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川结案报告》糊也

73、茶坊

　　翌日，离午时约莫一刻时，林敛熙按照与关崖的约定，出现在刑部门口。

　　与以往不同，平日里她穿衣打扮随意的很，惯是捡着最素，最平常的来，一为省钱，二不想引人注意。但今日不仅换上绣金描花月牙白，用竹扇替代长剑，还很是招摇的骑着匹高头骏马，十成十的纨绔子弟做派。

　　“大人？”关崖在刑部和她撞上时，震惊不已，要不是看见她的腰牌，还以为是她什么远房亲戚来了刑部找她。

　　“关崖！”林敛熙春风满面和他打招呼，从后颈抽出竹扇，啪的一声拍在手心里，“看我，怎、么、样！”

　　“如若刑部里都是女子，怕是要像追姑娘来时那般了。”关崖竖起拇指，“不对，是更甚。所幸今日程大夫和顾兄不在，他俩加起来都不比大人今日。”

　　“得了吧你。”林敛熙笑着抖开竹扇，“走，办正事儿去。”

　　来刑部只是走个过场，尚书大人不在，以林敛熙的身份，结案查案用不着跟任何人禀报，她的目的是放出消息，公开场合几句话的事儿。

　　不过因着她此时不务正业的形象，愣是嘚瑟一溜够，才姗姗出刑部大门，牵着马沿街慢慢走回王府中。

　　回程途经茶坊，也是来的凑巧，门口被人堵得水泄不通，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林敛熙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小二，问里面发生何事，小二却颠三倒四，说了半天也没把话说明白。

　　算了。她将马交给小二，给了他一个铜板，让他将马送回王府。茶坊一楼进不去，她想了想，干脆飞身上二楼，从窗子里进去。

　　外面围着里三层外三层，里面倒是空荡，林敛熙无声站在二楼木梯处看了一会儿，便知晓了楼下情况，茶坊发生的事儿不稀奇，原是三个长得像土匪的彪形大汉，在干泼皮无赖不给钱吃白食的勾当。

　　非但如此，当她从木梯上下来时，那半个小二脑袋大的拳头，已经高高挥起，眼看就要落在小二脸上。

　　见此，林敛熙干脆从木梯中央一跃至大汉面前，将他的拳头从半空中截下来，双眼明亮放肆扫过作乱之人，轻笑了声。

　　也许是被这轻蔑戳进了心窝里，三人齐齐凶神恶煞的看着她，面前大汉脸上挂不住，大声怒吼：“哪儿来的小白脸？滚——”

　　林敛熙一蹙眉，“容我先问一句，这三个是平白无故来吃白食的？茶坊可曾怠慢？”

　　她视线一直在大汉身上，没看见一旁的茶坊掌柜松了口气的模样。来找茬的人是生面孔，听口音不像黎州人，掌柜唯恐是暗千门派来试探的，动手不是，不动手也不是，只得喊个腿最利索的出去找官差，没想到人还挺会找，喊了个最适合的来。

　　这下什么也不用担心，在一边听吩咐就是了。

　　茶坊掌柜朗声道：“大人，都是开门做生意，我们岂敢招待不周。”

　　“你说呢？”林敛熙抓着大汉的手一紧，皮笑肉不笑看着他。

　　大汉挺了挺胸脯，梗着脖子嚣张道：“是又如何，关你屁事？”

　　“真不给钱？”林敛熙问。

　　三个大汉怒了，围在她身边，怒瞪着她道：“识相点就赶紧滚。”

　　林敛熙用空着的那只手扯下自己的腰牌，往三人面前一晃，“刑部段璕，看清楚。”随后手腕微动，头也不回将它扔给掌柜，喊道，“劳烦掌柜替我保管片刻。”

　　说着使力一拧大汉手腕，在他哀嚎前用两招放倒另外二人，看客来不及惊呼，就见她一脚踩在手腕错位的大汉胸口上。

　　“一，二，三。”她半蹲着身子，声音不大不小数完三个数，像是触动什么机关，她捏着嗓子与大汉们一同喊道，“打人啦，打人啦，官差打人啦，官差打人啦！”

　　大汉愣住，林敛熙又道：“就这？”

　　三人不是头一回干这事儿，以往就算遇上官差，他们也不敢管，没想到这回一来就遇上个硬茬，还是个对他们的路数了如指掌的硬茬。

　　林敛熙招来差点儿被打的小二，问：“他欠了多少？”

　　“回大人，五十文钱。”小二回道。

　　林敛熙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并起二指，弹了弹膝上的灰尘，“现在的泼皮真是一茬不如一茬，五十文钱就搞出如此阵仗，丢人。”

　　大汉们脸臊的一阵红一阵青，气的要站起身反抗一番，不过小二眼疾手快从半空扔来条板凳，林敛熙后退半步，飞身抬腿踩在凳面上，三下两下就又是让他们动弹不得了。

　　林敛熙只觉好笑，偏头看向小二，“去衙门叫人，把这几个押到牢里好好反省反省。”

