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世》木木王羽

5、第五章

　　又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陆灿灿到了可以上小学的年纪。因为当时的户籍还没有迁到崇海市来，陆有为托了很多朋友帮忙，又给人送了好几次礼才给陆灿灿拿到了上小学的学位。那个学校不怎么样，但离玩具小作坊很近，走路也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爸爸妈妈花了很多钱才把你送进了学校，你一定要努力读书，不能白费钱，你知道吗！”陆建芳说。
　　陆灿灿不知道他们为了她这个上学的机会付出了多少，但她是高兴的，是期待的，一想到即将要上学，她全身都会涌出一股无以名状的兴奋感。
　　开学的第一天，陆有为把陆灿灿送进了学校，按照门口贴着的分班表把陆灿灿带到了课室里面。他们来得比较早，课室里面的人还不多，因为陆灿灿当时长得比较矮小，陆有为特意把她安置在第一排最中间的座位。
　　“灿灿乖，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不要跟同学吵架。好好学习，放学爸爸来接你。”陆有为说。
　　就这样，陆有为离开了，留下了又期待又无助的陆灿灿。她看着陆续走进来的同学们和他们的家长，眼里透着光。
　　可是啊，陆有为才一离开，陆灿灿就被挤到了角落里。
　　开学的第一天，哭闹是在所难免的。整一个早上，老师们都在忙着安抚各种哭各种闹各种要逃的同学们。而陆灿灿成为了全班最安静的人，她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睁着大大的眼睛，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放学时间到了，班上的同学们陆续地被他们的父母接走了，很快课室里就只剩下陆灿灿一个人。
　　班主任看了一眼手表，有点不耐烦地说:“陆灿灿你怎么还不走？”
　　“我爸爸说会来接我。”陆灿灿说。
　　“那好吧，你自己在这里等，老师回去了。下午上课不要迟到，知道吗！”老师说完，也不等陆灿灿反应，就转身走出了课室。
　　在那所学校就读的都是住在附近的人，学校没有必须要家长来接才可以离校的规定，而且陆灿灿并不起眼，不足以引起疲惫的老师的关心。
　　陆灿灿一个人在课室里等，她没有手表，不知道时间到底流淌了多少，她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又过了很久很久，周围一片安静，爸爸大概是不会来接我了吧，陆灿灿想着，背起书包，一个人走出了学校的大门。
　　走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好几个捧着碗蹲在门口吃饭的人。陆灿灿从他们眼前经过，转了两条街就回到了小作坊里。
　　“回来了吗？怎么这么晚？快过来吃饭。”陆建芳从电饭煲里给陆灿灿盛了一碗饭。
　　“爸爸呢？爸爸说会来接我的。”陆灿灿站着不动。
　　陆建芳把饭菜放在了小桌子上，又开始去忙碌别的活，她不耐烦地说:“你爸出去忙了，还没回来。就那么几步的路，自己回来就行了，还用得着去接吗？爸爸妈妈赚钱很辛苦的，都是为了你们。你也长大了，要懂得为爸爸妈妈分担，别整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我本来也没想着要你们来接，是爸爸说让我等他来接我才等了这么久，不然我早就回来了。”陆灿灿说。
　　陆建芳有点生气了，她提高了音调，说:“你还顶嘴，整天就只会顶嘴。爸爸妈妈给你钱让你去上学是让你学顶嘴的吗？你这样还不如不要读了，浪费钱，该去哪里去哪里，不要在我眼前看着心烦。”
　　陆灿灿觉得陆建芳的话很烦，她一句都不想听，也不想跟她多说。她放下了书包，坐在了小桌子前。今天是白菜和蒸鸡蛋，还不错，陆灿灿很喜欢吃鸡蛋。

