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101、劳德代尔堡港口

　　一望无际的湛蓝色海面在眼前如画卷般铺开，数十艘或大或小的游轮从容有序地停泊在泛着金光的海面上，这里正是迈阿密的劳德代尔堡港口。

　　长长的码头上，蓝色的海浪在码头底部轻轻地缱绻，鼻息间则是烈日晴空下那铺面而来的淡淡的海盐味。

　　下了车，小董便领着一行人向码头的深处走去，边走，还边忍不住喋喋介绍着：

　　“劳德代尔堡是世界上最大的邮轮母港和重要的帆船运动中心，这里的海运资源包括15个深海港，其中4个是主要的门户港口，6个是区域性港口，5个是邮轮母港，也就是邮轮公司作为基地和旅客航行起始和终止的港口。有资料统计，佛州的港口是全球最繁忙的邮轮港口，每年为佛州带来几十亿的收入，可以说，全美国邮轮行业旅客消费的三分之一都几乎发生在这里。”

　　“那既然这里的条件如此得天独厚，为什么X海洋国际还要将总部设立在夲国的东京港呢？”叶岩将手里的伞向正正的方向侧过去了些，忍不住问道。

　　“因为，呃……”小董愣了下，表情像是被问住了，但不过一秒，他擦擦额间的汗水还是道：“因为老板说，他很喜欢东京上野公园的樱花。”

　　“这样说来，你们的老板也是相当地懂浪漫嘛。”叶岩忍不住赞叹。

　　“上野公园曾经是德川幕府的家庙，在19世纪下叶才被改为公园，我想，他大概不是因为樱花，或者那著名的染井吉野[1]，而是因为某个人。毕竟有时候人活得太久，也不一定是件好事。”白景言蹙了蹙眉，淡声道。

　　听他这么说，叶岩心中忽而一动。

　　没错，他的外表虽然和泽西看起来同样年轻，但实际上泽西当年在来到地星之后不久，就因为那场被设局的暗杀而陷入了沉睡，之后再次醒来，就已经是自我保护体质“猫”的状态，直到和她相遇，重新激活了王血才再次变成了“人”。

　　可他却不同，是，他是避开了那场暗杀，可他也是亲眼目睹了最尊敬的父亲因畏罪而吞枪自尽。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一次又一次地改变身份，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孤独地活在这个世间，而她的出现，是他这么长的时光里唯一的光。

　　原来这样长的光阴，并非书页间没有温度的一弹指，而是真的整整三百年。

　　“可是，长命百岁才是大多数人的愿望呀。”正正牵着叶岩的手，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他的表情显得很困惑，小巧的下巴也高高地抬起着，像是在等一个回答。

　　“嗯……”叶岩沉吟了一番，嘴唇轻轻动了动，终于说：“你还小，还不需要考虑这样的问题。”

　　正正不情不愿地“哦”了声，转头去看那碧空上不时扑腾着翅膀的海鸥了。

　　这样的鸟叫声，真的好熟悉啊。

　　时间又过了一阵，小董终于在其中某艘船身上喷漆有X-Daenerys字母的海船上停了下来，这是一艘吨位中型的海船，主船体是白色，水线以下是涂着特种防水、防锈漆的橘红色，据称这种油漆内含有特殊的毒性物质，能有效防止凿船贝、海葵和其他贝壳类洋生物的附着。

　　“这就是我们的海船Daenerys号，设计排水量在3200吨左右，采用双机单桨、轴带发电机、首尾侧推的推进方式，由X海洋国际独家投资。”他手指向它，很快，海船上几个穿着水手服的光头黑人也从甲板上冒出个脑袋来，冲他热情地打着招呼。

　　“走吧，大家上去吧。”他比了个手势，说。

　　.

　　X-Daenerys号海船一路平稳地从劳德代尔堡港口出发行驶向西大西洋的腹部，它在海面上切开一道道平滑的白色水线，米字旗帜在晴空下随风飘扬，也像是一艘威风凛凛的军舰。

　　至于船身的内部，也正如燕青之前所形容的，这里的设施配备得相当严谨齐全，甚至还有一间不算小的篮球馆。

　　“你们X海洋国际难道对外注册的是某个科考研究机构？”叶岩在小董的带领下逐一参观了船身内部后，忍不住想起了泽西的那个「旗山淡水鱼类保护中心」。

　　“没错，虽然海洋项目有时候申请起来确实比较复杂，但在实际的业务中，确实更加灵活。”他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双深邃的眼周略有皱纹的蓝眼睛，最后推开了某间船舱的大门，很显然，从这里的内部结构看，这里几乎与生物实验室无异，“像我们这一艘，出海的名目就是为了采集大西洋的稀有深海海兔进行生物研究。”他解释道。

