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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解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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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管事虽害怕的紧,但心知喊也没用,在顾知攘来之前,顾老爷为了掩人耳目早就叫他把周围的人支开了。
此时见林敛熙逼近,他下意识用双手捂住那“用不上的瘤子”,屁滚尿流爬到案几下,撅着屁股缩成龟状,将头藏到墙角里。猜测几个动了心的护院都要受这种惨无人道的刑罚,那他这又动心又动嘴的管事,岂不是要被抽髓拨筋。
早死不如晚死,拖延一时算一时。
“女侠,”大管事下腹贴着地砖,双眼紧闭,声音比顾知攘还颤抖,“我再也不敢了,我与遥香姑娘,并非露水之交,我们如胶似漆、水乳交融……你看在遥香的面子上,放过我……”
“好啊。”林敛熙回答的毫不犹豫。
大管事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饶了自己,恨不得当场磕头下跪。心道赶明儿,不,今夜一定要去云欢院好好谢谢遥香。
此时,软剑滴干了最后一滴鲜血。林敛熙见他还躲在案几下,便换了个执剑的姿势,对准他的屁股,轻戳几下。
大管事如同被薅了最后几根毛的秃顶,嗷叫一声,大喊:“你言而无信!”
逗弄一只裹着衣裳蠕动的蛆没有丝毫快意,林敛熙看向躲在帘后的顾知攘,翻了个白眼,左手对准大管事头顶的案几,一掌拍下。
她收着劲儿,没使多大力,但听在大管事耳里,犹如一记二踢脚在耳边炸开,让他猛地一哆嗦,腿间抽搐热流涌出。
林敛熙嫌恶的躲在一旁喊:“顾知攘。”
“诶~”顾知攘把头从帘后伸出,眯着眼望天,“完事儿了?到点儿了?回家吃饭了?”
“过来,”林敛熙剑指大管事说,“给我把他弄出来。”
顾知攘踮着脚绕开地上的血迹,血腥味掩盖了尿骚味,直到他站在林敛熙身边才发现大管事居然这么有出息,忍到现在才尿。
他站在那一滩黄水外,捂着鼻子说:“你自己出来,一会儿我给你上麻药,我把你弄出来,一会我给你撒盐,怎么样?”
大管事心知早死晚死都是死,可看林敛熙的手段,肯定不止让他死这么简单。
按照惯例,眼下至少应该有个倒计时,提醒大管事,他没时间考虑。但顾知攘被这上了大火的味儿熏得眼睛疼,不想再张嘴说话,直接将手伸向案几下,点在他的几重麻穴上。尔后大管事浑身酸痛,不用他多做什么,就自己从案几下滚了出来。
林敛熙提剑对准大管事的下腹,示意顾知攘闪开,接着剑尖向下轻轻一划,在他的注视下,如庖丁解牛般,三下五除二从大管事身上切下一块柱状肉皮。
这还没完,她皱着眉,说的轻巧,“还好我带的这把剑好使。”神情如同年少跟殷寻醉学剑时一样认真仔细,继续在那已经切下块儿肉皮的位置刻下四个小字:“不能人事。”
顾知攘并紧双腿往后几步,心中只有一句话能说出口:……娘子的刀工真的棒。
大功告成。林敛熙往大管事身上蹭干软剑上的血迹,望向屋内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护卫声色俱厉:“今日尔等已经见识过我的本事,定然知道我杀你们,如同磕碎只鸡蛋一样简单。顾府之人非我所杀,假使换成我,定能做的比那人干净。你们若是不信,大可把今日之事告诉这房间外的任何一个人。”
她收剑入鞘,别回后腰,“不过,官府之人不是我的对手,谁若胆敢把今日之事说出去,就别怪我抓住你之后,教你后悔自己投胎成人。”
顾知攘快走几步,推开雕花木门,分外恭敬的站在一旁,左手捂住腹部,右臂打开指向门外,微微弯腰。林敛熙一脚跨过门槛,看着顾知攘左手下方问:“我刚不小心也切了你的了?”
“哪儿能啊。”顾知攘收回姿势,与林敛熙并肩出门,顺带再把门关好。
走出偏院刚过晌午,太阳高照,光斑从家桑树叶的缝隙间,垂落在地砖上。凉风拂面,把林敛熙与顾知攘身上的血腥气吹回顾府里。
顾知攘问:“回家?”
林敛熙没张嘴,鼻腔涌出个“嗯”字。
街边老槐树下,货郎挑着担子叫卖雪泡梅花酒,顾知攘快走几步,买了两碗,和林敛熙一起靠在树下解烦。
顾知攘心中还有一事未了,别别扭扭起了个头,“娘子,今日……”
余下的话他不知如何说起,顾府偏院内的五条狗腿子虽然被处理干净,但始作俑者还高坐于厅堂内。
“那是你的家事,”林敛熙偏头看向他,唇间沾着冰粒,荡漾出一层水润的柔光,“再者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嗯。”顾知攘小口饮着雪泡梅花酒想,顾王氏死了,下一个会是谁?照他们之前的推断,谁想杀顾知攘,凶手就杀谁,那下一个多半还是顾府的人。
回程路上,两人并肩而行,顾知攘将腰间竹扇解下,对着自己和林敛熙轻晃,虽然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
林敛熙在回想他们在顾府中的事,不明白顾老爷的态度为何会突然转变,故此问道:“你爹想认你回顾家?”
