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的白衣少年》苏九则

99、高三高三

　　这次的开学一点也不振奋人心。
　　最大的原因是老金不再当他们班主任了。
　　没有老金的开学讲话，一切都少了点味道。而这件事的发生也出乎大家的意料。老实说这件事让人一点防备也没有，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
　　这个形容词也一点也不夸张，对老金有多爱戴，对五班同学的打击就有多大。谁能想到高三还会换班主任呢？何况是那么好的一个班主任。
　　五班同学没有一个人料到这件事。这个消息是暑假过到一半的时候，老金亲自发在家长群里的。
　　老金对学校的这个安排也心存疑惑，再三确定，得了肯定的回复。
　　“我班的同学们不能没有我啊。”老金在办公室里抗议道。
　　“你带了这个班那么久，有感情我能理解。但是学校也看重你的能力，而且新的一届要来了，你也正好把你成功的经验放在新的班级上，也给新来的老师传授点经验。”校领导这么安慰他。
　　“不是……”
　　老金又例举了种种理由，都被领导一一驳回。
　　“你不要以为当了班主任，他们就离不开你。你也不是他们的父母，没那么重要。说来这也不是一件大事。”
　　最后来了句，“这是看重你，不要枉费校长的一番苦心啊！”
　　话已经挑明到这里，老金多说无益。
　　消化完这个消息的老金还是失眠了好几天，担心他的这些学生。最后还是放心不下，和校领导推荐了一个靠谱的老师接任他的位置。
　　上面批准了。
　　于是老金又不厌其烦地和这个同事说明五班的情况，也不怕别人说他。又是发成绩表，又是把每一个人突出的印象讲给他听，要他多留意班上同学的动态。
　　等这些杂七杂八都交代好了，暑假都过去了一半。老金思考再三，还是在一天早上发出了这个消息。
　　“很感谢和大家一起走过的这些时光，感谢各位家长的信任和诸位同学的配合。由于工作上的调动，我将不再是你们的班主任。五班是有上进心，是勇往直前的集体。五班的孩子们也是好样的。同学们，希望你们还是带着这份对学习的认真，到你们的高三时好好拼搏。有什么问题依然可以来找我。”
　　消息一出，家长群就出现了一堆消息。大部分家长从自己孩子口中得知这是一个很好的班主任，而且他们的进步也证明了这一点。他们还是询问，希望得到更彻底的回复。老金也不厌其烦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回了。
　　眼看事情已经决定了，这些家长心里也明白不能改变。老金为自己的这位同事背书，说是比他更认真，更勤勉。而且带高三的经验更加丰富。
　　家长群里这才稍稍平复。他们纷纷打出“谢谢老师”，并附带一朵玫瑰的表情包。底下都是一些感谢的言论。而后家长群重归安静。
　　五班的同学在父母的告知下也在下午陆陆续续地知道了这件事。不过他们少年心性，反应出奇地大。整个班群都快炸了。婷哥还没发言之前，班群里各种怀疑和猜测。甚至有人觉得这是阴谋论。
　　五班这么好，老金这么好，一定是有人眼红了，嫉妒了，在背后搞了他们一手。

