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虫难为》展笑言

6、第六章

　　可能是换了新床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初出茅庐的不适感，当然最大的原因，只能是赵黎这家伙躺在她房间的横梁上，做了一位梁上君子。试想，有一个陌生人侵入了你的安全领地，你还能高枕无忧？陆米米屡次抗议，都被赵黎用护卫安全的借口推了回来，只能拉上床帏，眼不见心不烦，时刻催眠自己屋里没人，但是莫名地，在黑暗中，她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打量自己。
　　这一夜，陆米米和衣而睡，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天，尽管马车依旧颠簸，陆米米却很快熟睡了过去，直到被一阵刀剑的撞击声吵醒，这才警觉地拿起随身的长剑，偷偷掀开门帘往外看去。只见一伙身穿短打，黑巾蒙面，手拿兵器的人正围着赵黎，还有几个壮汉试图爬上马车，被赵黎的袖箭打中，倒在了路上，眼睛睁得大大的，透露着不甘。
　　陆米米何时受过这样的刺激，四周躺倒的尸体，空气中充盈着浓厚的血腥味，让她呕心的想吐，可是早上并没有用多少饭，只吐了几口酸水，嗓子火辣辣的疼，眼泪也忍不住冒出眼眶。
　　可能是兼顾不过来，赵黎的袖箭射偏了几分，地上的男人正捂着伤口，疼得满地挣扎着打滚，血把灰色的布衫染成了褐色。陆米米的目光直直看向他，死死捏着手中的剑柄，迟迟拔不出剑鞘中的长剑。
　　无意中男人的眼睛对上了陆米米，仿佛确认了目标，男人慢慢爬了起来，一步一步往陆米米跟前挪，陆米米不由自主地往马车里缩了缩身子。赵黎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这一幕，却恶趣味地没有出手，仍在跟其他蒙面人周旋，似乎打定主意想称称陆米米几斤几两，又或者对陆米米的实力有些信心，打算给她练练手长长见识。
　　看着男人疼得扭曲的眼中，快溢出的满满恶意，陆米米总算下定决心，起身跳下车辕，拔出长剑，上前准备给他补上一剑。谁知可能犹豫的时间有些长，赵黎那边已经清理结束，还没轮上陆米米挥剑，赵黎这家伙就毫不犹豫地给了男人一箭，总算结束了他的痛苦。陆米米不知为何有些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只能悻悻的收起长剑，有些羞赧地顺了顺鬓角的发丝。
　　“小姑娘家家的，打打杀杀的不好，学点功夫防身也就够了，可别像某些人，沉迷练武，最后家破人亡。”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刚刚她明明看见这家伙在旁边看戏，这会反倒说教起她来，还有这人就比她大几岁的模样，成天小丫头小姑娘的叫着，搞得自己好像自己比他小很多的样子，生生长了自己一个辈分。
　　“哟，还学会斜眼看人了！”赵黎有些稀罕的说。
　　“就你话多，这些是什么人，怎么感觉像是冲着我来的。”陆米米不太确定。
　　“你可以把像去掉。”赵黎故作潇洒的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笑着说：“看他们虽然极力掩藏，还藏不住的这股行伍味道，丫头，你这是惹上官府的人了。赶紧上车吧，这些苍蝇可讨厌的很，盯上了小心脱不了身。”赵黎催促着，陆米米很快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的陆米米百思不得其解，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姑娘，是如何跟官府搭上关系的，而且还是要杀她的关系，这就更令人费解了。难道是师傅这家伙惹下的祸事，可是这样大动干戈地打杀她又能有什么好处，难道是想活捉她，威胁师傅和师兄，只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惨淡地倒在了前行的路上。陆米米仔细想了想，也只有这种可能了，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后续的路程很平稳，并没有再遇到这么惊心动魄的事，看来一路逃亡只可能是话本里的桥段，要么你死要么我活，这才是江湖吧。当然也有可能是赵黎的武力值太高，没人敢来触霉头，或是她并没有穷追不舍的价值，总之三天后，赵黎带着陆米米安全到达了柳家堡。
　　柳家堡真就像一个堡垒，比长春门看上去气派多了，可能因为要办喜事的缘故，到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陆米米一路走来，虽然努力维持着镇静，眼睛却忍不住四处飘，暗暗打量着来往的丫头小厮。虽然气氛热闹，但佣人神态并不散漫，而是自顾自的认真做自己的活计，显得井然有序，可以看出规矩一点都不比大户人家差，甚至可能还要严苛些，连年岁小的洒扫丫头都没有活泼的样子。
