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十一章 人间 ...

  •   虽是初春,但那来回辗转了好些个月的冬风,好像也不见它舍得离去半分。
      被藏在风声里的刺骨的寒意狠狠地打在过路人的肋骨上,再好似渔网一样,缓缓散开,死死包住心脏压得人们喘不上气。
      被埋在冰雪下成了累累白骨,如何也作了荒冢。
      白卿荼离冼云帆还有个十来步的距离,但二人都不再动作。
      夜里有金吾卫巡街,听着刀剑摩擦甲胄的声音好像也离得不远,像是在邻街,也只有一道矮墙之隔。
      白卿荼不晓朝政,只是随便想想,也大概知道是有人要弹劾当今上柱国,任长鹤的父亲,但至于为什么来杀任长鹤。
      难道是在设计谋任家的兵权吗。
      毕竟任长鹤一死,任长行站位东宫,又手握重权。
      任许不管是跟着李枫还是李承佑都不合适。
      而且李承佑不可能坐视不管,而宗亲自立,若是夺权,那半块虎符和银枪效节军的兵符会大概率的落在宗亲手上。
      可如果是宗亲,又为什么会同时对李寻安下手。
      难道是魏王府的人吗…
      “小卿有话问我?”冼云帆好像是在耐不过这死寂一样,摇着那支白玉箫,轻笑着转过身来问道。
      冷清的月色落在他周身,平日里浪里个浪的男子现在却冷冷清清,一时间,白卿荼竟怀疑这人并非人间客。
      不过仔细想想也确实,冼云帆可以很久很久不吃东西不睡觉,身体都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
      也没见过他破皮流血的样子。
      “我问你,李寻安为什么那么相信你?”
      他逆着光,白卿荼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看不清眉眼,只有被寒风拽住微微摇晃的发丝和眼底映着的一波月色。
      可那眼底的光亮却好像没有温度,竟有些像兽眼。
      “为什么你知道傀儡之术,你明明只是商旅为什么要搅进这淌浑水里。”
      “嗯…这些话唐离也问过我。”冼云帆看看他,眼底那波月色恍然间好像有些什么波动,但二人都没在意,只见他又转回身去闷声笑道。
      白卿荼还拎着那只已经冷透不知多久的小炉站在原地,他的手有些发颤,牵着那小暖炉悄悄地打在了腰间的玉饰上,擦出些好听又清脆的声响来。
      “不过…小卿说我搅进这淌浑水里,你不也是答应了兄长不入仕途,这边又背着太傅帮着李尚?”冼云帆没有正面理会白卿荼的问题,只是柔笑着仰起脑袋去望着那轮好看的清月笑道。
      夜里风冷,他还轻轻呼出团白气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
      “…我没入仕途,帮着好友罢了。”白卿荼也是心虚,只能撇过脑袋去闷闷地嘟囔了几声,那声音微弱,而冼云帆也只是听着却没在意。
      他不大想把自己的身份抖出来,人类对于神灵的好奇心总是会害了他们自己,要么就是危害到这个神灵。
      虽然只是一册兵略,但也确实是个书灵。
      “你不过怕我帮着他人威胁到…”
      白卿荼没等冼云帆说完那句话,只见他黑着脸快步走上前去,抬腿对着人的膝窝就是一脚,搞得冼云帆差点往前扑摔过去。
      “我怕的是你引火上身。”
      “你说就说踹我做什么!”