　　江泽带头打出“守护全世界最好的老金”，底下是一堆刷屏的，队形十分一致。
　　“怎么回事啊？我们那么乖。”
　　“不知道啊，老金被胁迫的？”
　　“上次我们考第几名？是不是排名后退了？”
　　“呃，还是第一。他教的物理倒是排了第二。还有化学是第四。”
　　“不会吧，就因为这样一件小事？”
　　“说不定就是！”
　　接下来大家都心里忿忿不平，开始胆大包天地说校领导的不是。说要不是他们想一出是一出，谁在高三换班主任啊？又说是其他班的班主任不想有这么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还有说老金家里出事的。最后越说越偏题，说到学校领导不作为，食堂伙食越来越难吃的问题。
　　……
　　一番离谱的猜测后，婷哥到班群里，稳住军心。
　　“老金是有了更好的去处了。这次是相当于升职，学校对他的一个认可。”
　　郑飞发表自己的意见，“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是这么一回事。”
　　由于不合同学们心里的想法，并且有在伤口上撒盐的嫌疑，被他们一顿炮轰。
　　看到这句话，大家心里其实有了很多不利于老金的猜测。
　　万一呢，老金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他们难道不高兴老金升职吗？
　　“所以我们是被抛弃了吗？”
　　“有了更好的前途。”
　　大家哀叹着。
　　婷哥本来安慰着大家的。可是她也有差不多的想法。
　　谁能释怀呢？如果真的是为了更好的职位而放弃带完他们高三，好像也没错。可是他们心里别扭。
　　最后婷哥还是忍不住去找了老金，直截了当地问他。她平时这么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一个人，到这时候也顾不得这是一个越界的问题了。在疑惑的驱使下，她还是做了这样极为不妥当的事情。
　　老金比她预想的还要心平气和。
　　他解释了自己的处境，也表达了对同学们的不舍。明明他也没有错，在话里话外却充满了自责。
　　婷哥十分聪慧，很快就明白了。不过她还是替同学们感到难过。
　　“您还是亲自和大家告别一下吧。”
　　老金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说，什么时候说。现在听了婷哥的建议，决定立马处理好这件事。
　　老金这么一个中年教师，很久都没有用□□。这时候他还是登录了□□，加上了他们的班群。
　　一成功加进去，群里一片沸反盈天。
　　有调皮质疑的，有关心询问的，还有默默不语的。
　　老金把刚才给婷哥解释的内容又在这里发了一遍。只不过语气更加积极，没有那种垂头丧气的感觉。他喜欢把积极向上的能量带给他们。
　　不过答疑解惑的环节结束之后，老金不得不向这群可爱的孩子告别。
　　没有多想，他以一贯的豪迈气势作出了最后告别。
　　“江湖路远，各位少侠保重！”
　　五班的男生们因为这句话更加慷慨激昂，而女生们则更加伤感。
　　江泽难得没有在群里继续聊到最后，在发完“大侠也保重”之后关了手机。
　　他不是那种伤感的人，却也对这样的离别感到不舒服。
　　其他同学也表达了对离别的不舍，很沉痛，很悲壮。
　　老金退群之后，班群一片死寂。没有人出来插科打诨，说笑和吐槽。他们都还需要时间稀释这份伤心。
　　而苏生对此一无所知。
　　老金是讲义气的，这个消息发得一点都不拖沓。不过苏父根本没放在心上，只当做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忽略过去。
　　他开学才知道。
　　开学的时候没有听到老金那些打鸡血的言论也没有那些笑话，五班的同学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失落。他们默契地没有谈论老金。好像暑假过去了，这件事就过去了。
　　到开学的时候，新班主任正式上任。
　　他们也鼓掌热烈欢迎，没有因此冷落了新的班主任。
　　这位姓张的班主任因为这件事在老金面前夸奖五班，还打趣说你也没有自己吹得那么重要啊。
　　老金听后哈哈大笑。
　　五班同学适应比依赖他要好得多。他们这样的状态他也就放心了。
　　五班还是那个五班，班主任却不是那个班主任。
　　如今苏生坐在新的教室里面，觉得特别恍惚。升入高三，按照惯例，他们搬进了新的一栋楼。这栋教学楼的设施和设备都相比于之前的要好很多。苏生觉得既熟悉又陌生，之前高一上半学期他也是在这样的教室里面学习，享受着特优生的待遇。
　　现在峰回路转，已经到了高三。他回来了，也向前了。
　　然而环境的似曾相识并不能减轻苏生内心的压抑。
　　苏生觉得格外疲累。上了个高中，换了三个班主任。对他来说真的很不友善，又要重新适应。
　　老金于他而言，不仅是一个优秀的老师，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他身上的侠义之气也一度让他敬佩不已。
　　他们一起度过的三个学期，每次开学前老金都会极尽自己的幽默，给5班的同学开一个新学期班会。他不想学生在开学时候讨厌开学，所以总是各种说笑。而台下的同学们也无不被他逗得捧腹大笑。那时候同学各种附和，一起大笑。
　　再也没有这样的开学讲话了。那样具有标志性的开始。
　　所以对他而言，高三来得恍恍惚惚的。
　　江泽也落落寡欢，“无聊，太无聊了。还有谁比老金更有趣啊？没有人。”
　　日子也还总是要过下去的。
　　新班主任认认真真，倒也勤勉。工作和教学上也挑不出差错来，只是五班的同学暂时还没忘记老金。他们太想念老金给他们打鸡血，讲笑话了。
　　他们还是怀念着老金，有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意味在里面。
　　新的一批学生——崭新的高一已经入学，据说老金教的就是其中一个班。苏生没有去打听，五班的学生也只是偶尔遇到老金才八卦几句高一。他们聊到高一也只聊那么几句。高一的新面孔也已经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力了。原来高三时这样的感觉，一切新鲜的事情都仿佛和他们没有了关系。
　　高三也比苏生想象中的竞争激烈，每个人都铆足劲往前冲。苏生不得不承认，如他高一所写的那段话一样，要竞争才能“活下去”。而他的不好状态始终是一个弱点。这个因素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人的成败。而他还是和当初一样不能很好地克服。
　　原来这就是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