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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新的篇章 ...

  •   燕都。

      深黑的天幕上无星无月,沙黄色的尘霾已渐渐降落在群聚的建筑之巅,初冬的风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久未打扫的卧室里,叶岩皱紧眉头,在床上翻过了个身,用力吸了吸鼻子。

      眼前是浓稠如米汤的大雾,她站在雾中,仿似又闻到了那新建的塑料跑道的味道,浓雾终于褪去了一些,她恍然自己竟又回到了旗山二中。

      “学校真是不公平哎,我们都快要毕业了,这条跑道才修好!”很快,她听见了莫晓鞠的声音,但她转过身,没瞧见莫晓鞠,仅仅看见了远处那一群穿着蓝色校服,正在看台附近上体育课的初中生。

      “叶岩,你今天觉得身体怎么样了?”接下来听见的是林恩的声音,但同样看不见人,“反正这件事还需要等燕都医院那边的最终结果,我觉得你也别太担心了。”

      “小岩。”第三次,她听见了白景言的声音。

      那个声音由远及近,却很真实,她四下张望,总算看见了大雾中那个颀长的人影向她走来,他同样穿着蓝色校服,长袖挽起至手肘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臂,脖子上还挂着个银黑色的相机,俨然少年时的模样。

      “小岩,你怎么今天气色不太好。”他走近她,清隽的凤目中露出一层担忧,“对了,我刚把林恩的相机抢来了,来试试?”他的嘴角翘起来,显然是在故意逗她笑。

      看到这,她的心猛地又一阵的钝痛。

      接下来,便听到了“咔嚓”一声机器的声响,她还没来及做准备,照片就被白景言在瞬间捕捉了下来。

      “不行,你这样拍肯定很丑,我要看看照片!”她详装生气,伸手就要夺手机,然而白景言的身影又似在瞬间变远。

      周围的雾气骤浓又骤淡。

      她开始在雾气里奔跑起来,想要去抓住他,但偏偏任她怎么做,都好像差了些许的运气。

      “你再不给我看,我可真的要生气了。”叶岩停下来,一只手扶着后腰喘着粗气。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

      白景言穿着蓝色校服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面前,他的手穿过了雾气,总算是递来了那台相机。

      叶岩一把接过它,她朝他很甜地笑了笑,当下便转了下旋钮开始研究她在相机中的照片。但是好奇怪,为什么照片中是一片漆黑?

      “白景言,这张照片怎么会?”她喃喃着,再一抬头,却哪里还能看见白景言的身影?

      塑料操场上,这时那群正在上体育课的初中生也不见了,这里再一次变得空旷起来,而唯一还能让她感到安定下来的,仅仅是手里那台还残余着他掌心温度的相机。

      “白景言,白景言!”

      她高声叫着他的名字,可惜无人应答。她有些累了,只好向那看台走去,但那里也无人,除了一只深棕色的篮球。

      她顿时有些垂头丧气,索性在看台的第一排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又揉了揉眼,再一次研究起那相机中储存的照片来。

      这一次,许是因她屏息凝神,她总算在那漆黑中瞧出了些不同:

      它们是一些细细的暗金色的线条,在那黑暗中飞舞着,又仿佛是在构筑什么。不多时,那些金线便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形物体,极像是素描中的圆形透视。

      这是什么?看形状,难道是块……怀表吗,或者是计时器?

      几乎同时,那表面上也开始形成了一些漂亮又细致的浮雕花纹。她想去再看得深入一点,然而,她每每越要深入,她就需要花费上更多的气力。

      直到她猛地喘了口气,觉得再无法呼吸——

      周围确实是一片黑暗,但确是她所熟悉的环境,这是她的卧室。她坐起身来,擦了擦额上的汗滴,只觉浑身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湿漉漉的。

      原来,刚才所见是场梦。

      她按着胸口,在寂夜中就这样呆坐了也不知多久,直到提花窗帘外忽然映出了大片的光。她拧眉,闲散地穿上一双棉拖鞋去窗前看,原来不知是哪家的小孩居然大胆地在阳台上放起了烟花。

      那一簇簇的辉煌又绚丽的光升腾在晦暗的天空上,虽然只有短暂的十几秒,但也像是要将黑夜撕开一道口子。

      她终于想起来了,今天,正是新年的第一天。

      .

