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世》木木王羽

67、第六十七章

　　与程程在一起之后，本来默默无闻的陆灿灿迅速地在大学城里小小地刷了一波热度，在班上上课时也会听到有人偷偷地讨论:“听说她跟美院那个哑巴院草在一起了。”
　　“啊，不是吧，我看她都不说话，还以为她是那种死读书的学霸，竟然也勾搭上美院的院草了？”
　　“那也没什么，说是院草，但他是个哑巴啊，估计也很难找女朋友。”
　　“话不是这么说，人家毕竟是搞艺术的，能不能说话不是重点啦，人家很会画。”
　　“对啊，他这么帅，而且帅得很正常，不像别的艺术生那么夸张。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他的，嘻嘻。”
　　“那你也去装哑巴，说不定还能把人抢过来，哈哈。”
　　“去你的。”
　　“哈哈！”
　　“听说他不是一出生就哑，是后来病了才哑的。”
　　“这么奇怪的病？是什么病啊？”
　　“我怎么知道！”
　　“听说他家还挺有钱的。”
　　“那不是废话吗？美院本来就很烧钱啊，普通人家怎么可能愿意供一个哑巴去读艺术。”
　　“难怪她贴着上，啧啧。”
　　“别说啦，小心被听见。”
　　“听见怎么啦？难不成还让哑巴来骂我吗？”
　　“哈哈，你别那么刻薄啦！”
　　“就是就是，你说她就说她嘛，别说我男神。”
　　“好好好，不说了，认真上课，毕竟我们也做不出出卖身体和感情的事，还是踏踏实实上课吧！”
　　“瞧你说得，哈哈！”
　　言论各种各样，有好听的也有难听的，但陆灿灿通通都不介意。这本来就没什么好介意的，再难听的话在陆灿灿听来不过只会让她觉得好笑。她骨子里高傲，不愿意与那些人为伍，当然也不愿意花力气去做任何解释。要说什么就随着别人说去吧，不重要的人说的话都不重要。
　　跟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程程会来陆灿灿的学校陪她吃午饭，陆灿灿也会在没课的时候去陪程程画画。程程画画的时候特别认真，经常一画就是几个小时。不过陆灿灿向来不怕闷，她有时候会带本书过去看，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只静静地坐着放空自己。在没有旁人的时候，程程会搂着陆灿灿，手把手地教她一些作画的技巧。
　　虽然程程不会说话，但陆灿灿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影响。他们跟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享受着这甜蜜的恋爱时光。

　　晚上，程程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他坐了起来，满脸都是汗。
　　陆灿灿也醒了，她打开床头的小灯，摸着程程的背，关切地问:“怎么啦？是做噩梦了吗？”
　　过了好久，程程才从噩梦的残影中平静下来。他摸了摸陆灿灿的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陆灿灿对噩梦这回事太有经验了，她温柔地摸了一下程程还沾着汗的脸，说:“你是做噩梦了吧？说出来会舒服点的。不怕，我在呢。”
　　程程看着陆灿灿，过了好久，似是终于下了决心似的，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打下了一段话:“我又梦到了那个可怕的场景。我梦到我跟我妈分别站在马路的两边，我大声地喊，我妈听到我的声音，便从对面向我走来。一辆车突然出现，把我妈撞倒了，溅了我满身都是血。周围的路人开始围过来，他们都在指责我，说是我害死了我妈。而我爸和老师，他们躲在我身后，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陆灿灿用力地抱紧程程，心疼地问:“你总是做这个梦吗？”
　　程程点了点头，写到:“一开始的那几年，我几乎每晚都会梦见。以致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睡觉，一睡着就会又看到那个可怕的场景。不过到了现在，随着自己的渐渐释怀，已经很少会梦见了。”
　　“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陆灿灿心疼地说。
　　程程写到:“这不是我的错，但我真的很后悔。如果我没有说出来，我妈就不会去找他们，就不会发生车祸。”
　　陆灿灿没有说话，她太清楚被阴影笼罩的痛苦。她小的时候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梦见她妈妈打她骂她把她赶出门外。虽然现在这些梦出现的频率已经大大地降低，但只要一梦见，还是会让她无力招架地从泪水中惊醒。
　　见陆灿灿没有说话，程程写到:“我不单单是个哑巴，还是个有心理疾病的人，你会害怕我吗？”
　　程程把手机上的字显示到了陆灿灿面前，然后看着她的脸，紧张又忐忑。
　　陆灿灿笑了，她用力地揉了揉程程的头发，说:“我看你不单单有心理疾病，你这脑袋也不好使啊，竟然会问出这么荒谬的问题！我害怕你干什么？”
　　对啊，要说心理有问题，她陆灿灿又何尝不是呢！她连自己都不害怕，又怎么会害怕别人！
　　听到陆灿灿的回答，程程松了一口气，又写到:“你什么都说不怕，就真的没有事情是你害怕的吗？”
　　看到这个问题，陆灿灿的心猛烈地一颤。她当然有害怕的事情啊，她害怕到不得不亲手把他毁灭掉。她害怕失去，以致于害怕拥有。
　　但当然她不会告诉程程，那只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她笑了笑，说:“有啊，我害怕虫子害怕蟑螂害怕老鼠，多着呢！”
　　程程也笑了，他捏了一下陆灿灿的脸，在手机上写到:“不怕，有我呢！”
　　陆灿灿举起自己瘦瘦的手臂，笑着说:“你也别怕，噩梦来了我帮你赶走！”
　　程程看着陆灿灿瘦小的手臂，又感动又好笑。他放下了手机，一伸手把床头灯关掉，动作温柔又熟练地把陆灿灿压在身下。
　　说话不方便，就用身体去交流吧。

