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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   周日一早,服装团队提着大包小包地上门,按照婚礼的现代风要求给夫妻二人做造型。

      照道理来说,裴澜该跟着父母去参加婚礼,但如今的裴澜是个对社交活动不感兴趣的宅女,和白安安商量过后,她留在了家里。

      裴家父母一离开,餐桌上就只剩了简成梧和裴澜两个人。

      看见裴澜时,简成梧有些意外,“你不去吗?”

      裴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又不认识他们,去参加婚礼做什么?”

      简成梧在桌边坐下,“婚礼是正常交际场合吧。”

      裴澜嫌弃地撇嘴,这小表情像极了裴守,“不去不去!我最烦这种场合了!留在家还能吹吹空调看看书,或者我也可以陪你聊聊天呀!对吧?”

      说着,她单手支起下巴,笑眯眯地看着简成梧。

      简成梧活了二十八年,没碰见过哪个女孩会用热情的眼神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他,重生至今两个月,他仍然没学会如何和这个全新的裴澜正常相处。

      他只是避开对方的视线,坐在长桌最末尾的位置上,假装没听到刚才那句话。

      裴澜像往常那样捧着碗直接挪到他对面的位置,也不在意裴家二小姐的身份,吃饭时该说话说话该大笑大笑,只要简成梧点个头或者模糊地应一声,她就能开开心心地继续唱独角戏。

      简成梧用左手吃饭,动作有些慢,原本十五分钟可以解决的午餐硬是拖了半个多小时。

      正当裴澜说起今天早上被爆料的八卦明星时,别墅的大门忽然开了。

      “哥?”看到裴守时,她的表情惊讶极了,“你不是后天回来吗?”

      裴守用眼角余光扫了眼简成梧,回答道:“剧组伙食太差,等不到后天了。”

      裴澜咂舌,“杭城那么大,你找家评价好的凑合吃嘛。”

      “凑合?”裴守扬眉,“你让我凑合?”

      裴澜偷偷翻了个白眼,“不不不,哪能呢?哥你配得上最好的,喏,陈妈今天正好炖了鸡汤。”

      裴守在佣人端来的水盆里洗过手,再用消毒的热毛巾擦过一遍,施施然地在简成梧左手边坐下,“你吃吧,我不吃肉。”

      陈妈端来了一盅茶,“川城送来的蒙顶甘露,喝了开开胃。”她打量了裴守一番,嘴里蹦出两个字,“瘦了。”

      厨房里早就炖上了虫草佛跳墙,盖头一开,室内立刻盈满了菌菇的鲜味。

      “好香啊!!!”裴澜自认是个肉食主义者,但佛跳墙的香味实在太有压迫力,八分饱的胃竟然觉出些饥饿来,“陈妈,汤还有多的吗?”

      厨房里飘出陈妈的声音,“有的,二小姐稍等。”

      裴澜看到简成梧快速地吃完最后一口饭,作势要起身离开的样子,不由地问:“成梧哥,你要不也喝一碗吧?”

      简成梧快速地瞥了眼坐在同一侧的裴守,“不用,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裴澜早被这浓郁的鲜香勾得忘了裴守的规矩——绝不和简成梧同桌吃饭——她还力劝简成梧留下再喝碗佛跳墙。

      杨叔谨记裴守的忌讳,刚想打圆场,却见裴守不紧不慢地舀起一勺浓汤,一边吹凉一边慢悠悠地说:“不管喝不喝汤都坐下,我有事跟你说。”

      裴守一开口,陷入美食诱惑的裴澜这才惊觉说错了话,正担心这个便宜炮灰哥哥趁机发作,她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很平静,甚至听起来有一丝温和。

      裴澜愕然地瞪圆了眼睛,连侯在一旁杨叔和端着汤走出厨房的陈妈也或多或少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简成梧摸不清裴守的心思,谨慎地问:“二少爷有什么事?”

