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卿（重生）》九月咸鱼

19、另有其人

　　她将王珣的口供认真推敲了一番，又将那夜从黄府拿出来的东西又仔细看了一遍，待至天色将暮，段如风才带着人从外头回来。

　　楼月一听到他带尸骨回来的消息便火速赶往前厅，此刻公堂之上摆了几具拼得完好的尸骨，旁边还放着几块带着水痕的白布。

　　见高仵作还在一旁查探，她也没急着开口，只在一旁小站了片刻。

　　“大人，从尸骨验定来看，这五具尸骨都是男性，身高约在七尺左右。”高仵作从怀里拿了一干净帕子擦了擦手，起身说道。

　　身高七尺左右，又都是男性，看来极有可能是王珣说的那被害山崖的五个人。

　　楼月点头，沉默半晌问道：“死因可否看出？”

　　高仵作摇头，道：“这些人尸身早已腐烂，只剩下这些枯骨，看不出死亡原因，不过看段捕头是从那山崖下的湖中捞出来的尸骨，许是溺水而亡。”

　　“溺水而亡？”

　　楼月一愣，转头看了段如风一眼，见他衣裳还湿着，不由问道：“这些尸骨都是从湖里打捞上来的？”

　　段如风此刻头发有些乱，想是这一趟出去没少忙活，听闻楼月问话，忙应道：“那山崖下头我们都寻过了，未曾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倒是那靠山的那面有一潭湖，我本想下去一探究竟，没想竟真找到了尸骨。”

　　“根据王珣的口供来看，这五个人是返乡途中被他设计掉落山崖，我特意在发现尸骨的地方上去查探了一番，那上面确实是有山路，可若从那里掉落下来，也不一定会都正巧落入这湖中，这几具尸骨，却正巧都避开了那湖边大石。”

　　楼月：“或许人撞在大石上，却因疼痛难忍，挣扎之余便不慎落入湖中？”

　　段如风沉吟片刻，道：“那么高的位置掉下，若真撞在大石之上，难免不会留下骨伤。”

　　楼月一顿，忙又将视线看向高仵作，他眉头一皱，道：“段捕头这般猜测确实是有理，这几具尸骨，除了这具，基本上都未曾伤及骨头。”

　　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走上前去。

　　高仵作说罢，蹲在那具尸骨前头，指在那胸骨上道：“这具尸骨生前应是受过伤，伤的还是右边胸骨，这骨头处断裂的痕迹来看，这伤应是他死前留下的。”

　　楼月望着那尸骨沉默片刻，道：“伤了两根胸骨，若是撞在大石上，这伤不应这般……”

　　“大人考虑的极是。”高仵作道：“若是从上面掉下来撞在大石之上伤了骨头，这伤会比较分散，胸部，头部甚至是腰部都难免会有一定损伤，可从这尸骨来看，这人的伤在前胸，应是被什么东西从这个位置直击下来所伤。”

　　高仵作说罢，用手在那尸骨前面比了个手势。

　　楼月颇有些头疼道：“难道王珣所说的制造意外是假，这些人都是被人先害死然后再扔到那湖中去的？”

　　“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高仵作道：“虽然不能判定这人伤了胸骨是否是致其死亡的原因，不过可以看出，这些人并非是简单的‘意外’而亡。”

　　“这王珣，果然在撒谎！”

　　楼月恨恨说了一句，忙让人将这些尸骨都安置好，这才打算再去一趟地牢。

　　段如风将她拦住：“大人，你此刻前去，咱们原本的计划可都功亏一篑了。”

　　楼月哪里还管他什么功亏一篑，她自觉被王珣耍了，心头一股火无处去撒，此刻被段如风这般一说，这才冷静了一些，她道：“好个王珣，死到临头还不肯说实话，只怕那同党一事，他必然是在隐瞒。”

　　此刻她倒是有些想念自己从前的作风，想做什么从来不看人脸色，哪里轮得到这个将死之人在自己头上撒野？！

　　她心里头翻天覆地一番，摆手道：“我知道分寸，放心吧。”

　　转头看了段如风一眼，见他头发衣裳还未干，满是狼狈的模样，不禁道：“段捕头还是回去换一身行头吧，你这般明日没准要卧病在床。”

　　“无事。”段如风道：“方才我正要与大人说一事。”

　　楼月：“嗯？何事？”

　　段如风四下看了一眼，道：“大人你随我过来。”

　　楼月愣住片刻，虽心有疑虑，却还是跟着段如风离开。

　　绕过后院，两人来到一间空置的屋中，这里边本是堆放杂物，可现在却被用来暂放那几具无名尸骨，段如风几步走到那具刚被高仵作检验过的尸骨面前，也不知在端详什么。

　　楼月见他对这尸骨看了半天，不禁后背一寒，上前说道：“段捕头，你觉得这尸骨有何问题？”