      “你欠收拾。”
      白卿荼没再管他,只是松了口气走在了前边,而冼云帆也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悄悄地打了个响指,只见从那皎皎的月色中,竟隐约窜出一只散着光尘的纸鹤。
      白卿荼从没见过这小玩意儿。
      那只纸鹤和他刚回临安时侯,在归云阁前碰到的那只小雀一样。
      围着他的脑袋转悠了两圈,又好像戏谑一般,轻轻撞了撞他的脑袋,紧跟着就当着白卿荼的面,静悄悄地溜进了那只小暖炉里。
      白卿荼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那只突然亮起星火的小暖炉,只是还没等他反应,那冷掉的暖炉竟然在他掌心里悄悄地散出了些暖意。
      果然不是人间客。
      “小卿,我就只是冼云帆而已。”
      “我知道。”
      冼云帆嘛,归云阁阁主,一个破卖珍宝的钱串子。
      要说引火上身的人,总不会是看戏的看客。
      观局人总看窃国盗玺,却从来不会入局涉水。
      这就是临安的局。

      夜里符存跟着任长鹤,一道回了檀香坊。
      路过街角的时候遇到个卖甜食的小贩,任长鹤还顺便给他买了几根糖葫芦,背着刀的大将军总算露了些许好看的笑意。
      “阿存,不怕吗?”任长鹤抻了抻衣袖,他总是怕黑的,夜里就常常引着些星火落在二人身上一道走。
      那都是从司天监那边学来的,说是仙术,倒不如说是戏法。
      因为他总是拿着这些,要耗费灵力的事情,去逗符存开心。
      只见他轻轻挥了挥拂尘,有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点点红金色星火如萤虫一般悄悄落在二人肩上,凑在一块儿听着二人说着些小甜话。
      不过要是和林鸫在一起,任长鹤也不会搞这些看着浪漫的事情了。
      因为林鸫知道他怕黑,所以夜里一起走的时候,总会专程去买只灯笼来陪着他走。然后一路打打闹闹的,买一路好吃的。
      也就是好兄弟,才一直说不出一个谢字。
      反正林鸫是一直因为任长鹤吃不胖这种事情,老想着暗杀他的。
      “什么?”符存有些不明所以地转头来看了看他,跟着瓮声问道。
      “那些傀儡。”
      “你不死,我就不怕。”符存摇了摇手里的糖葫芦,接着对他瓮声笑道。任长鹤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看他的笑意,又犹豫了一阵,到底还是收了回来。
      “好,我不死。”任长鹤心下不是滋味,只能勉强勾起个笑意,又好像事不关己一样长叹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还不算乱的脑袋念叨道:“啧,麻烦死了。”
      任长鹤常年待在李枫的檀香坊里,衣物和发丝上都沾着些许紫檀的气味,好闻得很。
      偏偏他自己还常年用黑松香,导致身上那香味更是勾人了些。
      前些年符存与别人出征,不意挂了彩,回京时看任长鹤担心的模样不忍笑出声来,偏偏又认认真真地在他左右说着什么:“就是死了,成了孤魂,也要顺着你这檀木来寻你。”
      “这几日坊主不在临安,也没人管我门禁了。”任长鹤领着符存逛至坊门前笑道,这地方虽说是座坊,却不如别处,檀香坊是落座在满是枫树的小山上的。
      李枫喜欢枫树,他总说深秋时候,看着满山的红色,心里总是会很开心。
      这地方前后分作两坊,穿过满是女子的乐坊之后才是酒坊,任长鹤有事没事,总会去前边儿找姑娘们讹点酒再回屋去。
      但因为他相貌俊朗,眉眼泛泛,每次都要被那些姑娘们拉着,染上些脂粉香味才得以离开。
      任长鹤的房屋在最里边,走得最久。
      说是说在此处当个闲散道爷,不过是背着名声在里边管着刑堂,毕竟离远道也不可能真就白养着他,然后每个月还给他发工资嘛。
      总得做些什么,让离远道李枫他们没办法舍弃自己。
      他说不让符存知道,只是有时候溅那一身的血腥气味,也不是檀木能遮掩干净的。
      “…哟!这不林小公子吗!”这边任长鹤刚推开房门,就看到拿着酒觞发呆的林鸫正跪坐在里边等着自己。
      这人有毛病吧…为啥要在酒觞里把点心搭那么高啊!
