里太苦了，她太迫切需要甜品补救。

　　捧着热咖啡小口小口地嘬着，落地窗前雨丝连绵。
　　姜予望向窗外，雨越下越大，连川没有伞，会不会被淋得像一只落汤鸡？还是也在找地方避雨呢？等他气消了，会不会回过头找她？橘猫呢，会不会徘徊在街口等待他们来接它？
　　连川待橘猫是非常好的，那橘猫没受过苦，会不会遇人还是一副臭脾气？没有他们在身边，它会不会遭到欺负？
　　那只橘猫，连川养了足足三年，时间比他们在一起还要久。因为那橘猫，是连川的前女友楚楚送给他的。
　　连川拥有橘猫的时候，还不曾遇见她。
　　尽管最后，楚楚抛弃了连川，也抛弃了这只橘猫。
　　但连川没有。
　　他做不到楚楚那般没心没肺，他养了它整整三年。姜予明白他看重那只橘猫，也知道他们感情深厚，只是她没想到，时至今日，她在他心中仍然输给了那只猫。
　　或许，是输给了那个人？
　　总之，哪一种赤裸裸的结果都是她无力承受的。

　　今天下午，连川带着她和橘猫到附近办事。他仅是将橘猫交给她照看半小时，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它不见了。
　　他们两个绕着偌大的公园转了三圈，连花坛角落都不放过，询问了多位路人，仍是没有打听到它的下落。
　　姜予汗流浃背，连川也是。可他仍是一遍又一遍唤着橘猫的名字。
　　璴璴，璴璴。
　　楚楚，楚楚。
　　姜予见连川精疲力尽，劝他先休息会儿，结果直接被他怼了一句“你不懂”。
　　是呀，她不懂。
　　她不懂，他是在乎橘猫，还是在乎那个人。她不懂，他是想找回橘猫，还是找回那个放在心尖尖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