      裴守开门见山,“阿伟回老家办点事,我在片场缺一个助理。”

      简成梧对于当助理没有半点兴趣,但裴守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不免有些意动。

      “我周二就杀青,你只需要跟着我两天,周三一早,徐承接你离开。”

      裴守的戏在杭城市郊的影视城拍摄,而研讨会的举办地点则是在杭大的西郊校区,两地之间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他昨晚定了当日来回的高铁票,但从这里赶到杭城要三个小时,研讨会的第一场演讲是九点,在原定计划里,他不得不赶在六点前出门。

      两者一比较,裴守的提议显得十分有吸引力了。

      “去吗?”裴守斜眼睨着他。

      简成梧没有立刻点头,而是问道:“你要我去做些什么?”

      “做助理该做的事。”裴守说,“具体的我会在路上跟你说。”

      这边简成梧还在考虑,另一边的裴澜倒是很感兴趣,“我能去吗?我也想去片场玩!”

      她刚穿书的那一阵,除了完成高中生的学业,唯一的兴趣就是看小说,慢慢熟悉这个全新的世界以后,她又爱上了刷微博翻八卦,既然裴守能带简成梧去片场,她一定要抓住这个现场看八卦的好机会!

      被她缠着问了好一阵,裴守还是答应了。

      他不耐烦地推开肩膀上的人,“回去坐好,别挡着我吃饭。”

      还没等到简成梧的答复,别墅的门铃突然响了。

      杨叔接通了门外保安,听完对方的话后,中年男人露出惊疑的神色,返回餐厅里,向三人汇报道:“冯家夫人和少爷带着律师来了,说是……成梧请他们来签谅解书的。”

      透过大门两侧的落地玻璃窗,能看到两男一女正站在门外。

      冯寄北挑衅地朝着二人扬起了下巴,他身后的中年女人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进来……

      简成梧还没看清那女人的长相,只听当啷一声,仿佛是谁碰翻了瓷器,砸出清脆的声响。

      他循声回头,却猝不及防地对上裴守震惊的目光,还有对方脸上来不及掩饰的惊慌。

      没错,他没看错,是惊慌。

      疑问油然而生……他在怕什么?

      以他在学校里的见闻,裴守在冯家人面前比冯寄北这个亲生儿子更耀武扬威,他有什么好害怕的?

      正疑惑间,旁边裴澜反应激烈地一拍桌子蹦起来,“什么?成梧哥你怎么同意签什么谅解了?”

      她的嚷嚷打断了简成梧的思绪。

      “我不想再看他们骚扰其他人了。”简成梧轻咳了一声,“早点把这件事解决吧。”

      说着,他起身走向别墅的大门。

      “等等。”

      吱——哗啦——

      刚离开餐桌没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刺耳的椅子摩擦声和杯碗碰撞声,手臂随即被人拉住往后猛地一拽,用力之大,竟拽得他踉踉跄跄地回头撞在了对方身上。

      他的下巴径直磕上了对方的额头,上下牙关一碰,重重地咬在舌尖,火辣辣的刺痛在最柔软的部位炸开。

      痛!

      “嘶——”

      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成梧!”

      “成梧哥你没事吧?”

      杨叔和裴澜连忙围过来,后者有些责怪地白了裴守一眼,“哥你干嘛!”

      裴守不理她,也不管简成梧疼得龇牙咧嘴、显然急需冰水冷敷,只一个劲儿地拉着对方往别墅西翼的入口走,“你先回房,这里的事情由我来。”

      缠在腕上的手指细细瘦瘦的,用的力气却超乎平常的大。

      简成梧右手不能动,被这么拉扯着走路,难免有些踉踉跄跄的。

      “哥,你别拽他……哎哟!”

      “二小姐当心!”

      裴澜怕出事,刚伸手拦住裴守,就被对方一把甩开,还好杨叔在后面撑了一把,不然她必然会摔个人仰马翻。

      无论其他人如何阻拦,裴守坚决地把人带到了房间门口才停下脚步。

      “你想签谅解书可以,但你别出来。”裴守急促地说着,视线不自觉地瞥向西翼出口,那里只有杨叔垂手站着,他却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一般,眼里压不住的紧张,“别出来。”

      简成梧忍着嘴里的铁锈味,含糊地问:“为什么?”