　　“兔兔？哪里有兔兔？”正正立刻睁大了眼，一双大眼睛忙四下看向实验室。

　　“海兔并不是真的小兔子，”小董说着上前拉开了一个玻璃展柜的柜门，从里面取出一只雪白色的巴掌大小的仿真模型，小心地递到了正正手上。

　　“海兔是甲壳类软体动物家族中的一个特殊的成员，又称海蛞蝓，属于螺类的一种，因其头上的两对触角突出如兔耳而得名。”他说着，正正肉肉的小手已经戳向了模型软软的黑色的耳朵上，正正亮晶晶的大眼睛向叶岩眨了眨，简直玩得爱不释手。

　　“这是一种雌雄同体的生物，还是人类的科学家发现的第一种可生成植物色素叶绿素的动物，确实非常有趣。”白景言跟着身后，清润的嗓音也补充了一句。

　　“这位白先生说得没错。”小董忍不住看了白景言一眼，却听他身旁的泽西鼻息间一声轻呵，话音凉飕飕地继续道：

　　“另外，在海兔的体内还可以提取出一种名为‘阿普里罗灵’的化合物，它通过动物实验，被认为可作为抗癌剂，有数据显示，利用海兔腺体制成的这一种高效抗癌剂的杀癌能力可与作为制癌药剂的肿瘤坏死因子(TNF)效力相匹敌，而且这种制剂只对癌细胞起杀灭作用，对正常的细胞并无毒性。”

　　“这位顾先生的知识量也很全面呢。”小董擦了擦汗，决定还是跟看起来更正常的叶岩说话。

　　气氛略安静了片刻，叶岩果然开口了：“那，这种深水海兔真的需要我们来采集？”正正此时刚把那海兔的模型递给她，她也忍不住触了下那萌萌软软的无壳海螺。

　　“这些只需要用船上的无人潜水器就可以采集完成，毕竟它只是个噱头，你懂的。”小董略有尴尬地笑笑，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东西逐一递给他们，那是几个带着蓝色挂绳的工作证。

　　“身份信息都是按照你们之前传来的资料填写的，将它保管好，以防有上海的突击检查，”他的语气停顿了下，“不过放心，这种情况一般非常少。”

　　叶岩点点头，好奇地去看那证件，见那上面的名字和她上次去迪化市所用的假护照上的一样，她的叫西尔维娅·史沫特莱，职位的一栏写的是国际海洋海兔科一级研究员。至于其他人，正正写的是夏佐·史沫特莱，职位写的是家属，泽西的和之前在地下黑市中向她出示过的星际警署上证件的名字一样，写的是贾斯汀·霍克，职位写的是国际海洋海兔科二级研究员。

　　至于说白景言，他的名字写的是奥兰多·爱德华兹，职位一栏写的和泽西一样。她眯了眯眼，忍不住去想这个名字是否也和泽西的马甲出处一样？倒是燕青的居然是个中文名：燕行烈，职位一栏写的居然是国际海洋海兔科研究投资人。

　　“风大哥您这是？”叶岩手指着那上面的投资人三字，欲言又止。

　　“不用在意这些细节，”燕青拍拍她的肩，顺便从实验室里退出来，“也参观完这些了，走吧，我们去甲板上吹吹海风。”

　　.

　　深灰色的宽阔甲板上涂着一层厚厚的防滑漆，平底鞋踩在上面，有种扎实的抓地感。此时X-Daenerys号早已行驶出了海船密集的劳德代尔堡港口，远方暮色西斜，瓦蓝色的海面上一层鱼鳞般的金光随着海风澹荡着。

　　叶岩找了个遮阳的位置坐下来，向远方眺望去，但才一会儿，泽西就邀请燕青下去打篮球，甲板上尚有余热未消，正正擦擦帽檐下的汗，很快也随着他的西西哥哥一起下去了。

　　船上的各色人种的船员们各司其职，并无人打扰她的清净，除了那个缓慢靠近她的颀长的穿着深蓝色衬衫的人影。

　　“还不回去？是在想事情？”

　　他在她的身边坐下，始终与她隔出一人的距离，叶岩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大概不能做恋人，就以这样的方式做朋友，也是很好的吧，她苦涩地想。

　　“你在想什么呢，说来听听？”他气息一缓，又追问了一句。

　　“那我问了？”叶岩的手不自觉握在了一起，“那天泽西说，你和我的王兄乔迪见过，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了。”白景言的凤目微垂，复又抬起望向远方，他的嗓音很淡，被海风送入耳边。

