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9、捅破那层窗户纸

　　清晨，阳光从米色的百叶窗外层层透进来，洒在卧室内的两个人的脸上。

　　叶岩伸了个懒腰，险些从沙发上滚下来。

　　“我……”她刚想出声，就见头顶上空泽西一张俊脸仿佛研究般盯着自己，手里还拿着她那个玫瑰金色的IPadmini。

　　“老板，你是想吓死人啊，你把我吓死了，我的血就不好喝了。”她揉着额头刚换了个姿势趟在沙发上，IPadmini就被泽西塞回了她的手上。

　　“订餐。”他说。

　　“你倒是让琉晖帮你订啊。”叶岩昨天一晚没睡好，就算对面现在站着的是要取她小命的人，此刻她也没精神跟他斗，“他不是已经在人类中混迹很久了，总会有办法的。”她说。

　　“他走了。”泽西又拿手在她眼前一晃，口吻含糊道：“黑天鹅星座的文明虽然比人类的高出太多，但毕竟很多科技方面的运用还是不同，我并不熟悉这里的。”

　　那这跟穿越来的也没什么区别吧？叶岩抓了抓头，勉强睁开眼，点开了IPad，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话。

　　“他走了？去那里了？”她顿时想起昨夜她才和它建立起一点点的感情，但转念又一想，琉晖看起来可比大魔王精明多了，他不在的话其实更好。

　　“他还有别的任务。”泽西说着在她身边坐下来，盯着那IPad，“你是怎么把它打开的？在我的母星，都是依靠生物磁场感应技术来进行解锁。”

　　“哦，生物磁场感应技术啊。”叶岩锁眉“嗯”了声，将IPad重新关上页面又再次打开，向他演示道：“在我们这个时代呢，靠的是人脸识别技术，俗称扫脸，像这样——”

　　“计算机程序会对我们的脸部以各种算法进行精细和稳定的3D采样，通过摄像头保存下来，并将它设定成一定的阀值，当我们需要解锁时，它会对数据库里的数据进行搜索匹配，当相似度超过这一阀值，则把匹配得到的输出，这样，就可以解锁了。”她继续分析道。

　　“你不是只能活二十几岁吗？”他听罢突然多看了她一眼，“那你为什么还要学习这些？”

　　“人类的生命，在你们眼里很可笑吧？”叶岩沉默着自嘲一笑，“大概这就像我们去看其他动物的生命，十年二十几年，或者索性只有一个冬夏寒暑，觉得没什么意义，但对它们来讲，这也是一生。”

　　“而且我们人类有句话，叫作‘朝闻道，夕死可矣’。”她突然不想再继续下这个话题了，眼前的人哪怕长得再像人类，多半也只是靠着那个星系的高等文明模拟出来的人的样子，而在他心里跳动着的，终究也不是一颗属于人的心。

　　“你不要考我的中文水平，这句话的翻译并不难。”泽西看着她，但奇怪的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端着那个IPad，关闭，再在瞬间里变成叶岩的脸，果然，机器成功启动。

　　“……”

　　叶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心说果然自己想得没错，电影里的外星人都长得怪异无比，大魔王能帅成这样，多半也是用什么高等技术直接设定的。

　　“不对！”想到他刚说的话，她这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原来只能活二十多岁，你，你是不是偷看我的信了！”

　　沙发上，牛皮纸信封散落在一角，她看看那信，又看看他，想揍他，又害怕被他古怪的气障所伤，只能干干站着与他对视。

　　与此同时，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响起，接着是一男一女两个熟悉的声音：“小岩，你在家吗？叔叔婶婶来看你了。”

　　.

　　此情此景，绝对是一件超出叶岩掌控力的事，毕竟谁能想到她的那对便宜的叔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呢？她更要如何解释自己和泽西同住一屋这件事呢？又或者，泽西会不会化身吸血鬼把他们的血也喝干净了？

　　“答应我，你别动他们。”情急中，她只能扯着大魔王的袖子恳求他。

　　“你这是在求我？”泽西微眯着眼看着她，一副得好整以暇。

　　“我还能求你另一件事吗？”叶岩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索性再提要求：“你会变身的对不对？就像《哈利波特》里的变形药水那样，你能不能……”她说着迅速打开手机，将小鞠的朋友圈打开，随意翻出她的一张照片。

　　只见照片里小鞠涂着MAC最经典的chili色口红，穿着低胸的亮片裙，花枝招展地对着镜头作了个比心的手势。

　　“我为什么要变成一个女人？”泽西的俊脸霎时阴沉了下来，“再者说，地星的磁场与我的母星差异太大，我也无法维持那么长的时间。”

　　“小岩，你是还没起床吗？”门外，敲门声如催命一般咚咚咚的敲个不停。叶岩见无法按说服泽西，不得不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向外走。

　　“小岩，你再不开门，我们就自己进来了啊。”一个尖细的声音正说着，一串钥匙转动的声音就同时响了起来。

　　“小岩啊，这位是……？”叶岩的婶婶沈馨妆容高级且精致，身穿BURBERRY的套裙，脚踩GIVENCHY最新款的小羊皮高跟鞋，然则她才看见泽西，竟已直接跨进了门口。

　　“对啊，这位是？”叶岩的叔叔叶枢茗也愣住了，他的打扮没有沈馨时髦，但仍看得出是被沈馨精心搭配过的。

　　是的，她的这位亲叔叔，一直对眼前这位二婚的美貌妻子近乎言听计从。

　　叶岩的心沉了下，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人。果然，他丝毫没有变，没有幻想中的另一个莫晓鞠出现，也没有什么诸如地下管道修理工的临时变身。