      “哈哈,你有病吗。”林鸫没理会他的故意提高音量的调侃,只是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又干笑了两声说到。
      “…”符存没说话,只是奇奇怪怪地看了看林鸫,接着又抱着糖葫芦坐到任长鹤身后去,任长鹤看看林鸫,又去看了看后边困乎乎准备睡觉的符存,跟着长叹了口气,也坐到了林鸫跟前。
      “李尚让你来的吧。”林鸫也不动静,就看着他坐在自己跟前问道。
      “猜错啦,是阿兄让我来的。”林鸫说得轻巧,事不关己一般,倒是活的没心没肺,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不过要说起来也确实,这事情和上柱国家有关系,林鸫又是刑部的人,要所示林其庸让他来问的,也没什么问题好像。
      “是周子昭西讨平乱带回来的,如刚才一样,不人不鬼。”烛光红黄几点跳动在林鸫眼底,只见他从腰间的小包包里翻出一根,夜宴上出现过的骨钉来轻轻放在桌案上。
      “你应该去问云帆…”
      “冼云帆毕竟不是朝堂中人。”
      林鸫不难看穿任长鹤的心思,于是他一语便断了任长鹤心下的顾虑。
      李尚林鸫任长鹤符存是竹马之交,从小就待在一起,但林鸫总和他们不同,李尚心里是有他,任长鹤和符存也是,只是他活的像是谁都不在乎,甚至不在乎自己。
      哦,除了他师父和他哥。
      就,天大地大,哥哥和师父最大。
      “小尚是寻安的堂兄,太傅和陛下应该…不会对他下什么杀手,起码暂时不会。”林鸫长叹口气,只见他把那酒觞里,叠得最高的一块桃花酥随便摆了一小块儿塞进了嘴里,跟着又理了理有些乱遭的衣领坐正起来。
      要没坐正,或许任长鹤还发现不了他衣领下边藏着的些吻丨痕。
      肯定去过东宫了吧!
      果然李尚还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吧!
      “不论如何吧,对方的目的在李寻安,不在你身上,你是顺带的,但至于为什么…”檀香味熏得人脑袋有些沉,但那恍然间,任长鹤似是闻到了些血腥味,于是他倒了盏茶给自己醒了醒神,这才发现是跟前林鸫身上的血迹,那腥味儿有些重。
      但林鸫好像并没有发觉,但其实林鸫的嗅觉很好,没发现自己身上的血气,或许是因为在刑部待习惯了吧。
      林鸫并没有打算待多久,只是静静抬手接住符存丢过来的糖葫芦,跟着站起身来对任长鹤笑道:“你心里清楚,不用来骗我。这地方不值得你一直待下去。”
      林鸫说的也确实没错,林鸫符存都是李尚的臣子,符存还更偏向于李承佑的将军,但没理由让任长鹤一个人在李枫这边呆一辈子。
      这夺嫡的事情一旦闹大,任长鹤和李尚总是会有隔阂的。
      而他们谁都不想这样。
      “陛下让我这些天跟着小尚,这两日你估计是见不着我了。”
      “小尚又怎么了?”
      “逃课啊,梯子倒下来的时候还把太傅砸伤了。”林鸫是说得云淡风轻,想来白卿荼知道了这事儿,估计也不会轻易放过李尚。
      毕竟纵观八荒九州,还是哥哥最重要了。
      “…他太强了。”
      林鸫是在那边蹭了顿夜宵才走的,符存话不多,困意涌上脑袋,只让他抱着刀和糖葫芦靠在窗边一个劲儿的发呆,到悄悄睡着,又到突然惊醒,再到悄悄发呆。
      就无限循环。
      “不是我说,你干脆转行卖糖葫芦算了。”林鸫走时拍了拍任长鹤的肩朗笑道,只是混乱间,任长鹤依稀看到有几滴血色混在烛光中,藏在了他眼底,几乎要溢出眼眶。
      任长鹤不禁多看两眼,自当是看错了。
      “那我怕是要被阿存吃穷的,你路上小心些。”
      “知道啦。”林鸫摆了摆手正要走,却被任长鹤揪住衣领拽回来问了句话。
      “阿鸫,你怎么哭了?”
      其实任长鹤不能确认那是不是血,本来夜里就昏暗,看错了也很正常。
      只是林鸫听着他的话心下却一惊,赶忙转过头去,悄悄擦了擦左眼眼睫下边的一片血腥味,任长鹤有些懵,他还没怎么见过林鸫这样无措的样子,只见他装作无事的摆了摆手,又借着月光看了看手背上那一道红意。
      “阿鸫…?”任长鹤多少有些担心,他看不清林鸫手背上的痕迹,只能看到他下意识地蹭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好像在刑部审讯完,把手上的血擦在衣服上的时候。
      “没事,困了而已,我走啦。”
      “神棍。”关门后许久屋里都没有响动,只是符存一直没有吭声,任长鹤也以为他睡着了,于是就一个人坐在桌案前,拣着被林鸫堆的高高的桃花酥来吃。
      直到符存啃着糖葫芦突然出了声儿,任长鹤才胡乱喝了口茶叶问道:“怎么了?”