　　陆灿灿在学校里的第一个朋友叫梁小琴，她在当时同班的同学里身体发育得比较早，个子也比较高，人也热情开朗，在班里面很受欢迎，男的女的都喜欢跟她在一起玩。反观陆灿灿，个子矮小，长得又不显眼，又不爱跟人说话，基本是属于可以忽略的存在。
　　上学放学，陆灿灿都是一个人，而梁小琴总是朋友成群。
　　有一天放学，陆灿灿惯例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梁小琴突然从背后追了上来。
　　“你都一个人走吗？”梁小琴问。
　　“嗯。”陆灿灿回答着，好奇地看了一眼身后，发现梁小琴今天竟然也没有跟别的朋友一起走。
　　“你住前面那个小区吧？我们以后可以一起走啊！”梁小琴热情地说。
　　“好啊。”陆灿灿之前对梁小琴的印象就挺好，如今得到她的盛情邀约，也就没有拒绝。
　　“你住哪里？”陆灿灿问。
　　梁小琴指着前面的方向，说:“住那边，还要走过两条街，你周末可以来找我玩，阿玲他们周末也经常来我家玩。”
　　阿玲是他们班上的同学，经常跟梁小琴一起玩。
　　“她们今天怎么不跟你一起走？”陆灿灿问。
　　“有时候她们爸妈来接啊，有时候又跟别的人一起走。反正顺路就一起走咯，不顺路就不一起，都没关系的。”梁小琴说。
　　陆灿灿看着梁小琴，她感觉眼前这个女孩性格真的很好，也有跟同龄女孩不一样的成熟。就这样，陆灿灿跟梁小琴成为了朋友。
　　周末，陆灿灿应约来到了梁小琴的家。那个时候七八岁的小孩互相串门是常有的事，家长也不会多加干涉。
　　梁小琴的家租住在一栋破旧居民楼的一楼，屋里的面积不大，但由于没几样家具，还是显得有点空荡。
　　梁小琴的妈妈是一个笑容满满的矮个子女人，她一见到陆灿灿就热情地招呼到:“同学来玩啊？坐这里啊，要不要看电视？遥控器给你，就当自己的家，不用客气。”
　　陆灿灿招架不住，只好接过遥控器，礼貌地点头道谢。
　　“行了妈，我们不看电视。”梁小琴放好遥控器，拉着陆灿灿就往她的房间走。
　　梁小琴的房间也是很简陋，但床很大。
　　“你一个人睡两个枕头啊？”陆灿灿好奇地问。
　　“我跟我妈一起睡啊！”梁小琴说着，已经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贴纸，向陆灿灿招呼到:“快来看，是好东西！”
　　陆灿灿走过去，只见梁小琴拿出来的是一叠美少女战士的贴纸。质量明显跟学校门前小卖部的不一样，一看就知道很高档。
　　“漂亮吧？这是我妈香港的朋友送给我的！”梁小琴骄傲地说。
　　“嗯，是很漂亮。”陆灿灿真心实意地赞赏到。虽然陆有为的小作坊经营得不错，但始终是小本生意，再加上背负的债务太多，家里还一直处在努力还债的过程中，衣食住行也是勉强应付，根本不可能给陆灿灿买这些东西。
　　梁小琴小心翼翼地抽出其中一张，又小心翼翼地把其他的放回抽屉里，说:“我们今天就来贴这一张吧！”
　　之后，几乎每个周末陆灿灿都会到梁小琴家里玩，也不止她们两个，班里的好几个女同学也都在，梁小琴在班上的人缘很好。
　　因为梁小琴的关系，陆灿灿跟那几个女同学也都混熟了，即便没有梁小琴在场，也可以聚在一起玩。
　　陆灿灿跟着她们一起去爬山，看着她们爬树，看着她们摘野果，看着她们玩水，看着她们捉小鱼，看着她们做各种各样的她所没有见过的新奇事。但她每次都只跟在身后看着，基本不会参与。她觉得这些事很新奇，但她并不想去参与，她不喜欢爬树也不喜欢摘野果，更不喜欢脱了鞋子下河捉鱼。但她很喜欢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喜欢静静地观察周遭的所有新奇事物和有趣的人。

　　梁小琴给同学们的印象很阳光，大家都喜欢她，陆灿灿跟她不一样，几乎整个小学阶段都处于比较边缘的位置。
　　陆灿灿不喜欢跟人交往，她总是冷冷地看着周围的人，高傲又不友善，所以除了梁小琴那几个一起玩的小姐妹之外，其他的同学都不怎么喜欢跟她相处。
　　她上课从不积极回答老师的提问，也不活泼可爱讨老师欢心，所以在老师眼里也几乎隐形。即便每次考试陆灿灿都考前几名，但依然没有得到老师的注意。那个时候，起码在他们的学校里，长相可爱性格讨喜的小甜心比考试第一的小透明更容易得到老师的留意。
　　不过话说回来，在陆灿灿脚受伤的那一段时期，她的确受到了美术老师陈老师的格外照顾，虽然原因有点啼笑皆非。
　　在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放学路上陆灿灿不小心被突然冲出来的巨型狼狗吓到了，在慌忙逃跑的过程中扭伤了脚。之后接连几天走路都不太方便，陆有为就每天用摩托车接送她上下学。现在回想起来，那是陆灿灿上学期间唯一被接送过的日子，每次放学后，陆有为都会带她去路边的糖水店吃一碗糖水再回家。虽然是很微不足道的事，但那时候陆灿灿已经开心得不得了，甚至还会故意吃得很慢，幼稚地想让她的同学们看见。陆灿灿甚至还觉得，扭到了脚也挺好的，不然她是绝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同学们有没有看见陆有为来接陆灿灿就不知道了，但美术老师陈老师确实是看见了，还看得特别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