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大汉诚招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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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海声自己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是因为长菁公主很少在公众面前作如此打扮，众人今次看到，实在是觉得稀奇。上一回开箭的时候，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允皇后亲选的猎装，允皇后这人热爱时尚，而且审美无比超前，一件几乎可以送去走秀场的衣服和满身翎羽，衬得她整个人就如同一只开屏的白羽鸡。
殷箐箐的长相本来是有些清冷的，不上妆的时候尤其显得没那么平易近人，但今日盛妆红裳，这几分清淡就掩去了，完全变成了一股子芙蕖出波，明艳灼目的意味。
几个世家子弟都在盯着她看，她莫名其妙地四面环顾回去，都是些面熟但叫不上名字的脸孔，接着她就看到苏羡坐在对面，遥遥和她打了个招呼。
再往边上看，靠外的角落里坐了一道竹青色的人影，殷海声徒然心里一惊。那人竟然是此前已经被殷祺押入庭狱的江送雪，不过几日竟然已经从狱中出来，并且如手稿中所写，好端端的出现在了这宫宴之上。
这几日宫中的消息仿佛刻意设防，是半点都没有传到她这里来，难道游银已经设法为江送雪洗脱了嫌疑？
殷海声一面思虑着，一面就去找游银的位置，看了半圈没有看到人，一转回来，却突然对上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
这人身量并不十分高，整个人裹在一件白色的兽皮裘衣里，身上缀满了红蓝二色的饰物，皮肤黝黑，五官立挺，一对眉眼深如浩夜，盯起人来气势逼人。
殷海声不消片刻便猜出对方身份，这应当就是那天殷祺提到，真正来使的南海人。
那人见殷海声看他，面上半分不动，只隔空朝她举起了杯盏，殷海声看见他衣袖滑落，腕上系了一串银铃，手臂上用一种特殊的白色颜料画满了图腾。
殷海声只得回礼，往杯中浅尝了一口。李三丁跪坐几侧服侍，这时抬头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杯中物入口清香舒爽，竟然不是酒。
得亏李三丁机灵，知道她不胜酒力，否则一会儿当场把这南海来使拉起来跳大神就麻烦了，殷海声刚这么一想，忽然就回想起来自己上次醉酒的时候，李三丁分明看到了她与游银交谈，次日却没有对她提起此事，于是怒目又朝李三丁看去，弄得李三丁莫名其妙。
这时那南海来使抬手击掌，银铃轻响，殿中一众舞姬都停了下来，并成两排向后退开去。
“鄙人这礼，陛下看得可还满意？”那人起身行了个礼，他汉话说得极其方正，不带半点口音。
“这人是南海大巫，舞姬是他带来的南海贺礼。”她边上有一人向她解释道。
本来是并着皇后寿宴，给人家丈夫送了一打美女，真是会挑礼物，殷海声心道，一边就去看跟他说话的人是谁。
这是个身着少尹官服的年轻男子，也是生颇为俊俏，眼下一点红痣，脸上挂着一种明晃晃的倨傲之色，仿佛周遭一切事物都令他不喜。
“这是年前新任的江少尹，”李三丁在旁边悄声对她说道，“江左尹家的公子。”
殷海声“哦”了一句，接着才想起来这个左尹家公子，似乎也是殷箐箐曾经迫害过的对象之一。坊间小故事里详写道这位公子受到迫害之后坠马受伤，本来当年就应该入仕，因为在家养伤才硬生生给拖延了下去。
殷海声想到这里，也不知该如何与他接话，神色又开始变得十分复杂。
那边殷祺已经开始与下面的南海大巫一问一答起来。
“鄙人远居南海，也对这昭仇朝都胜景早有耳闻。”那大巫答道，“这可惜这两日鄙人在城中出行，却觉得街上行人甚少，颇有萧条之意。”
“国祭最后一日，朕恐喧闹过盛，生出事端，这才令城中无关人等减少外出。”殷祺半倚在席上，淡淡答道。
这两人说的分明是贼寇偷渡入境一事。那大巫笑了笑，又道：“想必陛下也已经知晓，吾王令鄙人此番前来，所求何事？”
“朕并不知。”殷祺道。
那大巫也不在意，只接着道：“连年雨水不丰，听闻贵国南境民生不振。若有望引农商过境，开放官道，岂不是皆大欢喜。”
跟着的一段内容殷海声当时没有听懂，是后来游银给她解释了她才知道，昭仇南境背有山脉阻隔，和南海虽然挨得很近，但是当时内地干旱，由于气候原因，南海的境况实际是要好上许多的。
如果开放官道，整个南境物资商队流通，经济形势一定会活络起来。只是南海随也有物资特产，总体的农业和其他技术都不如昭仇发达，这些东西流入南海，将来边境会发生什么，实在难以预料。
当皇帝是一种素养要求极高的职业，天下安定也就罢了，如果遇上天灾人祸——在其位谋其职一句说得轻松，实际上步步都要思量，一着不慎，不功就是大过。
那大巫又说了几句，殷祺都是轻巧地回拨开去，直到那大巫话头一转，说道：“我南海王子图文倾慕长菁公主已久，今日得见，公主果然是倾国之姿，不似凡人。”