　　“那其实和泽西想的并不一样，当时并不是什么……游泳池，而是一个外交规格相当的宫廷宴会，只不过在那个宴会的外部，确实有一座豪华的海上游泳池而已。”

　　叶岩“嗯”了声表示理解，大概现在就连他都已经有些抗拒提“游泳池”这三个字了，就仿佛这是在说着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然后呢？”她轻轻问。

　　“他确实是一个很耀眼的人，简单地站在那里，也是会被人第一眼注意到的那个。”白景言说到这话时，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皱起了眉，“你们确实，不太像。”

　　“连你也这么说，看来他确实是一个光芒四射的人，”叶岩并没有因为他刚才的那句评价感到多少受挫，毕竟就算是萧弈的那张脸，也已经足够与泽西一战。只是，他的这张脸终究不是当年乔迪的那张脸，她确实，怎么说呢？很好奇。

　　想到这，她托起腮，反而微微翘起了嘴角，“还有呢？比如说，他大概是个什么类型？性格如何？都有什么爱好？”

　　“你说类型啊……”叶岩的话顿时让白景言陷入了沉思，“听真话吗？”

　　“当然。”

　　“以男人的审美来说，我可能会觉得他的脸从某些角度看上去……有些可爱。”

　　叶岩原本正喝着瓶装的星爸爸家的拿铁咖啡，听他这么说，一口咖啡当时就喷了出来，却见他修眉皱起，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不要多想，我指的是那种会招女孩子喜欢的可爱。”

　　“泽西还有酒窝呢，那你觉得泽西可爱吗？”叶岩忍不住问，虽然她心里却想的是，萧弈的脸确实是俊美中透出一丝阴柔的相貌，甚至在跳热舞的时候还可以称得上是可欲可A，但这多少是与他脸上常年的妆容甚至是眼影有关。

　　但要说可爱？或许还是中二比较合适？？

　　“泽西啊……”白景言沉吟声，居然将皮球踢回给了叶岩，“那你觉得他可爱吗？”

　　叶岩眨眨眼，一脸写着拒绝回答，白景言轻呵了声，摇摇头，拿出一张餐巾纸递给她：“这样说吧，在很多很多年前，曾经有人用你的这位王兄的颜值打过一个比方，说他这样的绝色如果和其他星球的人政治联姻的话，可以换三百年的和平。”

　　叶岩猛地抬起头，果然被那句三百年给震惊了。

　　见她的模样，白景言莞尔，淡声继续又道：“总之他的脸很小很有少年感，五官之精致，看上去不像是个真人。”

　　叶岩：“那我的看起来像是真人吗？”

　　白景言：“不能更真了……”

　　“算了算了，你还是说说他的性格吧。”叶岩摆摆手，低头用那纸巾擦擦嘴，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你觉得他怎么样？是活泼开朗的类型吗？或者说是桀骜不驯？”

　　白景言忙摇了摇头，“那天后来我喝了些酒，很多事都记得不是很清……”

　　叶岩立刻抓住了关键词，“你们还喝酒了？”

　　“是香槟，不过纯度有些高罢了。”白景言揉了揉太阳穴，低道：“我只记得他那天穿着一身白色金色排扣的修身礼服，看起来温文尔雅，很有修养，他笑的时候很好看，会让人觉得从心底里有了温度，我觉得他大概是个温柔的人吧。”

　　“你不是说喝了酒么，看来也没忘干净嘛。”叶岩喃喃着，心里边想着白景言这个人看起来禁欲又高冷，但说起她王兄，居然也开了这么强的粉丝滤镜，看来乔迪当年确实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虽然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的，是有些可爱的类型……

　　“是一个人太过耀眼，就很难忘了他光芒四射的一面。”白景言轻勾了勾唇角。

　　“不过听你这么说，他好像确实是很温柔呢。”叶岩不自觉凑近了点，“那他喜欢什么？或者有什么爱好？你们有谈到过吗？”

　　“出于礼仪，我们当时确实是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至于你问的问题，我想大概是在饭后散步闲谈时有提到过。”白景言那一双凤目眨了眨，他身上的TomFord灰色香根草的香水味便随着海风飘到她的鼻息间，海浪在船下轻轻地翻涌，像是一首低沉和缓的诗。

　　“他说，这么长的时光里，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等待你的出生。”他的嗓音里透出显然的唏嘘，他看向她，又仿佛看得并不是她，“可惜到最后，等来的却是那场战争的爆发，他终究还是没能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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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染井吉野又名吉野樱，是一种樱花的园艺品种，也是上野公园具有代表性的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