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塔楼》千庚福辰

7、柒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好像在幻境考验里的那些疲劳全数都睡跑了，特别的神清气爽。
　　柏镜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右手举起又放下，放下的途中，触感不太对？
　　他好像触到了奇怪的东西，拱起的不说，触感完全不像是他家软绵的被子，硬邦邦的，还有点冰凉，他眼睛还是微闭着，手掌却在那样又硬又冰的物体上下意识地摸着。
　　还没摸出个所以然来，那“物体”竟然开口说话了：“舒服吗？”
　　柏镜还没彻底醒神，只觉得睡一觉后全身都是说不出的舒畅，听见这话，第一反应不是惊诧，而是根据身体现状不由自主地做出最真实的反馈：“舒服。”
　　毕竟舒服是真舒服，暖暖的太阳照射在身上，像是洗澡后擦的沐浴露，浑身都……
　　等等？！

　　柏镜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猛地一扭头，看向刚才的声源处，眼睛倏然睁大，他那黝黑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同一张床上离得很近的辛扬。
　　明明睡前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但现在忽然多了个辛扬，还不知道为什么睡在了他的旁边，而且因为方才那一段他迷迷糊糊下进行的似是而非的对话，辛扬的眼神更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柏镜：“……”

　　他艰难地动了动唇，就差伸出尔康手：“不是，你听我解释……”
　　辛扬的身体原本是朝着柏镜那边侧躺着的，这会儿看见柏镜面露生无可恋，他心底狡黠一笑，直接用后背“着陆”，整个人平躺在床上，头微微一偏，一副假装自己很认真的表情说道：“嗯，我听着呢，你解释吧。”
　　柏镜：“……”
　　怎么说呢，他觉得辛扬露出的这副样子并不是要听解释的架势，更像是想听表白。

　　柏镜为自己的自恋感到羞赧，微微张唇，刚想说些什么，辛扬嘴角神秘一勾，很是突兀地问道：“手感如何？”
　　经过刚才的脑补，柏镜其实本来就没准备什么真实有用的内容，开口前想的都是随机应变，被辛扬这么一打断，思维一下子就跟着他溜达过去了，语气接得还特别自然：“还行，就是乍一感觉有点凉有点硬，但弹性方面还是很……不……错……的，妈呀我在说啥？！”
　　最后一句因为心虚，音量和气势都降到底部了，连动唇的痕迹都看不太出来。
　　但辛扬是谁，统领各鬼差的堂堂鬼差长，一个唇语而已，再加上鬼力，不仅听见了柏镜的那句吐槽，还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懊恼和难以置信。
　　所以，辛扬不仅没有说话，还用他那等解释专用脸看着柏镜。

　　柏镜接收到来自辛扬的眼神，那里面居然还带着鼓励，他怀疑人生式惊恐脸，暗自想着，这是不是不太对劲？
　　你一个被占了便宜的人，居然还鼓励那个占你便宜的人慢慢解释不着急……问题是，柏镜觉得他居然真的被鼓励到了。
　　他隐隐地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我冒昧地问一下，我的手接触的是你的哪里？”
　　柏镜觉得他说的很有文化水平，没有说摸哪里，改为用接触，直接来了个“先发制人”，后面应该不会太被动了吧！

　　辛扬对他的文字游戏全盘接收，吐出来的新内容却是隐晦又直白：“你都说了很有弹性，还很硬，那你觉得，会是哪里呢？”
　　柏镜：“……”
　　我他妈还说了凉呢？！
　　又硬又凉。
　　被你吃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趁着想多之前，柏镜的视线开始飘忽，是明显的心虚体现。
　　柏镜没说话，表情却十分丰富，完美地将他的心理活动写在脸上了。

　　操，真他妈可爱，想……
　　辛扬在心里嗤了句，随后笑笑，眼睛里的趣味都快要溢出来了，他赶忙捂住眼，怕露馅，开口时还专门沉了沉语气：“你说说，又硬又有弹性，会是哪里？”
　　没错，他就是故意忽略凉这个形容。
　　鬼身上不凉才奇怪好吧！说事情得捡着重要的，辛扬觉得硬和弹性就是重点，重中之重。

　　尽管辛扬已经尽力地下沉语气，但心情这个东西总会出其不意地找存在感，于是表现出来的，除了他低沉的语气外，还有稍稍颤抖的小尾音，似乎暴露了一点其他什么？
　　但柏镜小单纯一点也没听出来。
　　作为人的前半生里，为了掩盖自己是个gay的事实，关于青春恋爱方面的，他研究或是了解的对象一直都是女性，没有关注男性这方面的事。
　　所以，这会儿，你要让他听辛扬语气里的欲望，更别说是隐藏起来的欲望，他就是一朵单纯的小白花，天天强调自己直男不弯的炸毛受。
　　于是他很耿直地问了句：“你声音怎么了？感冒了？”
　　辛扬嘴角一抽：“……”