      也幸好堆的不是龙井酥,不然可能会被离远道连夜暗杀。
      “我也困。”符存的糖葫芦还没吃完,只见他拣出个干净的油纸袋来,把糖葫芦静静躺在上边儿,跟着自己把腰间的金锻刀也卸了下来。
      “睡觉。”他一言一语说的认真,虽然符存反应慢,但他也看得出任长鹤心情不好。
      “怎么了?”
      “阿存。”
      任长鹤心里委屈得很,难得他不动作,只是又俯身趴在桌案上闷闷道:“好麻烦啊…”
      他口鼻都埋进臂弯处的衣物里,呼出的热气都被衣物吞尽,些微散在皮肤上,暖得很。
      “我本来就只是被父亲送给枫公子的人质而已,”他低声念叨着,符存愣了愣神,跟着静悄悄地坐到他身旁去,听着他委屈扒拉地继续说着:“不过是离远道信不过父亲,我就是个棋子而已。”
      “你不是。”
      “我是。”
      “你不是,你是糖葫芦。”
      “…好,我是阿存的糖葫芦。”任长鹤听着符存的话竟一下乱了脑袋里的思虑,于是他缓了缓神,跟着无奈地笑道。
      符存嘛,大将军,向来不会安慰人,倒是甜的很。
      但是任长鹤也不傻,如果哪天离远道对他真的动了杀心,他一定会在那之前就收拾收拾跑路的。
      “哎,算了,反正也是早晚要被丢弃的玩意儿,死在谁手上都一样。”
      “你知道是谁?”符存看看他,跟着瓮声问道。
      任长鹤也总算坐直了腰身,又伸了个懒腰,两颊被臂弯衣物擦出些红晕,鼻尖也有些红,但他没有理会,只是跟着说道:“虽然不知道是谁,大抵也能猜出几个。”
      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朝堂上想弹劾父亲和阿兄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父亲本来就动摇的很。阿兄常年在外征战,父亲又手握兵权的,枫公子一旦没了父亲的扶持基本就没什么好争的了。”任长鹤的话语里好像没什么精力,拂尘也跌在他膝边,跟着风声偶尔翻个身啥的。
      “我就是个棋子,没人在意的那种。”
      “你骂我不是人。”符存就盘腿坐在他身旁念念叨叨。
      “全天下不在意你我也要把你捡回家。”
      “…睡觉啦!”
      符存理所应当的占了任长鹤的床,任长鹤也顺理成章地跪在地上打了地铺,又跪在床边,悄悄地把被符存藏在被子里的糖葫芦尽数搜出来,放远了些。
      告诉他不许多吃要牙疼的,还有什么不许踢被子,热了也不许把肚子露出来什么的。
      再嘚嘚跑去熄了烛光,只留着火炉里暗红色乱窜的星火在夜里劈啪作响。
      任长鹤怕黑,更是怕天黑了看不到符存。
      “阿存…如果有一天我会和小尚兵戈相向,你会怎么做?”
      “杀了你,然后自杀。”
      任长鹤没盖被子,也没脱几件衣服,就两手相交枕在脑后,一腿架在支起的另一膝上晃来晃去。
      而床上的符存背对着他,拥着那床被暖炉炭火蒸的微暖的被褥,他不睁眼,就把脸埋在被褥里闷闷说道。
      “为什么啊?”
      “不得叛友,不得叛君。”
      “…阿存,你是我最后的明月朗朗了。”
      要与君同归的。

      林鸫是一个人走回去的,从半路开始,左眼微弱的不适逐渐转成了痛楚,还在他根本没有什么防备的时候便狠狠刺上他的心脏肋骨,甚至于到最后基本喘不上气。
      那阵血腥味就挡着视线,让他根本看不清东西,他也只能颤着手掌轻轻地盖在左眼上边,那痛楚好像要吞噬他一般可怕,但他总是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半分声响。
      要命的自尊不许他因为痛楚发出什么动静,是幼时挨训时父亲训斥的,哪怕后来几乎要被师父宠坏,这点却从来没变过。
      痛楚狠狠击在他的大脑里,眼睫也沾着略微粘稠的液体扫在手心李,不远处有军队巡街的动静,他听着那声音愣了愣,跟着仅剩不多的思绪都在叫他赶紧走。
      近来刑部事务多的很,林其庸连续几夜都晚归了。
      “少爷?!你的眼睛…?”