殷海声轻咳了一声，低头饮茶。
“老臣也听闻那南海王子乃是少年英杰，当世少见。”席下有一人悠悠道，“若能将这两人配成一对，天作之合，又成我两邻国之好，岂不是美事成双？”
“江左尹。”李三丁又小声提醒道。
底下马上就有几人附和着他，各种溢美之词说得天花乱坠。席上允皇后都有些慌了，频频看向自己的父亲。而依照殷祺的脾气，本来这个时候应该早就掀桌了，却始终按耐着不发一言。由此可见江左尹在朝中威压甚重，殷祺脸黑如碳，左手握着龙椅的一头，几乎想把那扶手的雕花掐断。
“左尹大人此言差矣。”底下的九临王爷一面摇扇，一面笑道，“公主顽劣，又心性不定，您回去问问令郎便知。若公主明明心有所属，却强行要她与图文王子成什么天作之合，这不是给王子徒添不痛快吗？”
“你——”江左尹双目圆瞪，后面的话却没能再说下去。
“九临王爷说的是。”
大殿里响起一道众人从未听过的清冽声音。众人左顾右盼一番，又齐齐往殿门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名玄袍冕冠，身形俊挺的男子缓步入殿，他双手后背，全身上下并无多余的装饰，只在腰间系一道铜色嵌银的腰封，满身冷峻肃杀之息，一张脸却又俊美无比，让人很难挪开眼睛。
“长菁公主的确心有所属，在下亦然。我二人早已互表心迹，今日便想陛下求个恩典，下旨赐婚。”那男子道。
大巫微微挑了挑眉：“图文乃是一国王子，你又是何人？”
“在下为慕阳王四子”那人行至殷祺跟前，抬手行礼，“游银，游晏情。”
殷海声半天没有任何反应，这时候突然手上一抖，把那杯盏打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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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银语出惊人，满座宾客也是都噤声愣在那里。因此殷海声这一下就显得格外响亮。
她默默低头把杯盏捡回来，恢复了动作如常的样子，脑中实际一片空白。
游银必须死，他死定了，接着殷海声心想，她针呢，针在哪里？大汉呢？八个大汉又在哪里？
众人看着她，心里也在琢磨，虽然表面上都是和亲性质，但是慕阳国国力不盛，又镇不住佛凉，跟南海比起来实在没什么价值。而且这慕阳四公子说是要封太子，这么多年了也一直没有受封，如果皇帝真的点头同意，想必这慕阳公子是会留在朝都的，跟入赘也没有什么分别。
翘首众盼中，殷祺终于缓缓开口：“那既然如此，朕便当场拟个旨意，长菁公主与慕阳四公子游银不日成婚，众卿在此，也正好做个见证，为这二位新人来日讨个福气。”
“皇兄！”殷海声起身就要说话，殷祺却轻轻一抬手，身后钟鼓乐声骤起，把她的声音尽数淹没了下去。
殷海声愣了一下，转身离席，朝外面的露台走去。
怎么回如此，事情怎么最终还是变成这样，游银脑子里到底抽了根什么筋，究竟为什么非要跟她扯上关系。殷海声一把扶住高台上的石栏，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缩紧，泛着丝丝冷意。
“殿下留步。”步鱼方才就一直守在大殿的柱子后面，现在也紧紧跟在她身边。
“里面太热，我就站在这里吹一吹风。”殷海声道。
然后她就在那里站着，足吹了小半个时辰。李三丁看得心焦，直道：“那游四公子看着是真心对您有意的，早在灯会那日他便对您说了，见您没有回应，看着还失魂落魄的，这才让我不要同您提起。您后来对游四公子的伤势如此上心，我以为公主您也……”
殷海声终于串起前因后果，却也懒得解释什么了，只心说游银失魂落魄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不久宴席上也有几人不胜酒力，陆续都走到了这露台之上看灯赏月。殷海声远远就看到苏羡朝她走过来。
“箐箐，”他唤道，“这事儿怎么半点征兆都没有，难不成你还真听了我祈福那天跟你瞎说的话么？”
“你哪里来的自信。”殷海声斜他一眼，“你那天明明说的是找一个寒门出身。”
“的确如此。”苏羡一副感慨万分的样子，“我当时也在长河同他们一起搜寻，找到天亮的时候几乎以为你人要没了，吓得半死，后来才听闻你和游晏情出逃的事情。看来这共患难一遭就是不一样，是过了命的交情。”
殷海声想要出言否认，话到嘴边，又觉得苏羡对她一直是相当不错，够意思了，但这事跟人实在没有半点关系，说出来除了添堵之外，他一个王世子也帮不上什么忙。
再往深处一想，身边这些人物，李三丁连宝笙也好，苏羡也罢，还有殷祺，对她的态度情感都是基于殷箐箐的存在，她自己又生性淡漠，这才一直没有太大的感触。如今心里是真正的郁结，转身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可以言说。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大汉诚招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