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119、暴风城与暗夜精灵

　　“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对你放松警惕。”泽西拍拍手上的咖啡，狠狠瞪了叶岩一眼，耳后根却是藏不住地腾起了一团薄红。

　　“瞧把你给吓的，姐姐可是个正经人。”叶岩呵笑声，弯腰蹲下，和身旁同样一脸目瞪口呆的小织一起有条不絮地收拾起了瓷砖上的碎陶瓷片。

　　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流淌的咖啡中倒映出她依旧清纯的脸蛋，她的长发滑落于胸前，略略遮住那双透出几分狡黠的桃花眼。

　　是的，终究还是不同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几何时起开始变成了这样，但这样的自己，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这是连她都不曾熟悉的自己。

　　事实上，泽西刚才的反应并不算完全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只不过她既不是有意要调戏少年版的泽西，也不是对自己的颜值有十足的把握，而是在这个时空里，对少年版的白修尔·嘉图，她确实还没有那么的放心和有信心。

　　毕竟，哪怕是在曾经的时空里，他也不是没有为了帝国的利益而算计过她，算计她这个他口口声声说放在心里的人。一直以来，她其实都很努力地不让自己陷入那段既定的事实里，比如白景言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肯去亲近正正，又比如宁可牺牲他们之前的感情，也一定要让她从他们的时空来到这里。

　　是还不够喜欢不够爱吗？不，只是永远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所以在他的布局里，能为这份感情做到的，至多也就是找到那颗未经尝试的记忆石而已。更何况，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亲口说过，在这条时间线中，他的心上人是那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不得不说，命运有时候的安排，就是这样的让人一言难尽。

　　可谁又能想象到像她这样一个人，上天交给她的使命，居然会是要逆天改命。

　　.

　　泽西待在古董店的那两天，日子过得倒是比叶岩地想象中要安静许多，全然不似当初在原始时间线里，他俩那一幕犹如“天雷勾地火”的相遇。

　　在这条时间线里，大多时间里，军服少年的存在都像是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或者说是……在无声地试探。

　　用一句话形容，就是他并没有相信叶岩那句显然看不见丝毫真心的“对你有兴趣。”

　　他甚至当着叶岩的面评价过她这个人实在是太无趣了。

　　也是，在原始时间线里，叶岩就是个宅女，来到这里后，虽然当起了店老板，但这情况其实也没好太多，不是在点货算账，就是顶多偶尔进去“终端”了解下黑市的行情。

　　“姐姐，你要不然去写两行小说，我感觉泽西哥哥现在都快要不相信你的作者身份了。”意识域里，正正很实诚地向她友情提示道。

　　“他不在的时候我都写不出，他在，我难道还能写出朵花儿来？”叶岩也没忍住了开启自黑模式。

　　“你在那自言自语什么呢？”泽西右手端着个塑料饭盒，左手拿着副银叉，正插住一片火腿片往嘴里塞，实在自从他执勤以后，他的饮食就变得相当亲民和朴素起来，甚至连那简餐的火腿肉，都是再明显不过的人造猪肉。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素材。”叶岩从大理石吧台上的电脑笔记本后探出头来，向他打了个哈哈，仿佛生怕他不信似的，还特意将电脑屏幕转了过去，“你看，刚又有读者给我打负分了，我再不把这段续下去，估计后天的编辑人工榜单又要上不了了。”

　　泽西放下饭盒，尾音上扬的“哦”了声，彩色的玻璃壁灯下，他光洁的肌肤也似流转了某种艳丽的色泽，他抬起微尖的下巴，眨了眨那异色的介于少年与男子之间美丽双眼，“叶岩，你是真的对我有兴趣吗？”他忽然说。

　　大概少年人的眼神，看谁都能很深情。

　　叶岩鼻息一乱，脑中顿时“嗡”地一声。

　　一下子没留意，竟是要被这个小鬼给……反撩了？

　　还是，他这又是在对自己用的什么路数？

　　“哈。”叶岩于是笑，但也不说话，她合上笔记本，下颌抵在那薄薄的金属盖面上看向他，“贾斯汀长官，没看出来，您这个人的报复心还挺强的？”

　　泽西倒是也没说话，古董店里四下无他人，就连小织和奥利奥也一早就去邻镇负责采买，安静得近乎凝固的空气中，除了那些货架上的老物件飘散出的金属铁锈味，就要属他发丝上的柠檬洗发水香。

　　“我说，你瞎脸红什么？”他终于在吧台前止步，他歪着头看她，忽而翘起嘴角，露出那小小的脸上招牌似的酒窝，“你总不是真的要我叫你姐姐吧？”

　　“……”

　　“姐姐，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泽西哥哥会对某些场景有似曾相识之感了，在原始的时间线中，你和泽西哥哥曾经有过一段很……亲密的关系，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性，他是被影响了。”意识域里，正正的声音忽然乱入，甚至没意识到他其实在无意中重复了那声“姐姐”。

　　“那他会不会像小白一样，最终想起那些记忆呢？”叶岩的脸色微红，在意识域中迅速与他直接对话道。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你可以先继续试探试探他。”正正结束了发言。