　　带路的李管家笑嘻嘻地介绍着柳家堡悠久的历史，以及在江湖上闯出的偌大名声，模样慈祥亲近，陆米米不由心生向往，听得津津有味。谈话中，陆米米得知，这柳家堡原先的堡主的确姓柳，单名一个眉字，曾是大名鼎鼎的武林盟主，现在的堡主李昊却是堡主妹妹的儿子，也就是这柳家堡的表少爷。明天啊，就是这表少爷娶亲的日子，娶的还是前堡主的女儿，可是亲上加亲的大喜事，难怪李管家笑得合不拢嘴。
　　赵黎一路上都在旁边陪笑，有点皮笑肉不笑的阴阳怪气，偶尔流落出一副看好戏的期待，引得陆米米往他那看了好几眼，他倒也不遮掩，反而大大方方的回视过去，还抬了抬眼，戏谑地挑了挑眉，看得陆米米一阵怪异，赶紧转过了头。
　　虽然有李管家的妙语连珠，不时透露点江湖八卦、小道消息，这一路并不枯燥乏味，但是走了半天路的陆米米还是有些不太耐烦。从原先要打开礼品盒时满满的期待，到如今一层一层剥开还是望不到头的失落，陆米米只能安慰自己，当繁琐的枝叶掉尽，事情的脉络才会清晰可见。不过还是想早些见到堡主，至少看看是不是熟人，问问为何要邀请她来观礼，可惜，陆米米似乎想多了。
　　“陆小姐，这就是你的房间了。”李管家转身带着陆米米进了一个院子，对门口的侍女吩咐道：“绿荷，你过来，先给小姐倒点水净面，再帮小姐去小厨房领取今日的午食，等用完餐服侍小姐休息了，你再回梅苑帮忙。”
　　“李叔，难道不去见见堡主吗？”陆米米看着已经忙活开的绿荷，不解的问道。
　　“堡主今日忙着见一些世家好友，陆小姐还请放心，晚上堡主定是有空的，到时候我让赵黎来通知你，他这会得跟我回去复命，怠慢之处还请见谅。”李管家笑着赔礼，陆米米哪里肯受：“李叔严重了，堡主的大喜之日，自然亲友云集，抽空见我，才是荣幸之至。”
　　“好了，你两有完没完，该走了，还有一堆活要干。”赵黎的语气有些生硬，似乎没见到想见的场景，有些赌气，不过陆米米早就习惯了他晴一阵雨一阵的变脸技巧，所以并不觉得惊奇，无视他道：“劳烦李管家了。”
　　连日来的舟车劳顿，就是陆米米也有些吃不消，何况赵黎还在一旁冒坏水，这几天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陆米米收拾好随身物品用完饭，就换上寝衣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太香，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绿荷正等在门口，听见屋内的动静，就端着晚膳推门走了进来：“小姐，该用膳了。”
　　陆米米这会正站在床边，舒服的伸着懒腰，微眯着眼，神情放松，闻言笑着说：“麻烦绿荷姑娘了！”
　　看着桌上摆好的碗碟，陆米米吸了吸鼻子，满是饭菜的香味，连忙整理好仪容，走近坐下，小心的拿起筷子，开始用餐，只是动筷的次数相对来说有些频繁。
　　饭用到一半，陆米米的肚子有些不对劲，她有些警觉的放下筷子，连忙催吐，直到清空胃袋，这才感觉好受些。那边绿荷见势不好，早就推门溜走，陆米米心底狠狠松了一口气，幸亏她反应的快。
　　陆米米吃了个大亏，却不知该如何自处，还是赵黎见她久未露面，绿荷的行为又有些反常，在最需人手的时候，一门心思的想请假外出，不放心陆米米过来寻她才得知，饭菜居然被动了手脚，当下忍不住怼她：“腿和嘴长着是摆设吗？你是不会走路还是不会叫人，这一片都是观礼的嘉宾，就算你都不认识，也可以叫门口的小厮和护卫，偌大的柳家堡难道是摆设，凭她一个侍女就想来去自如。”
　　陆米米做错事般的低着头：“我这不是没有大碍嘛，何况明天就是堡主的大喜之日，我大喊大叫的不是给人家添堵，再说绿荷都已经跑了。”
　　“哟，说你两句你还不服气了，算了，我找个大夫给你瞧瞧。至于绿荷，想跑可没那么容易。”赵黎的眼中盛满了不怀好意，转了两下手里的扇子，走出去吩咐，看来在柳家堡中地位不低。
　　这大夫来的倒也快，不过洒扫清理房间的功夫，就是有些太过年轻，陆米米有些不太放心，而这柳大夫似乎也看出了她眼中的怀疑，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伸手号脉，样子倒是十分专业。
　　“是醉红尘，人吃了会一睡不醒，然后慢慢死去，幸亏发现的及时，处理的也恰当，肠胃里还有一些微量的余毒，并不碍事，吃上几丸药祛祛毒就行了。”
　　陆米米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才有心思考虑：柳家堡一路护送，怎么到了堡里才动手，何必多此一举。正如赵黎所说，取她的小命不过他动动手指的功夫，毕竟在他看来她全身都是破绽，何必大费周章的下毒，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