      握在腕上的手指微微发着抖,温度比平日里还低两分,“你不用管这些,在这里等着。”

      说完,裴守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别墅正厅。

      对方的声音穿过空荡的西翼走廊,听起来有些不真实,“杨叔,请梁阿姨他们进来吧。”

      望着不远处那道瘦长的身影,简成梧的眉头越皱越紧。

      “什么嘛!”裴澜的抱怨声在耳边响起,“他这人怎么脾气说来就来!成梧哥,你是不是咬到舌头了?哎呀,都出血了!”

      他如今满嘴的铁锈味,连唇上都印了血迹,看起来吓人极了。

      裴澜毛毛躁躁地拉着他往屋里走,“成梧哥,你先去漱漱口,我去问问有没有西瓜霜什么的!”

      简成梧却像脚底下生了根似的,始终站在门口不动。

      “成梧哥?”

      简成梧望着客厅的方向,听着不远处隐约传来的对话声,比了个嘘的动作。

      裴澜不明所以,但她听话地闭上嘴,跟着简成梧一道,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走廊入口的墙后,偷听起了客厅里的对话。

      “简成梧答应好了签谅解书,现在人又躲起来不肯见我们,是打算反悔了吧!”冯寄北的声音。

      “反悔?”裴守嘲讽地笑了一声,“我们裴家人向来说到做到,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喜欢出尔反尔吗?”

      冯寄北成功地被一句话激怒,一拍桌子蹦起来,指着裴守的鼻子直骂,“你个废物再胡说八道一个试试!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打你!”

      他和裴守相看两厌,再加上裴澜这几天为了裴守甚至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进了黑名单,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要不是律师的大手一直摁着他的肩膀,他现在就能跳上桌子给裴守俩大嘴巴子。

      他的母亲梁冰冰此时看起来很平静,但她额角和脖颈绷起的青筋透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她冷笑一声,拍拍儿子的肩膀,说:“北北,别跟个病秧子浪费时间,我们说正事。”

      旁边的律师接到她的眼色,清了清嗓子,从手提包里抽出两份协议,“依照简成梧先生的要求,除了谅解协议书以外,我还拟定了一份意向书。”

      “意向书?”

      “是的,简成梧先生要求我的委托人以书面形式承诺将来不会以任何方式出现并骚扰简先生,您现在拿着的就是我的委托人的承诺书。”

      哗啦啦翻纸张的声音响起。

      裴澜想要探头看看外面的情况,却被简成梧按在了身后。

      过了约莫五分钟,裴守的声音响起,“你这承诺书……还缺一条最重要的东西吧?”

      客厅里静默了一瞬,“裴先生的意思是……?”

      “协议生效后,如果你的当事人违反协议,我们不仅要保留此事的追诉权,而且,你方将承担所有告诉过程中产生的经济损失、精神损失以及相关费用。”

      “我相信这份协议足以证明我的当事人不会对简先生造成任何威胁……”

      “不好意思,我不相信。”

      “你不要欺人太甚了!”冯寄北气得跳脚。

      “这叫防患于未然。”

      或许是裴守的态度太过高冷,连梁冰冰都按捺不住脾气,泼辣地一拍扶手站起来,“裴守,你别在这儿装模作样地扮演什么受害者!要不是你在背后一而再再而三地搞鬼,我们家怎么会出这么多事?”

      她破口大骂的样子完全不符合她富太太的扮相,裴守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听着,直到她骂完了,他才倾身靠近桌子,盯着律师问:“金律师,您现在还觉得您的委托人……嗯……可信吗?”