　　“喂，你又在发什么愣呢？”泽西这时已经凑到了她面前，四目相对，叶岩一时间竟忘记了要眨眼，而泽西也盯着她，仿佛也在思索什么奇怪的事。

　　“长官，你们局里现在对嫌疑人的监视服务，都已经这么到位了么？”叶岩后退半步，终于让自己的脑子清醒过来。

　　想这泽西不愧是宇宙岛数一数二的美人，更何况还是青葱少年版的他，那异色的眼眸里何止是有星星，简直就是有星河宇宙。

　　“无聊。”军服少年终于收起了视线，他摆了摆手，一副帅不过三秒的“嘁”了声，“不要以为你这样说，就可以减少我对你的怀疑。”

　　“那照你这样说，我只能对着我们小店的营业执照起誓，小店所有在售商品都是真的。”叶岩的表情有些无奈，“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请您工商局的那些朋友来鉴定真伪。”

　　“你说的这些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听她这么说，泽西却像事先早想好了般一笑，他悬空抬起长腿，弯腰吹了吹黑色军靴面上的灰尘，“不过本军官现在更感兴趣的是，嗯，比如说，你和小白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怎么见面的，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对他有什么想法。”叶岩小声嘀咕了下，她的秀眉皱起，却也没多想，便拉过就近摆放的一张橙色塑料椅，在他的对面隔着张木圆桌坐下，“既然你非要听，那我也只好来说上一说。”

　　.

　　叶岩所讲的内容，自然是小织通过图灵塔的分支，一早给她安排好的故事。

　　不过这个故事虽然是假的，但某些细节却是真的，尽管它并不发生在这个时空维度里。那些曾经的过往就像是一阵虚幻的风，吹拂在天地间，以为隔着山海终于吹进了心房，可再凑近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那些再也无法拼凑完整的散落星河的记忆。

　　叶岩和白景言第一次说话是什么时候呢？其实并不是他来到她的班级，成为插班生甚至是她同桌的那一天，而是……

　　“所以说，C区经常在永恒之树旁边转悠的暗夜精灵其实就是你？”午后的微机房里，当白景言偷偷打开那个熟悉的界面时，坐在他旁边的叶岩惊讶地捂住了嘴巴，“我看你经常不动，还以为是官方新出的NPC或者是上线测试的工作人员。”

　　“我只是单纯的觉得那里很美。”

　　“我以为暗夜精灵只会觉得黑海岸的暴风城很美。”叶岩手指指界面上的不远处，熟悉地道：“在奥伯丁码头，从旅店出来到长桥码头上，面朝大海，左边就是去暴风主城的路。”

　　“你一个法师对暴风城这么了解，也是很难得的了。”白景言低笑笑，光阴静谧的午后，少年的身上仿佛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连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漂浮在闪光镇上的瑰丽云朵。

　　“因为我喜欢它的背景设定，奥术学院、圣光大教堂、英雄谷……甚至还有传闻中的军情七处，他们会在得到国王和暴风城议会的指示后偷偷行动，这些听起来都非常有意思，以及充满了故事性。”

　　“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一个有故事的人的。”白景言说着，嘴角渐渐弯了起来。

　　现在想来，恐怕命运早在当时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

　　“你和小白……”听叶岩慢慢陈述完这段，泽西也渐渐拧起了眉毛，他显得有些犹豫，但还是道：“那你们在网上认识之后呢？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见面的？”

　　“其实当初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叶岩呵笑声，沉静的表情打断了他的猜测，“那个游戏他也才玩不久，之后有一次线下的工会活动，我们就见面了。”

　　这当然是她和白景言再一次“真正”意义的见面，从同学变成战友，这种奇妙的转变，让两个忙碌于高中生活的人有了一次喘息的空间，白景言的外形自然很受工会里女孩们的青睐，但是他眼神中流露出的高冷气质，却也让很多人望而却步。倒是叶岩和他毕竟是同学关系，在KTV中一来二去的交谈，两人便很快地熟络起来。

　　“我们当时还一起唱了歌，是合唱的那种，连我这种五音不全的人，都被夸唱的不错，想来也是沾了他的光。”叶岩的眼神透出一种淡淡的，说不出是回味还是回忆的光，倒是这样的神情在泽西看来，居然也头一次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被一块陌生的风马牛不相及的磁铁给吸住了，直让他的心开始七下上八下地乱跳得慌。

　　“然后他就看上你了？”泽西忽然咳嗽一声，决定结束这场有些荒唐的谈话，奈何语言一时间没组织好，居然将心底的那句话给说了出来。

　　这次叶岩倒是没愣住，她眯了眯眼，仿佛早知道泽西会由此一问，“你要这么说的话，我觉得，算是吧。”

　　她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实际上很是欠揍，但她偏还是说了，她故作淡然地耸耸肩，再端起吧台上的马克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继续：“不然他这么费尽心机地找我做什么？”

　　泽西冷哼声，顺着她的目光也落到那马克杯里，厚厚的湖蓝色的内壁中，几片碧绿色的叶子正随着热水载浮载沉。

　　他想起来了，这种深绿色带出浓郁香气的有机物正是一种名叫茶树的叶子，整个王都只有一家才开不久的果茶店里有售，且价格不菲。

　　“你不想试试吗？”叶岩见他目光犹疑，忽一莞尔，接着将手里的马克杯推了过来，“放心，我可没胆子下毒。”

　　“谅你也不敢。”泽西盯着她那双微微上挑的、有些招人的桃花眼，沉默着接过了那只笨重的马克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