      魔都。某临街而建的五星级宾馆。

      十七层的豪华总统套房里并未亮灯,也同样门窗紧闭,仅有的一点光是来自大床旁边的那张花岗岩小圆桌上的白色香薰蜡烛,香薰是祖马龙的品牌,味道则是深沉温暖的英国梨。香薰的气味在卧室里淡淡弥漫开,蜡烛的火苗因从窗户的缝隙中透过的夜风而飘忽不定。

      这时一个略有低沉的中年男音响起在了这间屋子里。

      “她今天注定要很难过了。”伴随着的,是男人一声低低的叹气。

      “当年我知道这件事后,我也很难过。”这次开口的是萧弈,烛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出近乎完美的线条,他勾了勾嘴,继续:“没办法,那位帝国的少将和她走得太近了,我必须得想办法让他们分开。”

      “你就这么确定她会因此和他分开?”中年男人迟疑了下,问。

      “以我对她的了解,会。”他略略顿了下话音,似在斟酌措辞:“怎么说呢?就是底线太高,脸皮又太薄。”

      话到这,中年男人却并未接话。

      一时间,卧房中陷入了一片古怪的安静,一分钟后,香薰中的火苗忽然猛地蹿高了,一道赤金色的火舌冲向天花板。

      但怪异的是,这里并未有人发出诧异的惊呼,他们仅仅是注视着那道势头迅猛的火舌,仿佛是在进行某个远古的神秘仪式。

      仅仅片刻,它又回归正常。

      “她的王血进一步强化了。”说话的是萧弈,那话音里听不出悲喜。

      “每经过一次或身体或精神的巨大变化,她的能力就会提升一次。”中年男人苦笑声,“说真的,这样的进化,还真的是很残酷啊。”

      “哪怕是人类,每一次的蜕变,也很残酷。”萧弈默叹出声,他绕过那张大床,走向那张摆放着香薰蜡烛的小圆桌,随即吹灭了烛火。

      瞬间里,卧房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

      燕都。清晨。

      叶岩一脚踹开被子,直觉可能是暖气的温度开得有点太高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床头上的液晶闹钟,显示着此时的时间是八点二十分。

      她随意披了件棉衣走去阳台,迎面的一阵冷风瞬间让她清醒了。今天的雾霾情况不算太严重,能瞧见楼下已经热闹起来,有习惯早期晨练的年轻人,也有已经买菜回来的大妈,还有带着家里的小狗出来溜的大爷。

      总之都是一副充满朝气的生活场景,她微微勾起唇,目光又移回到阳台上摆放着的那些花花草草来——由于缺乏照料,其实大多已经枯死了,就连那盆摆放在矮架底部的挡风位置上的仙人掌也快要奄奄一息。

      她忙在旁边的水池中接了些水给它们一一浇上,心中边浮现起刚搬家到这里时的情景。那时候她刚从英国毕业,别人家的孩子几乎都迈上了求职之路,唯有她,像是陡然间失去了人生的方向,因为要治病,又不愿成天住在医院,索性便搬来了这里。

      她这一住,就是将近三年的时间。

      其实在一开始,她对这里也是有过不满意的,原因是附近竟然连个像样的餐馆都没有,以至于她总将这里形容为一座孤岛。因为这里几乎所有的食物,都需要靠外卖送来,而倘若有一天外卖系统崩溃了……

      这真是她决计不敢去想象的问题。

      但是日子久了,人其实也就习惯了这种生活。她摇了摇头,慢慢从阳台退回到房间。日光下,屋内久未打扫的卫生环境此刻清晰地呈现眼前,她轻吁了口气,打算先随意定些外卖,然后开始大扫除。

      正在思考的当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从客厅的大门处传来,她愣了愣,抬腿向客厅走了过去。

      在开门的一瞬间,叶岩必须要承认她确实想象过很多可能的画面,然而——

      房门外,疑似小区新来的社管大妈上下打量了一眼穿着棉衣,蓬头垢面的她,用满口京片子道:“你就是叶岩?看这名字我还以为是个男人。”

