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红楼]十三福晋晴雯》清供

60、下马威

　　因刘氏是晴雯母亲出事后才抬进府的，所以年纪并不大，只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美妇人。
　　若非知道她的身份，晴雯乍一看，恐怕还只当此人与自己是一个辈分，是府上的一位嫂嫂罢了。
　　俗话说得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这陈府府上多年没有正经的主母当家，刘氏暂代了管家之权，便在府里作威作福起来，比旁的府里正头娘子还要威风些。
　　不单头上戴着逾越的金镶红宝石凤钗，点翠的簪子，穿戴用度也皆是府上最好的，领口袖口都织着金线，仿佛比宫里的娘娘还要金贵似的。
　　晴雯不动声色地看着刘氏声势浩大、仆婢成群地走过来，心下只觉得好笑。
　　仗着男人的宠爱胡作非为，大抵是天底下最愚蠢的行径了。
　　须知这些朝三暮四、三妻四妾的男子，是最薄情寡义的，今日觉得你合心意，便事事纵着，明日发觉你碍事，你便又是他的冤家仇人了。
　　更遑论妾通买卖，好时是半个主子，不好就是奴才，何必自绝后路呢？
　　晴雯自己前世因心高气傲下场凄惨，此刻看见刘氏，更觉愚不可及。
　　不过目下还有陈老夫人这个长辈在，如非必要，晴雯一个晚辈，也不好越俎代庖，抢在外祖母前头管理家事，于是便当做没看见，放下了轿帘，静观其变。
　　她们在进了侧门以后，就下了马车，该乘轿辇，只等过了二门，就是内宅了。
　　不出所料，轿子一到二门，便碰上了麻烦。
　　陈老夫人娘家的陪嫁花嬷嬷的声音在轿子外头响了起来。
　　“不知死活的东西，打量你有几颗脑袋，敢拦着主母夫人的轿子？”
　　花嬷嬷指桑骂槐地指着二门看守的婆子骂道：“主人家宽仁，给你几分体面，真当自个儿是个正经主子了！管你在府里多少年，撒野到老夫人头上，也不过当牛马畜牲，叫人牙子发卖了去！”
　　这话到底是在骂谁，在场的人都门儿清。
　　花嬷嬷话音刚落，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管事媳妇就出来替主子说道：“花嬷嬷何必这么大的火气？我们姨娘也是好心，想着晴雯姑娘在贾府做了这许多年丫鬟，头回回了家里，该去去晦气才是，便特地叫丫鬟小厮们擦洗二门上的灰尘。谁知晴雯姑娘归心似箭，竟这样早就回来了！如今这二门擦到一半，委实是难看。嬷嬷若是急，便委屈姑娘走偏门就是了。”
　　陈府不如贾府大，门户也不多，二门平日里都是大开的，有头脸的管事娘子、嬷嬷、大丫鬟，都能跟着主子走正门，只有最不得脸的下人才走偏门。
　　花嬷嬷听了，立时大怒，上前便给了那管事媳妇一巴掌，“放肆！你一个伺候奴婢的玩意儿！也敢和小姐大放厥词？”
　　那管事媳妇捂着脸，眼中却是得意的，“有话好好说，嬷嬷怎么打人呢？”
　　姨娘叫她说的她都说了，这晴雯姑娘过去做过丫鬟的事，明儿就能在全府上传开，到时候看下人们谁还服她！
　　陈老夫人在轿子里起得要命，掀帘走了出来。
　　晴雯见状，也扶着丫鬟的手，从自己乘坐的轿子里出来了。
　　府上众人这才看见这位晴雯小姐的庐山真面目。
　　晴雯见外祖母动怒，心想着大门户里，主母与妾室争执实在是不好看，不争又叫这刘氏得意忘形，于是扶住陈老夫人的手，轻轻捏了捏，请她老人家不要轻举妄动。
　　过后自己才抬起头，冲刘氏说道：“刘姨娘耳目灵通，连我在贾府的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莫说我是府上血亲，便是姨娘这般，卖身到府上的，只要老爷夫人肯给体面，也是能做半个主子的。姨娘拿我从前的境遇说事，岂不是自打脸面？若论这个道理，姨娘看见我外祖母，可是要跪下磕头的。”
　　“你！”刘氏气得脸色发白，往前抢了一步。
　　花嬷嬷立即带着一群仆妇，将晴雯护住了。
　　晴雯又道：“姨娘又错了。我是府上正经的主子姑娘，姨娘只是半个主子，见了我应当称我为姑娘才是。我年纪小，脸皮薄，尊称一声姨娘，姨娘自己也该知道些尊重。否则怠慢了我是小，叫外人知道我们陈府叫一个姨娘管家，管得阖府上下不知尊卑、不知礼义廉耻，可就贻笑大方了。”
　　“姑娘好一张利嘴！”刘氏缓过一口气，剜了晴雯一眼，颠倒黑白道：“可怜我一番好心，吃了姑娘一番挂落不说，还背上这番恶名！姑娘若不高兴走偏门，便走二门好了！只是这二门还没洗干净，滴着脏水不吉利，姑娘的轿子过去了，可别又说是我怠慢了！”
　　虽说晴雯一番说辞，给了刘氏好大的难堪。
　　但刘氏在府上管家多年，下人们都惟她之命是从，这点上风并不能动摇刘氏的根本。
　　府上下人依旧是照她的意思行事。
　　刘氏一让开，晴雯果然看见门上全是污水，湿哒哒地往下流，看着十分不堪。
　　“反了反了！”陈老夫人一敲拐杖，“还不给我把她绑了，掌她的嘴！”
　　花嬷嬷带人就要抓人。
　　然则府上下人众多，都跑过来挡在前头，大呼小叫。
　　“花嬷嬷，使不得使不得！”
　　“刘姨娘是老爷的心头肉，您动了她，老爷回来会揭了奴才们的皮啊！”
　　“是啊！刘姨娘好歹还管着家呢！嬷嬷消消气！”
　　这时晴雯高声说道：“这偏门我非是走不得。”
　　两边的下人顿时静了下来。
　　花嬷嬷气急道：“小姐，这如何使得？”
　　“如刘姨娘所说，我从前在贾府当差，偏门、角门是走惯了的。只是我们陈府门户小，不知道贾府待下宽仁，丫鬟们在府上，比外头的主子姑娘还尊重些。慢说是我，就是贾府的表姑娘，也是走过角门的，这才是簪缨世家的气派。”
　　晴雯的话音落下，府上不少婆子丫鬟的面色都有些异样。
　　这时晴雯又道：“我在贾府受了厚待，如今回了陈府，自然也是要宽仁待下的。虽说尊卑有序，但真正的高门大户，却是最不肯轻易折辱责打下人的。若这偏门便是用来羞辱粗使的婆子丫鬟的，我倒当真要走一走，好让府里下人们知道，这是小姐也走过的路，并不比得脸的丫鬟们走的路低贱。只要是在府上用心当差的，不必多此一举受这样的作贱。”
　　说完，晴雯就扶着丫鬟的手，说道：“织云，我们走。”
　　花嬷嬷也冷哼一声，叫人抬着轿子跟在后头。
　　等晴雯和陈老夫人都进了内宅，花嬷嬷才说道：“今日老爷回来，老身倒要去老爷跟前儿问问，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回家，竟有走偏门的道理。想来老爷是看今年御史台的大人们无奏章可写，才派了姨娘来了！”
　　刘氏本还在暗骂晴雯小贱人惯会收买人心，听见这话才终于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