　　段如风眉头微微放下了些，一张脸上风疏云淡，他忽然抬头，一双清亮的眸子霜色微染，却是突然朝着楼月走来。

　　这表情……

　　楼月被段如风冷冽的眼神看得心一提，脑中纷乱了一通，停在脑中挥之不去的画面里，此刻的段如风，如同那画面中走出来的恶魔，无时无刻不想置他于死地！

　　她后退的步伐已经来到门边，来不及思考这人为何突然如此，慌乱的收起那一刻的失神，在段如风挥拳过来的时候，匆匆闪过，只听哐当一声，那一拳生生的砸在了门上。

　　这便是他的有话说？！

　　楼月不由恼怒：“段捕头，你究竟在做什么？！”

　　“大人。”

　　段如风收起拳头，转头看楼月的时候眼神里的寒气早已消失殆尽，似乎方才那一刻只是魔怔了一般。

　　楼月刚缓了一口气，段如风便指着方才拳落之处，“大人你看。”

　　楼月转头，瞧见那门被他砸了个窟窿，不禁嘴角一抽，“段捕头，你这是损坏公物，你这才上任几天也没多少俸禄，这次就算了，下次可莫要这样。”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番话，段如风嘴角一动，微不可察的露出一瞬笑意来，他忙将头转开，道：“王珣说的制造意外是假，当时必是起了纷争，这人伤在右边胸骨，那袭击的人，应是如方才那般，正面袭击过来将人打伤。”

　　敢情他方才所为是在模仿当时场景？

　　楼月不禁再度嘴角一抽，她干咳了一声，道：“虽是如此，可段捕头你往后能否提前知会一声？”

　　“方才冒犯大人，抱歉。”

　　这一本正经道歉的样子楼月也不知说什么好，摆了摆手道：“这般说，当时王珣应是与他们起过争执的。”

　　段如风点头，“其他人未必也是死于意外，既然王珣有意隐瞒，想必当时还有旁人在场。”

　　“这人会不会是王珣刻意隐瞒的人？”

　　两人互看了一眼，沉默片刻，楼月忍不住气道：“我就知他必是隐瞒了什么，说不定那人还与三夫人的死有关，此刻这人未曾留下蛛丝马迹，王珣又不肯供认出来，当真是可恶！”

　　段如风眉头一索，忽然说道：“其实不然……”

　　“嗯？”

　　楼月疑惑看他。

　　段如风指着那被砸了个窟窿的门，“大人你看，这门上的残损与那尸骨的伤处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

　　楼月盯着看了半晌，又快步走到那尸骨面前端详了一番，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拍手叫道：“我知晓了！”

　　“方才你那一拳是用右手袭击过来的，这若是伤在人身上，伤的也是左胸，可这尸骨上的伤却是伤在右边，那说明……当时那人或许用的是左手？”

　　段如风眼里露出几分笑意，他道：“不是或许，这人应当就是个左撇子。”

　　“大人试想看，既是起了争执，当时可能就是一场殊死搏斗，方才我袭击大人时大人还会躲闪，何况这四肢健全的男子？死者当时想必也在拼死搏斗，却不料被人砸在胸口受了重伤，按照那断裂的骨头来看，那致伤的一击乃是从左上方落下，撞到这里，能同时伤断两根胸骨，必然是个极其钝重的利器。”

　　听他分析完，楼月不忍吸了一口凉气，她道：“这人手段也太毒辣了些。”

　　段如风点头，“那天在牢里，我曾留意过王珣的一举一动，伤死者的人不是他。”

　　楼月冷冷一笑，哼道：“他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帮旁人遮掩，既然问不出，那我们便一一去查，还剩两天王珣便要被斩首，他一死，那人便更加逍遥法外。”

　　段如风点头，“明日我再去一趟黄府。”

　　楼月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忽然见他抬手掩住嘴，不经意的轻咳了一声，好似极力隐忍。

　　楼月这才想起他今日去湖里捞人还是湿着衣裳回来的，又同她在这里说了许久，此刻怕是也难受着，那原本想说的话猛地收了回去，她叹道：“今日辛苦，段捕头快些回去休息吧，黄府的事情明日再说。”

　　虽然她与段如风有些恩怨，可如今段如风好歹是她衙门里的捕头，身为县令，楼月倒也是能拎清，见段如风点头，又犹豫了半晌，开口道：“你那衣裳湿了，此刻回去难免招了风寒，书房里还有一件披风，你若不嫌，我先拿与你先应付一下。”

　　段如风脚步一顿，黑漆漆的瞳孔微缩了几分，他忍住喉口作乱的感觉，沉静说道：“谢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