      叶岩干干抽了抽嘴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因为名字的字形被人误会错性别。

      “话说你这房子怎么回事?没看见门口贴的水费单?”大妈说着就将那水费单重重塞进她手里,“你的房子已经拖欠了整整2个月的水费了,我之前让小张来看过说是里面没人,没想到你看起来年纪轻轻,也是个钉子户啊。”

      叶岩:“……”

      “不是阿姨,我前阵子回老家了,人不在这里。”叶岩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水费是吧,我现在就缴。”

      “阿姨?”大妈冷呵了声,显然非常不满这个称呼,“这个小区里的人都叫我姐,你还是头一个管我叫阿姨的。”

      社管大妈的话一时间让叶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好笑着打了个哈哈,下刻,忽听电梯间里一声“叮——”响,紧接着,一道熟悉的高挑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白色狐狸毛领的长款黑色羽绒服,露出里面裸粉色的圆领抓绒卫衣,手里则大大咧咧提着两个印着KFC的原色纸袋。他陡然看见那门口站着的大妈,也吓了一跳。

      “叶岩,这位是你……亲戚啊?大姨妈?”泽西抓抓头,浅金色的碎发很被弄乱。

      倒是大妈看见泽西,脸上立刻泛起了两朵红云,这下就连口气也在瞬间变得柔软了,她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就是来问下她关于水费的事。”

      泽西“噢”一声,再自然不过地抬起长腿进门,接着将手里的早餐递给了叶岩。

      “没事没事,你们聊,阿姨先走了。”那大妈说完,很快闪身走进了电梯间。

      叶岩目瞪口呆地看着房间里猛然多出来的那个人,倒是泽西看看她,居然这就开始脱起了外套,边脱还边振振有词道:

      “这燕都有暖气就是好啊,老风家的那台空调昨晚坏了,差点没把我给冻死……”话说完,他就随手将外套搭在了她的沙发上,最后还大方地招呼她过来坐。

      “你看,我都给你买早餐了,你也不谢谢我啊?”他穿着粉色袋鼠口袋的卫衣,左耳上还不经意地露出那枚方形的黑晶耳钉,他精致白皙的俊脸上表情人畜无害,简直是时下最流行的小奶狗的人设。

      叶岩默叹了口气,走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来,顺势将早餐放在那白橡木茶几上,抿了抿唇,“那我真是谢谢你啊。”

      “我买了好多呢,”见叶岩也不动,他哈笑一声,索性替她拆起了包装袋,“你看,这里面有雪菜笋丁鸡肉粥、培根蛋肉酥饭团、帕尼尼、三菇春卷、还有豆浆油条……”

      他说着,拿起了那个还冒着热气的三菇春卷,径自打开了,又嗅了嗅那里面香菇的味道,这边分明都吞口水了,想想还是把它递给了叶岩。

      “你吃这个春卷,肯定很好吃!”他一笑,便露出了那个迷人的酒窝。

      叶岩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却并没有接那春卷,而是指了指桌上那个由白色的牛皮纸裹好的热乎乎的饭团,“我还是喜欢吃这个。”

      顿了下,她又道:“我去洗漱,你先吃吧。”

      她这么说,泽西倒是迅速停住了就要把那春卷往嘴里塞的动作,他抽出一张纸巾,擦擦手,“那你去吧,我等你。”

      “随便你。”叶岩说着,走向了卫生间。

      水龙头里流水的声音很快哗哗地响起来,她看着半身镜中的自己,本以为多少是憔悴的,却不料竟然面色红润,虽然皮肤略有些油腻。

      她抬起手,在灯光下细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指,那里本该属于一枚细长的玫瑰金色的戒指,但此时早已空无一物,看到这,她的心也不由跟着空了一空。

      没多久,她便洗漱完毕,又擦了点柔肤水和保湿霜,这才打开了浴室门,这个季节的燕都实在干燥了,简直与唐古特相比也不逞多让。

      一想到这,她忽然有些怀念魔都甚至是旗山的环境了,那里虽然潮湿阴冷,但至少不会如此的干燥,至少也,还有那个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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