      “别看,我没事。”
      林府静得很,偶尔有几个往来的仆人。
      正走在行廊里,林鸫又碰见那个叫阿清的小姑娘。
      细细想来…她应该是待在门前,在等自己回来的。
      只是那些血色顺着指缝悄悄地往外渗着,林鸫不大想吓着她,只能捂着痛楚尽量躲开她满是担心的目光。
      “少爷…”
      “我让你别看!”
      林鸫难得的发了火,吓的阿清楞在原地半晌都不敢吭声。
      也确实,好像从六岁到了林家之后,林鸫对自己总是最有耐心,也最温柔的。
      但阿清也并不觉得委屈,她的担心多过了其他任何的情绪,林鸫被痛楚堵住了喉嗓,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阿清也不敢动作,只能跟在他身后,静静地陪着他,只是那左眼传来的痛楚实在难忍,逼得林鸫好几次都差点站不稳。
      被血色浸透的袖口紧紧贴在他的手腕上,他难得这般狼狈,连被死死压住的喘息声都止不住的发颤,浑身都抖得不像话。
      “阿清…抱歉。”
      虽是几乎被痛楚压断最后的神志,但背上的鞭痕清楚的告诉他,因为自己的原因吓到人家就是不对的。
      “没、没事…”
      “我没事的,给我打盆水来吧。”
      好不容易挪到自己屋前的时候,林鸫基本已经疼到看不清石阶。
      只见他摇摇晃晃地挪着痛楚踏上石阶,好像披着多少斤的甲胄一般,神志早被痛楚吞尽,甚至不留余地的吞占气管,窜过鼻腔的冷空气都被痛楚揉进大脑,右眼都被水雾攀满,只能不清不楚地望见屋里昏暗的几盏灯光。
      “小尚…”
      左眼疼到几乎要他窒息,胸腔也满是被痛楚攀满的血气,发重的喘息拖着步子总算是站在了门前。
      他疼得有些恍惚,竟一时间愣在房门前,看着屋里摇晃的烛光,想来李尚估计是在他桌前补功课了。
      只是现在口渴得叫他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嗓子干得像是能烧起来。
      摇摇晃晃地抬手叩开了木门,血腥气也早从手腕延伸至臂弯,寒风打在他衣袖上,好像瞬间就能穿透骨血,渗至骨髓,左手都因为抬了太久有些麻木,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不适了。
      好像睡…。
      “殿下…”
      李尚是端着书卷几乎要睡过去,直到听到木门吱呀声才猛地惊醒过来。
      他应声去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看着林鸫跌倒进屋里,窝在柜角旁缩成一团,整个身子发狠的颤抖。李尚一时有些无措,接着便赶忙将卷宗丢下,箭步走上前去将他抱起来护进怀里。
      好像前两年,林鸫眼疾犯了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那身好看的蓝色衣物基本被彻底浸在了血气里,连着肩臂的竹林纹样一同溺在死水里不闻半分响动。
      “阿鸫?”
      林鸫是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右臂死死环住他的腰身,好像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胡乱抓着也不敢松手,李尚便由着他,只是将他紧紧护在怀里,接着高声嚷嚷着让人找医师来。
      “阿鸫、阿鸫不怕…小尚在呢…”
      “快点啊!找医师来啊!!找不到就去魏王府找李寻光啊!!!”
      “阿鸫要出事我要你们全部给他陪葬!!”
      林鸫在混乱中也就能听清那么几句。
      总算能把脑子里父亲的话语尽数丢在一旁,难得他可以收了所有的防备和戾气,静静窝在李尚的心口前。
      那是活人的温度和心跳声响。
      或许是被痛楚扰得不分黑白,右眼被泪意占尽也看不清什么出路,只得被人护在怀里,听他第一次为自己吵成这个模样。
      一点都不像个太子该有的样子。
      “李尚,我疼…。”
      在哪都好,总在人间。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是第八章 但我不会搞分卷 嗯 那我加上番外的话 应该已经屯稿九十来章了吧。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