　　柏镜挠了挠头，往周围这么一看，疑惑地嘀咕道：“不应该啊，又不是人了，总不能还因为睡觉没盖被子而感冒吧？”
　　辛扬也鲤鱼打挺似的跟着坐起来，右手攥着身下的被套，磨磨牙道：“你故意的？”
　　柏镜愣愣地看着他：“啊？”
　　辛扬盯了半天也没看出柏镜有开玩笑之意，只好挫败地躺回去，两只大手指节交叠地垫在后脑勺，老神在在地说：“饿了，你家有什么吃的吗？”
　　柏镜狐疑地收回眼神，望着天花板好一顿回想：“有是有，但也应该过期了，不过你们鬼对这些应该没什么大影响，除了口感上的体验不太好，所以你要吃吗？”
　　“吃。”辛扬纠正他，“是我们鬼。”
　　“好好好，我们鬼。”柏镜翻了个白眼就下床找吃的去了。

　　在人间，吃个饭还要通过火烧才能食用，远没有地府直接吃来得方便……说得严谨点儿，虽然也可以直接吃，但那真的是真正的味同嚼蜡，跟吃黑暗料理没区别。
　　柏镜将香烛外面那一层包装纸上的灰抖落干净，撕开包装，里面的香烛还是很整洁的，既没有被老鼠啃也没有被蚂蚁噬，想着，他指尖冒出一缕蓝绿色幽火，正要燃烧那香烛，嘴上也随意调侃着：“唉，回个家还得自力更生……”
　　话到一半，火被灭了。
　　好死不死就在火焰正要接触香烛的前一刻，灭了。

　　“……”
　　柏镜瞪了瞪辛扬还没收回的动作：“你干嘛？！”
　　辛扬拿走柏镜手里的香烛，趁人继续炸毛前语速极快地解释着：“你技术不行，我来。”
　　柏镜：“……点个火还要技术？”
　　辛扬：“鬼力修行不到位，点出来的火焰是和厨艺挂钩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在很多鬼不愿意到人间吃饭。”
　　趁着等饭期间，辛扬不免多说了一点：“管辖人间区域的鬼差，非召或无紧急情况不得随意回到地府，以免擅离职守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太|安于现状了，地府的吃食又不用自己负责自己煮，对点火当然没有强制要求，相对应的他们对鬼力的修行也就越发的懈怠。”

　　柏镜微微一挑眉，看辛扬这架势和充分自信的语气就觉得事情不简单，就在他等香烛燃烧的期间，发现了一个盲点：“所以你鬼力高强，是因为吃不惯人间味同嚼蜡的食品，专门练出来的？”
　　辛扬一顿，镇定地岔开话题：“地府也是有一套奖罚章程的，有些不勤修行的鬼工作的区域在人间，每天吃不好，工作效率也跟着下降，秩序乱了不少，这样的鬼不辞还留着过年吗？然后就导致管辖人间的鬼差特别少，职位从未填满过，很多时候都是一鬼身兼数职，办法是出来了，但效率不高。所以呢，你正式任职后，大概会在人间工作，日后关于鬼力的修行，我会先带着你一段时间的。”
　　这话一听就不对劲。
　　思维接近单细胞生物的柏镜一瞬间就被移开注意力，想到这人前不久才表了白，现在就准备亲手带他，不由得嚷嚷着道：“你以权谋私啊！”

　　香烛已经好了，辛扬递了一根给柏镜，调笑道：“那我先提前给你一点福利吧！”
　　柏镜扯唇讥笑：“您可真行，拿下属的东西贿赂下属。”
　　“所以你是想感受我的技术？”柏镜反问。
　　“……”柏镜虽有点小单纯，但也不是个脑容量一片空白的傻子，高中大学的时候宿舍里经常有男生讲些荤段子。
　　第一次没能联想到也就算了，但当某个词短时间内被二次提及，他就不免想的有些多了，再自然而然地串联到带颜色的画面，俊脸悄悄红了一点。
　　辛扬一开始还没发现柏镜的异常，正想继续调戏，转头时视线冷不丁地看到柏镜红了的脸，想说的话突然堵了一下。
　　这一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再开口时就显得很突兀了，于是他没再说话，安静地吃着手上新鲜出炉的香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