      金律师:“……”

      带不动,真的带不动,但他拿着冯家的工资,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梁冰冰母子虽然气势盛气凌人,但改变不了一个事实——裴守提出的条款是合理的。

      金律师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减少这份承诺书对冯寄北的束缚。

      双方为了承诺书的事言语交锋了近半小时。

      除了简成梧的要求和裴守添加的条款以外,对方也增加了条件,“考虑到我方委托人与裴先生在将来可能有商业上的合作或是竞争,一些必要场合,例如竞标会,我的委托人仍保留出席权利。”

      裴守不假思索地接道,“麻烦金律师界定一下所谓的……‘必要场合’,不然你的委托人借用必要场合必须出席的理由违反协议,我们也很难办。”

      金律师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叹气,他倒是希望自己的委托人能跟裴家的小少爷一样有脑子,但看看身旁急得想说话但张口只会骂人的蠢货,他无奈极了。

      确定了所有条款,金律师依约将全新的承诺书发送到了裴家律师的邮箱里,律师确认没有其他言语构句上的漏洞后,裴守这才放过额头见汗的金律师,“请金律师跟我来。”

      冯寄北和梁冰冰作势也要起身,裴守却冷声制止了,“签个字而已,二位等一会儿就好。”

      冯寄北这时倒是聪明了,“我要是不去,万一你找人签个假名,我不就吃亏了?”

      裴守意外地瞅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说:“行,那就麻烦梁阿姨在这儿稍等一会儿了……裴澜!”

      他忽然提高了声音。

      墙后的裴澜被突然cue到,整个人都懵了,“啊?”

      裴守的耐心极为有限,他很快出现在走廊门口,一把就把简成梧身后的少女揪了出来,“别躲懒了,出来招待一下梁阿姨。”

      裴澜十分不情愿,她刚刚听了全程,只觉得客厅里坐着的那位中年女人是洪水猛兽,让她去应付梁冰冰是万万不可以的事情。

      但裴守仿佛看不到她祈求的眼神,一拉一推,就把她送到了大厅里,“快点!”

      她只能回头求助简成梧,“成梧哥!”

      听到裴澜的呼唤声,简成梧心里一动,抬脚想跟出去。

      ——这倒不是因为他多关心裴澜,而是因为……他非常想看看那个中年女人的样子。

      梁冰冰来过裴家几次,但简成梧没见过她。

      往年如果有什么活动或者聚会,他总是被关在地下室里,而且还会有专门的保安看着他不让他到处走,按照裴守的话说,他这样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宴会上。

      所以他很肯定他与梁冰冰从未见过面。

      然而就在刚才,对方一开口,那声音听起来竟无比熟悉……不是声音相似,也不是他的错觉,而是……记忆的深处忽然浮现出一段没头没尾的场景,他在黑暗的小房间里,而中年女人的声音刺耳地尖声喊着:“人呢??那婊子人呢!!”

      尖锐的疼痛感仿佛针刺一般扎入脑海,短暂的晕眩感席卷而来,害得他险些就栽倒在地。

      他咬了一口舌尖,好不容易停止出血的伤口又流了血,他才清醒过来。

      当时客厅里的对话已经进行到了协商阶段,简成梧几次想要伸出头去看看情况,但每当他摸到门廊的边缘时,心底便会升起一股异常的危险感。

      好像……如果他看到对方,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与此同时,一个温柔的女声在他耳畔低低地回响:“低头,成成,低头别看……”

      简成梧分不清这到底是他的臆想,还是某一段被他抛在内心深处的记忆,但他有种预感,梁冰冰一定和这件事有关系。

      他刚探出半个脑袋,旁边的裴守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去哪儿呢?回书房签字。”

      细白的手指紧紧地扣住他的手腕,那一小片的皮肤立马沾上了湿冷汗水的黏腻感。

      低头望进对方的眼神,简成梧第一次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显然易见的祈求。

      此时的裴守,看起来竟有些可怜。

      “好。”他哑声答应。

      压在心头的危险感如潮水般褪去,简成梧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拱形的西翼门廊,正好可以看见倚靠在沙发中使唤佣人泡咖啡的女人。

      酒红色的长卷发,深色的真丝连身裙,虽然看不清面目,但看样子就是一个保养极佳的富家太太。

      但不知为何,一个古怪的念头闪过脑海——

      她原本的样貌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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