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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第一百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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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大家心情都不太好,聊着聊着已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前段时间,钟悦卿飞到国外出差,家长会前才会回来,钟景明见夜色已深就留他们在家里过夜。他的房间是两米二的大床,睡三个女生绰绰有余,男生们就在客厅对付一下,三米多的大沙发拉开也足够男生睡了。
他家做的是当时很先进的地热,将管道直接埋在地板下面,要比传统的暖气供热面积大很多,屋子里本就温度高,再加上乔颂一整天心事重重,闭上眼睛一个多小时后,仍旧没有困意。
于是,他掀开被角,轻手轻脚下地穿鞋,来到一楼厨房,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乔颂默默坐在黑暗中,闭上眼睛,安静的整理自己的心事。
许久过后,他想的太过入神,完全没注意到又有一人从楼上下来,只是脸上突然间被贴上一个冰冰凉的东西,猛地回神,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才发现来人竟是陆尘。
“你怎么不睡觉。”
陆尘没有去开灯,只是把刚从楼上冰箱里拿出的汽水放到乔颂面前,而后绕过餐桌,也学着他的样子,在他对面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你不也没睡吗。”
黑暗中,乔颂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大概能猜出陆尘单独找他的理由,“你就是个醋王吧。”
他本就心思敏感,黑暗更加激发了他的情绪,他抬手握住冰凉的汽水瓶试图给自己降降温,可又无济于事,最后苦笑道:“老实说,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
“那也没办法。”陆尘的语气还和平时一样,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其他人都睡了,总不能我把他们都叫下来陪你熬夜吧。”
乔颂长出一口气,“谢谢你的好意,我没事,你也上去睡吧。”
陆尘:“也行,但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乔颂:“你说。”
陆尘:“你喜欢她吗?”
然而被问完这个问题后,乔颂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陆尘无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那么难回答吗?”
乔颂:“我不知道。”
陆尘:“你心思那么细,喜不喜欢你自己感觉不到?”
乔颂:“我只能说,现在这个时间段,我对她确实没有什么额外的感情。”
陆尘点点头,“我懂了,你俩今天应该聊了以后发生的事,你是听到了什么,然后意识到在这之后的十年里,你会喜欢她。”
乔颂:“算是吧。”
陆尘:“什么叫算是?要不你跟我聊聊?我可以帮你参考一下。”
只要陆尘想知道,他大可以去问夏迟,夏迟不会在这些事上对他有隐瞒,所以乔颂瞒着也没意义。他简单说起了那个随身听,又提到了夏迟口中的mp3,陆尘安静的听他说完了全部,在黑暗中默默的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你是想替代我。”
因为小时候的成长环境,乔颂虽然心思敏感但却很有分寸感,送夏迟一个礼物可能不算什么,但如果在夏迟屡次拒绝的情况下他还想将礼物送出,这就相当不符合他的性格。
乔颂当时就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合理,哪怕他是以玩笑的口吻想让夏迟接受礼物,但其中隐藏着的小心思,他本人一清二楚。
“从小到大,我从来就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妈妈不在了,乔警官又不着家,家里所有的事都是马凤梅操持,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但是没办法,为了在这个家里待下去,她需要妥协,我也需要妥协。”
“我有一个自己的房间,可那个房间谁都可以进出,我连一个人安静待着都是奢侈,尤其是乔雅出生后,马凤梅也想让自己的女儿有个房间,但警院家属楼人多口杂,她又不想背上虐待继子的名声,所以那个房间还是我的,可我心里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毕竟我比乔雅大好几岁,将来无论是上大学还是去工作,当我离开家的那一刻,乔雅就会住进那个房间。”
“再之后,马凤梅会借着收拾东西的名义,把我的东西全都清理掉,直到我在那个家里再也没有任何痕迹。”
“夏迟跟我说,在乔雅死后,马凤梅闹了一段时间就和乔警官离了婚,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或许有点畅快又有点窃喜,毕竟乔警官再怎么样也是我爸爸,我们才应该是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人,可他又不同意我大学学舞蹈,逼得我不得不再次做出选择,最后我只能离家,失去了父母,没有了家,也没能继续跳舞。”
“你看,我挣扎了这么久,仍旧一无所有。”
而在这种情况下,夏迟对他而言就是唯一。
“陆尘,我好羡慕你啊,你身边有爱你的人,也有你爱的人,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你一样呢。”
陆尘出国后,夏迟再没和任何人提过他的名字,乔颂只知道她很宝贝那个随身听,猜到她心里有个人,他没由来的嫉妒,并且想把那个人彻底赶走。
他只想得到独属于他的那份爱。
“你没必要替代我,也没必要成为我。”陆尘轻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被羡慕的地方,军训时你们问我腿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大宇说是摔的,其实不是。”
乔颂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跳到了这个话题,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那是怎么弄的?”
