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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新策 ...

  •   眼线后来来报,陛下果然一夜未眠,他俨然没有想到,李元吉竟然要当着自己的面诛杀秦王殿下。的确,太子与秦王之争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
      陛下密诏齐王、太子与裴寂入宫,质问齐王和太子那日埋伏兵马之事。谁知齐王却历数了秦王数条罪状,称自己是为天下除害,恳请陛下赐死秦王。
      裴寂自然也在一旁敲边鼓,直言若要使得大唐江山永固,建成坐稳太子之位,不能再任由秦王在朝中兴起风浪。
      太子则佯装不知,只言自己从未有过害二弟之心,只是二弟虎视眈眈对着太极宫的龙椅,不以礼事父兄,他也无可奈何。
      尹德妃、张婕妤又哭得梨花带雨,只称她们得罪秦王久矣,未来若秦王登基,她们就剩死路一条。只有太子,才能保护她们……
      李渊宠爱嫔妃,听了这话,哪里舍得两位如花美眷。经过左右思量,他仍然手下留情,对外放出一句话:“秦王有定天下之功,如今并未犯下死罪,如何处置需考虑再三。”
      转眼入春。宫墙柳,嫩绿鹅黄。湖苑西边的一片山桃也开得正美,但有心在树下停留,欣赏这一切的人,恐怕没有几个。
      殿下表面上对一切举重若轻,但私底下却是经常焦头烂额。
      他需要的浓茶越来越多,睡眠也不好,时常对着这种时候还有心争风吃醋的侍妾大发脾气。不久前,刚来的杨氏抱怨殿下少去后院而多宠王妃,挨了殿下一脚,一顿大骂之后撵去了少人居住的阁楼,再不许出来。
      他最近也对我发了几通脾气,原因是他头疼得厉害,让我帮他揉捏,我没办法很快改善,他便一把把我推开,大抵是嫌我无用。还好下手不重……我只摔了一跤。然后无非是跪在地上,听他发火,等他气消。
      我知道,那一日是因为陛下近期调派了不少官属,大多不利于他。尤其是兵权的调整,以及新的委任,大有慢慢削弱他手中权力之兆。这是陛下、太子、齐王的新策略,慢慢掏空他的班底,再看事情如何变化。
      我也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向府中医官学习经络之术,能让他睡眠不足之后的头痛能有缓解。做些口味清甜的点心,让他稍稍感到愉悦。但他经常忙到深夜,不再能够细致地洞悉我的心意。最近却是日日必唤了侍妾侍寝,他的确是个精力旺盛的人——但却再无美感,我都不愿记叙。因为,他可能只是需要让自己更加地疲惫,然后才能够获得一夜安眠。
      午后阳光慵懒,我在书房中侍奉殿下。他的桌上摊开那张地图,任阳光洒在上面,阴暗与明亮,似乎也成为他的阵法。
      今日我看他手指摩挲之处,不是玄武门,而是临湖殿。这是玄武门旁边的一处宫宇,左可以俯瞰玄武门的全貌,右可以看到海池。
      这是杨孺人那日告诉殿下的,她少时曾经常在附近玩耍,喜欢那里开阔的视野。我不知道杨孺人有多么清楚殿下如今的打算,但我可以想象,没有人比杨孺人更熟悉太极宫内的地理和格局。某种意义上来讲,殿下需要她。
      他凝神蹙眉,指尖在地图上游走,似乎有种点石成兵的意味,但徘徊几次后,又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和手指都重新绕过天策府、东宫的位置。
      这种少见的平静被闯进殿中的长孙无忌打破了:“殿下,大事不好。”
      “怎么了?”秦王抬起头来。
      “陛下刚才下旨,将敬德以不敬君王、有谋反之嫌问罪,下了大狱,将要处斩!”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是齐王向陛下揭发的,说敬德之前曾经事刘武周,早就有反心了。”
      “岂有此理!”秦王怒不可遏,拍着桌子:“这是什么理由?大唐有多少人曾经事主他人?萧瑀、陈叔达曾事隋炀帝,李世勣还为叛臣李密收尸下葬,屈突通、李靖,哪个不是投降来的?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秦王拍桌子的阵势,差点儿震飞了茶盏,弄湿了地图。我连忙上前收拾,听到了这么几句。但很快秦王挥手让我下去,我也只好退出门外侍立。最近一直都是如此,我能听到的都是只字片语,大多数时候,秦王和属下们都是关门秘议。
      这很显然,尉迟敬德是天策府第一武将,杀掉他,无异大大折损秦王的实力,这是陛下与太子瓦解天策府的第一步。
      不一会儿,殿下唤我为他更衣,三下两下,便急匆匆入宫了。很显然,他要向陛下进言。回来的时候殿下脸色沉重,那种疲惫,却是近日时常见到。
      “二哥,如何了?”王妃连忙上前,关切地问,她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
      “我已尽力了,只说为我大唐社稷考虑,若因过去之事杀敬德,岂不是人人自危,动摇基业。父皇那里自然是大怒,只说这是我的私心。”他摇了摇头,叹息声很重。
      “那,圣意可有转圜?”王妃接连询问。
      “单我去说,怕是难啊。自然要想别的方法。”
      “萧瑀和陈叔达吗?”
      “他们已经尽过全力了,若有用,敬德也就不至于下狱了。”
      “那,你的意思是?”
      “敬德之事,是冲我来的。既然如此,自然要有人去说,比我说更管用。”
      “谁?”
      “太子!”殿下目光阴沉,吐出这样两个字。
      “二哥,这是何意?”
      “我们埋在东宫的线索,也该动用一条了。”
      “你是说,薛万均兄弟?”
      殿下摇头:“万均和他弟弟薛万彻,都是义士,各为其主,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这么做。”
      “你知道,昨日太子派东宫詹事涂节给敬德送了两车金银珠宝以行贿赂,当晚又行刺敬德。此人已经被我们拿了来,录了口供,交还给了太子。只言太子背后指使,威逼利诱敬德不得就只身诬告,人证物证具在。想必太子知道该怎么做。明日清晨之前,会见分晓。”
      王妃点了点头:“二哥的筹谋,的确高明!”
      “哎,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救出敬德要紧。”秦王心中也着实焦虑。若是不成,他失去的不止是尉迟敬德一人,而是所有效忠秦王府的将士之心。这其实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果然,太子连夜入宫。依着秦王的意思,说了若处置敬德,大唐将人心惶惶,朝野不安。陛下心中原就摇摆,眼见太子如此说,便下旨赦免了敬德。
      太子和齐王眼见此计不成,恨得牙根痒痒,在府中大骂李世民也干这样的事,还自称什么光明磊落,实在可耻。涂节全家十几口性命,自然被太子尽数斩杀。而殿下口中“埋在东宫的线索”也在一日之间消失了,此人手握涂节的隐私,威胁他录下有害于太子的口供,俨然不能再留。
      我第一次想捂上耳朵,不愿听到这样的故事。但这由不得我选择。血,已经开始缓缓地给长安大地染色。一切都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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