　　今年的新年，陆灿灿回了趟家，那是她上大学之后第一次回家。
　　大年初一，陆盛铭他们一家就登门拜年了，陆有为在崇海最高档的饭店订了房，要好好招待这位好友一家。
　　陆有为和陆元昌从当年聊到现今，又从金融聊到地产，聊得不亦乐乎。而陆建芳和陆盛铭的妈妈也闲话家常，聊得非常高兴。陆燃燃坐在陆建芳身边，热情地陪着话，幽默风趣的劲头让陆盛铭的妈妈乐得开怀大笑。
　　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陆盛铭放下了筷子，笑着朝坐在对面的陆灿灿打了个眼色。
　　陆灿灿回应了一个眼神，表示无所谓。
　　陆盛铭站了起来，给陆有为和陆建芳敬了杯茶，稳重又得体地说:“谢谢陆伯伯和陆伯母今晚的盛情款待，我吃饱了，想到外面逛一逛夜景，不知可否借灿灿带一带路？”
　　四位家长相视一眼，然后欢快地笑了起来。陆有为说:“盛铭啊，你在北市替我照顾灿灿，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陆盛铭连连摆手，说:“没，这都是应该的！”
　　陆有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陆盛铭的妈妈笑着对陆灿灿说:“灿灿这么乖巧，我多谢她替我看着盛铭这兔崽子还来不及呢！”
　　陆灿灿有点尴尬，但还是礼貌地微笑着。
　　陆有为转头对陆灿灿说:“去吧，带你盛铭哥到外面逛逛。”
　　陆灿灿点了点头，又站起来跟陆盛铭的爸妈打了个招呼，就往门外走。
　　陆盛铭侧过身对他爸说:“你们要走了就给我电话，我就在这附近逛逛。”
　　陆有为笑着说:“不急不急，你们慢慢逛，你爸妈在我这过夜也没问题。”
　　陆盛铭笑着打过招呼之后，就赶紧跟着陆灿灿走了出去。
　　家长们看着他们俩的背影，都发出了会心的笑声。
　　“这知根知底的，多好啊！”陆盛铭的妈妈说。
　　“元昌老兄家的孩子，自然是好的！”陆有为说。
　　“好好好，大家都好！”陆元昌也笑了。

　　陆灿灿带着陆盛铭来到了饭店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虽然自陆盛铭去了上海后，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面，但一直保持着信息联系让他们对彼此的现况基本了解，也就不需要客气的寒暄。
　　“你真是的，搞得他们好像都误会了，以后有的是尴尬！”陆灿灿抱怨到。
　　陆盛铭笑了，故意去逗陆灿灿:“误会什么？”
　　陆灿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翻我白眼，你能不能稍微温柔点？”陆盛铭笑着说。
　　“不行啊，我怕你不习惯。”陆灿灿怼到。
　　陆盛铭喝了一口咖啡，又问:“你跟程程怎样了？”
　　“就这样啊！”陆灿灿无所谓地说。
　　陆盛铭认真地看着陆灿灿，说:“你该不会是真的跟他在一起了吧？”
　　陆灿灿丝毫不慌地回应着陆盛铭的眼神，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知道是知道，但我以为……”陆盛铭顿了一顿，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词藻。
　　“你以为我只是一时兴起玩一玩？”陆灿灿替他补充了下半句。
　　陆盛铭没有说话。
　　陆灿灿扬了一下嘴角，又低下了头，摸着面前的杯子，低声地问:“可是什么是认真？什么是玩一玩？这两者之间怎么区分？”
　　陆盛铭身体微微靠前，压低声音说:“我让你试试，是想让你真的试着开启一段新的人生，不是让你试着用这种方式去逃避！”
　　陆灿灿抬起了头，直视着陆盛铭的眼睛，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在逃避？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他不适合你！”陆盛铭迎着陆灿灿的眼神，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