　　他双手插在黑色的西服口袋中，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那里，仿佛是古神邸中走出的神仙人物，却也更像是这里的掌控者。

　　也对，这才是他泽西王子，遥远的、银河尽头的、黑天鹅星座的王嗣。

　　“你们好，我叫顾泽西，是叶岩的未婚夫。”他将手递向叶枢茗，嘴角含笑，意气风发，仿佛与昨天那个犹如修罗临世的、要杀自己的他，判若两人。

　　“这……”沈馨没忍住“呃”了声，她看看还穿着身皱巴巴睡衣的叶岩，又看看同样呆若木鸡的叶枢茗，忽然一跺角道：“小岩啊，你，你怎么能这样，这下可如何是好？真是冤孽啊。”

　　“怎么了？”虽然叶岩一时间也很难消化这个忽然多出来的“未婚夫”的设定，但从沈馨和叶枢茗的表情看，显然是叶家方面出了更大的事。

　　叶岩将他们扶去客厅中坐下，转身自橱柜中拿出一套精致的紫砂贡局壶沏起了茶，她的手法如行云流水，便是这般状态下，动作仪态也是颇讲究的。

　　倒是沙发上的沈馨的余光瞄着泽西，似寻思着该怎么开口，很快，她的目光也停在了他的手腕上，大概也是在好奇一个男人会戴一条缀着铃铛的手链？

　　等了等，沈馨还是道：“这位顾先生，麻烦请你回避一下。”

　　泽西自然也注意到了沈馨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将有铃铛的那头调换了个位置，接着端起叶岩倒过的茶水慢悠悠地抿了一小口，口吻笃定道：“如你所见，我与叶岩都已经同居了，所以，有些事我认为也不用回避了。”

　　话音落，自然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叶岩狠狠瞪了他一眼，顿时额间的青筋直跳，她别过了脸，只听沈馨喃喃道：“既然如此，也罢。”

　　顿了顿，下刻便换了叶枢茗开口，他开口前也长吁短叹了一阵：“小岩啊，你和林恩不清不楚这么多年的事，已经被林家人知道了。”

　　叶枢茗的话让叶岩一阵发懵，但又觉得心口像被谁一记猛击，浑身的血唰地就都窜上头顶了：“叔叔你这么说，我听不懂。”

　　“小岩你这又是何必呢，原本都是大家看破不说破的事。”沈馨摇摇头，也低头抿茶。

　　三双齐刷刷的眼睛都明里暗里在瞧她，叶岩咬唇，吐字道：“所以呢？”

　　“林恩昨天已经向林家人坦白了，说是不会和男人结婚的，甚至还计划好了，如果林氏未来如果一定需要一个继承人，那就去美国的精子库里挑一个，再去南亚那边找人代孕。”

　　“这计划得倒是挺好。”泽西微微笑道。

　　叶岩瞪了他一眼，本能觉得这个事当真是越描越黑。

　　“林家的老总已经传来了话，点名道姓这个事是我们叶家惹的祸，说要断了我们下游的供应链。”

　　“叶家这么多年的人脉，也不是他说断就能断的。”叶岩冷呵了声，站起身来，“林善如此做法，就是至林恩与不仁、陷叶家与不义，当年爸爸还在的时候，他为了能拿到我们叶家的第一手货源，可是没少与爸爸称兄道弟，甚至连认我作干女儿的话也没少说过。”

　　“所以现在人家不也就正好用着这个由头拿捏我们么。”沈馨缓缓放下那紫砂茶杯，“他当你是干女儿，你与林恩的情分就是兄妹，哦不，”她顿了顿，人工纹过的眉毛拧着，

　　似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去形容，“总之，虽然说林恩这孩子行事向来男生气多了些，但这种事……你要我这个做婶婶的，怎么去说。”

　　“我与林恩清清白白的，旁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随便他们。”叶岩摇摇头，表情显然是对此事的愤怒多过无语，“再者说，一个人生来就喜欢男人或者女人，这也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林恩只是遵循本心，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不认为这样就是错了。”

　　她话音落，就听邻座的泽西偏头看着她，不轻不重地“咦”了一声。

　　叶岩暗道了一句糟糕，但此时也没闲工夫去解释这些，就听叶枢茗略带鄙夷地掩面咳了声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难道真要天下大同了你们才高兴？这样人类还怎么繁衍？！小岩，你也不要以为你在国外呆了几年，多看了几部外国电影，吃了几顿洋饭，就可以把老祖宗男婚女嫁的传统丢一边了，不管怎么说，这里到底还是燕都，是中国。”

　　“人类繁衍，自然有愿意繁衍的人去繁衍，难道逼着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去娶一个女人就不是对这个女人的犯罪？”叶岩也不退让，她的心脏现在已全然好了，只要她不是面对着泽西这种外星来的奇怪物种，她也是可以舌战群雄的。

　　“小岩你也别气你叔叔，还有你，也少说两句。”沈馨拉了拉叶枢茗的袖子，起身又轻拍了拍叶岩的肩膀，“我们大老远从福建赶着大清早的飞机过来，也不是为了吵架的，大家都是一家人，这时候就要团结，要一起想办法解决眼下的危机才是。”

　　沈馨的话不无道理，叶枢茗懂，叶岩自然也懂，但人有时候的争执，其实并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守护心里某个重要的人。

　　他也许不是你的亲人，也不是你的恋人，但只要那个人在那里，你就会觉得，这个世界很安心。

　　“这样吧，我一会去买机票，下午就跟你们回去。”沉默了片刻，她拿出手机，妥协道。

　　“嗯，我也一起去，谁让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泽西轻扬起嘴角，他在冲他们笑，但叶岩只觉得这笑也让人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