“兴许他是觉得害我的都死了,所以换个招数,想把我供起来也说不定。”
“想太多。”林敛熙偏头看向顾知攘双眼,“何时有过眼疾?”
“忘了,约莫十来年以前。”顾知攘目光炯炯,“现在没事了,娘子不用担心我。”
“那你就少办些让我担心的事,”林敛熙阖上半拉眼皮看向两人脚下的地砖,“你在房内咳出的血……”
“石生悬钩子和些别的药材一起兑出来的。”顾知攘从袖间抽出一小药瓶,倒出一粒褐色药丸放在帕子上轻轻一捏,血浆爆开,看着与真的一般无二。
“这从何处学来的?”林敛熙拿过顾知攘手中的帕子,仔细看了看,要不是气味不对,她恐怕都要当成真的了。
“博览群书,自学成才。”顾知攘笑道,“观星算命,暗器机关,行医问诊,厨头灶脑,各会一些。”
“大智若愚……”
“我看起来很傻吗?”顾知攘皱着半边眉,学小儿样子微微噘着嘴。
“现在……”林敛熙食中二指并起,弹了下他的眉心,“大愚若智。”
两人打打闹闹进了院门,见后院梧桐树遮盖了一片阴凉地,干脆不回房,一个坐在藤椅上,一个坐在秋千上,吹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微风。
小几上放着盘从井水里捞出来的葡萄,顾知攘仰躺着双目放空休息,除了微风拂过梧桐叶,什么声响都听不见。
林敛熙双手环住秋千麻绳,微眯着眼。天边有朵肖似白马的流云,正缓缓往远处游,常人兴许一辈子都不会跨过的高山,于它们来说,不过几个时辰就能走完。
“师姐……”顾知攘懒懒散散的侧过身对着林敛熙问,“有件事,我还是想知道。”
“何事?”林敛熙问。
“青招坊的事。”顾知攘打了个哈欠,“那四个被狗咬死的人,是怎么死的?”
林敛熙起身站在秋千上,视线追着那朵走远了的云说:“不如猜猜看。”
“人不是被狗咬死的。”顾知攘说,“无论是把几条烈犬弄进青招坊,还是把几具尸体弄进青招坊,动作都不会小,再谨慎,都有可能被发现。”
“没错。”
“地上有狗爪的痕迹,说明有狗进去过。”
“有道理。”
“那四个人算是青招坊常客,同时出现在那里实属正常,只是他们家道中落后,几乎是断了往来,所以出现在同一间房内,是被人刻意安排的。”
“对。”
“安排他们进同一间房的人知道四个人早年纵狗行凶,肆意伤人,仇家不少,所以她不怕官府往这个方向追查。”
“嗯。”
“但是每个人审美不同,能让他们进同一个房间的理由,多半得是一笑千金的美人,比如林敛叶。”
“聪明。”
“但林敛叶一定不知道这事儿,且不说那夜程三薄在,她没空闲,最重要的是,娘子你还留在陇川,若她知道真相,一哭二闹三迷药也得把娘子带走。”
“叶儿不用知道这些腌臜事。”
“狗能咬人,人也能咬人,林敛叶善毒,想弄出些影响心智、让他们自相残杀的毒药并不难。烬麻草药效不够,所以用的不是烬麻草,是什么?”
林敛熙从怀中取出个棕色瓶子,扔给顾知攘,“此毒名为杜白,由象谷、铃兰再辅以些常见草药,天麻虫草之类的东西炼制而成。它与烬麻草不同,烬麻草只是致幻,杜白用了则是必死,不过,有一点好处,杜白无反噬。”
“杜白本有通络解毒之功效,现在却被冠做毒药名。”顾知攘笑了笑,接着说,“那便是人咬人了?”
“是。”
“那几人口中的鲜血碎肉如何清理的,还有身上的咬痕?”
“想知道?”林敛熙从秋千上跳下来,拈了半串葡萄说,“人确实不是狗咬死的,但并非没被狗咬过,带一条狗进青招坊不难,咬人的狗你也见过,就是关崖上门那日他手中牵着的那条。那夜四人先是进入幻象自相残杀,死得差不多,再往他们口中身上倒些狗儿爱吃的东西,碎肉自然就有善后的了。”
“那狗缘何如此听话?”
林敛熙饮下半杯茶,“几年前我出城时捡过一条濒死的小狗,并且救活了它,故此有些感情,后来我自身难保,没法长久照料,就托师父悄悄把他放在了衙门狗笼里,当时赶上其中一条狗儿生产,做了些手脚,衙门的人一直没发现此事。后来偶尔去瞧他几眼,所以他一直记得我。”
“不对,这狗再听话,也不可能做的半点痕迹都没有,四人互相啃咬过,他们牙缝中、喉咙里,一定会留有蛛丝马迹,仵作怎会无查。”
林敛熙一挑眉,笑着打趣,“你失忆了?刚刚你还说‘四个人早年纵狗行凶,肆意伤人,仇家不少’,怎么一扭脸就忘了。”
顾知攘手中的竹扇轻扣颞颥,“为何选在那天动手?”
“自是当时才知道那四人身份。”林敛熙说,“人能食狗,狗亦能食人。那几人作恶多端,怎样害的别人,怎样被害死,一点儿不冤。”
“解开我一大心结。”顾知攘抱拳对着林敛熙说,“多谢娘子了。”
林敛熙面朝风吹来的方向扬起头,等顾知攘继续问往下问,但他却没了下文。
“当日死了五个。”林敛熙有些疑惑,“怎么不问鸨母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