陆尘:“跳楼,就是我家客厅的那个窗户,我从那儿跳了下去。”
几年前,钢厂效益不好,只能让工人分批下岗,很不巧的,何莉就在第一批下岗名单中。她性格要强,遇事拔尖,得到过好几次厂里的表彰,她不理解自己工作的那么认真那么好,为什么还会被迫下岗。
当时陆广平的生意已经小有规模,收益相当不错,面对妻子的抱怨,他也只是劝对方放平心态,家里不缺她那一份工资,她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但陆广平也了解妻子的性格,知道得给她找点事做,于是夫妻二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陆尘。
按照陆广平的想法,现在大批工厂倒闭工人下岗,那么多人等着吃饭,外面的工作肯定不好找,自己进货做点小买卖又太累,他想让何莉待在家里照顾儿子,等过两年他再稳定一点的,就把母子俩一起接到这边,何莉想继续工作的话可以和他一起打理生意。
何莉接受了这个建议,从那以后便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儿子身上。
但对陆尘而言,那却是个噩梦的开始。
以前何莉忙着工作,没太多时间管他,可现在不一样了。从早到晚,无论是陆尘的吃穿还是学校的作业,各种大事小事何莉全都要亲自过问,甚至饭后几点吃水果、每次吃多少都要严格控制,而这只是因为她听别人说这样对孩子好,对她而言管好孩子就是她的新工作,她必须要做到最好。
每每想起那段时间,陆尘总觉得自己的记忆雾蒙蒙的,好像大脑刻意屏蔽掉了许多痛苦的细节。他只知道那时的自己渐渐失去了感知快乐的能力,每天浑浑噩噩,窒息的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夏迟很早就发现了他的异样,但她也不懂陆尘到底怎么了,只以为何莉管他管的太严让他不开心,就想像以前那样和他一起出去玩,可被何莉知道后直接告诉她陆尘需要学习,不能再像小孩一样了,以至于除了在学校,夏迟都和他说不上话。
陆尘从小就有做题马虎的毛病,对此,何莉拿着卷子,和他反复强调反复说,一遍又一遍,听的陆尘心态崩溃,和她大吵了一架。
“我管你还不是为了你好!!!”
“我是你亲妈我能害你吗?!”
“我天天这么辛苦到底是为了谁!!!”
这些话陆尘听了无数遍,摔门声,哭喊声,以及偶尔撕心裂肺的骂声,就像一根无形的绳索牢牢套在他的脖子上。
陆尘越来越沉默,到了最后他甚至用削铅笔的小刀偷偷划胳膊,麻木的看着刀尖划开自己的皮肉,直至变成一道血痕,这样的痛感才能触动他的神经,让他感受到自己好像还活着。
某天晚上,陆尘已经不记得何莉为什么又在骂他,好像是背错了一个单词,又好像是算错了一个答案,他只知道那天窗外的月亮很圆很亮,夜风吹过树影摇曳,突然间,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似乎也有这样一个夜晚,他和夏迟躺在楼下的小花园里看月亮,周围都是青草香。
于是,他不顾何莉的说教,扶着桌边起身,大步朝着窗户冲了过去。
说起这些,陆尘苦笑道:“腿部开放性骨折,肋骨也断了一根,好在我家楼层不高,没把我摔成个傻子。”
乔颂震惊,“她没有意识到你当时的状态不对劲吗?”
陆尘:“她以为我只是烦她,不想听她叨叨,直到跳楼后被送进医院,大夫才给我做了全面检查。”
抑郁症,当时的人们对它了解不多,听到精神类疾病自然而然就会把它和疯子精神病联系到一起。
陆尘:“听到检查结果后我妈直接崩溃了,她嫌我丢人,她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她不明白她和我爸都那么正常,孩子怎么会是一个精神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