　　小二拉长音喊道：“是——大人。”

　　“你们一桌是五十文，别人少点儿按一桌四十文算，茶坊一楼十二张桌，闹这么半天，茶坊少说能翻一次台。”林敛熙接着转向掌柜，“掌柜的，过去从他们身上拿，不多不少九百七十文，别让旁人说你们仗势欺人。”

　　掌柜憋着笑，欢畅至极走上前，拿钱时却发现倒在地上的一人凝视着林敛熙，眉头紧皱，眼中似是有探寻、迷惑和纠结。

　　不好！他一下子想起几日前截下的画像，暗骂自己简直得意忘形，都敢将暗千门在找林敛熙的事抛诸脑后！

　　“去拿绳子，把他们绑起来。”掌柜吩咐完小二，转头对林敛熙一拱手，“今日多谢大人，大人费心。”

　　林敛熙还礼道：“小事。”

　　一盏茶后，官差前来将人带走，围观了半晌的人群中迸出一阵欢呼，衬着掌柜的忧心忡忡愈发明显。

　　“掌柜有话要说？”林敛熙问。

　　掌柜扯起笑，躬身请她去二楼那个她常去的雅间，随后交代小二去上茶点，自己将雅间门关上，紧张道：“段大人，恕小的多嘴一句。”

　　林敛熙不解，摇着竹扇的手一转，将其收起在手中，“何事？”

　　“宁安大街有蜀王府庇护，小偷小摸砸场子的从来就没有过。”掌柜说，“小的经营茶坊五年，这还是头一回。”

　　林敛熙：“劳烦掌柜直说。”

　　掌柜用刚想好的说辞道：“小的怕他们是冲着蜀王来的。”

　　能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还冲着蜀王，就算是真的，对方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

　　“掌柜的宽心，那几个听口音是外乡人，多半对黎州不了解才办出如此蠢事。”林敛熙以为他怕大汉出牢房后报复，出言安慰，“一会儿我向刑部传个信，把他们教导好了再放出来。”

　　掌柜愁容不减，起身再拜，“大人辛苦。”

　　此时端着茶点的小二恰好到门口，他将茶点摆上桌，替林敛熙斟完茶，欲要告退，忽然被她喊住。

　　“掌柜的，且慢。”林敛熙看着满满一桌子，有一半是她从未点过但喜欢吃的。这么熟悉她口味的，黎州少之又少，便问道，“这些茶点是？”

　　掌柜笑着说：“顾公子交代的。”

　　果然。林敛熙扬起唇角，朝掌柜颔首，“有劳。”

　　一个时辰后，她慢步回了王府，适逢碧笙站在王府门边张望，看见她时眸光一下亮了起来。

　　“哥哥！”

　　碧笙兴高采烈朝她挥手，林敛熙大步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一起往府中走。

　　到无人处，碧笙问：“姐姐，这几天你们去哪儿了，我一个人在府中闷死了。”

　　林敛熙：“怎么不让护卫们陪你出去？”

　　“别提了。”碧笙一撇嘴，“爹说不让我出门，他自己又老不在府里。”

　　说起这个，林敛熙忽然想起件事，好像自打她来了黎州就没见过蜀王妃，“王妃不在府中吗？”

　　“我娘去陇川了。”碧笙竖起食指在唇间点了几下，回想了会儿，“是姐姐来黎州前三日还是四日，忘记了。”

　　又是去陇川，林敛熙在心里把这事儿记下，心想但愿不是巧合，“王妃独自去陇川，王爷能放心吗？”

　　碧笙骄傲的仰起脸，“我外祖家世代镇守边关，我娘可厉害了。”

　　被她一提醒，林敛熙忆起初见王妃时，她踹向蜀王那干脆利落的一脚，脸上浮起层笑意，捏了下碧笙的脸蛋儿道：“对。”

　　两人踱步到花园湖边的亭子里，不多时，护卫拿着一封信呈递在碧笙面前。

　　碧笙接过，让护卫退下，展信一看，脸迅速垮了下来，一头钻进林敛熙怀中，“幸好姐姐在，不然今天又没人陪我玩了。”

　　“碧笙是在等谁吗？”

　　碧笙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程大夫说他有事儿，今日不来了。”

　　“也许是府中有急事。”林敛熙托着她往上一提，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昨夜我去找他，他也是走得匆忙。”

　　碧笙点点头，搂住她的脖颈，很快恢复初时开心的模样，拉着林敛熙玩儿了一下午鲁班锁，直到天黑，蜀王回府，才意犹未尽地放下。

　　当夜亥时，刑部大牢。

　　白日里的三个大汉浑身是伤，被绑在刑架上。负责“教导”他们的人，听说他们是林敛熙抓来的，为在她面前邀功，手下的格外重。

　　以至于乔装打扮成狱卒的茶坊小二，连手都没动，仅看了一眼，就哪儿来的回了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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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知攘：我好像在，又好像不在。（不断向上蹦，挥手，大声喊——娘子看我~
林敛熙：打地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