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月于野》愿初一

5、受伤

　　谈于野焦急的神情突然忍俊不禁，原来此时的言乘月披着被子，鼻孔也塞了块纸团，还时不时一抽一抽的。

　　见惯了言乘月风光霁月的模样，突然来这么一出令人跌破眼镜的，倒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言乘月恼羞成怒，正要关门，好在谈于野眼疾手快挤了进来，他双手举起，“我没笑你丑，这样的你……很可爱。”一直都很可爱。

　　言乘月收回冷气，漫不经心往回走，可眼睛羞得都要合上了。谈于野拉住他，探了他的额头，还好不怎么烫了。

　　言乘月头一直往下低，手也在额上乱挥试图推掉谈于野的手。
　　谈于野顺从地让他推：“怎么烧的?淋雨了？”
　　谈于野发的信息言乘月都看到了，就是赌气不回，他现在没有那么生气了。
　　他任性的次数太多了。

　　“嗯。”烧了太久，言乘月嗓子都是哑的，像羽毛轻轻挠着心口，怪痒的。

　　“那天是我的错，不管怎样都应该先跟你说的。”就算早在信息说了好几遍，谈于野还是想当场道歉。

　　言乘月从鼻子发出哼声，他还生气呢。

　　“我给你赔不是，今晚不是《荧光》首映吗……我陪你去看？”谈于野没有把握，虽然言乘月没有再摆冷脸，但态度还是摆那的。

　　言乘月从被子中探出头，神情是谈于野看不懂的复杂，唇色寡淡，还是扬唇答应了。

　　作为一名公众人物，言乘月已经全副武装。宽大的领口遮住他光滑的下巴，一副大墨镜就占了大半张脸，有些鬼祟，但一身出尘的气质还是由内而外地散发着。

　　快入冬了，暮秋寒意料峭，嗖嗖的冷风像刀子刮地脸上生疼。

　　下车后。
　　谈于野自然地将言乘月冰凉的手揣进他兜里，言乘月失神看着自己的双手，谈于野残留的体温还在指间缠绕，他敛下喜意，这种场景多么熟悉。
　　谈于野大学时也是这么追他的，最后还不是分了。

　　“怎么了？”专心走路的谈于野敏感地感觉到身侧人的情绪降了一大半。
　　“没事。”言乘月轻轻摇头。

　　“你在原地等着，我去买票。”谈于野将言乘月的手揣回他自己的口袋，然后往另一边走。

　　如果谈于野此时回头，就会发现那个宛若神明的人在黯然神伤，像被主人丢弃的小动物，眼神可怜巴巴。

　　言乘月温热的手在口袋里渐凉，把他带入适宜的、温暖的又亲手将他推回黑暗。
　　谈于野你从没变过。

　　言乘月见到他往回走，强压到要跳出眸子的悲愤。

　　谈于野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左手可乐，右手牛奶，他将温热的牛奶往言乘月面前一递：“牛奶，热的。”

　　言乘月默默接过，攥紧了温热的杯身。

　　进场后，谈于野环顾四周，场上座无虚席，他带着言乘月到位置上，后排，众人关注少且可以一览场内的情况。

　　谈于野将爆米花桶放到言乘月手边，看看左右的观众，主要是年轻的女孩。前面两个女生叽叽喳喳讨论坐在他身边的这人长得多好？演技多好……双手捂脸一脸迷妹笑。

　　谈于野在网上见惯了没觉得有什么，目睹还是挺微妙的。他侧身看言乘月，正主只是慢腾腾吸着牛奶，兴致缺缺，听他闷笑出声，也只是奇怪地撇了他一眼。电影准时上映。

　　主题曲响起的同时，片头就是一个白衣少年的惊鸿一影，随着镜头将时间拉回过去。

　　《荧光》讲的是一个名叫迟光少年，他因患有自闭症被父母送回乡下老家和爷爷奶奶生活。

　　一天，他误入了荧光森林，那时萤火虫纷飞如满天繁星，少年的脸被那小小的荧光照亮了，如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夜灯。此后，每月的农历十五，少年就会到达这里与众多萤火虫翩翩起舞。

　　那些小而多的萤火虫仿佛能听见少年的心声，逐渐走进了那道无人问津的封闭的门。

　　三年后，少年那令人无计可施的的病自然痊愈了，当即被父母接回城市。

　　当少年长大后再次回到小镇时，年迈的爷爷奶奶早已去世，当年的那片森林也不见踪迹。又是十五月圆，少年来到当年那块森林的所在地，高大的乔木尽数消失，只剩下脚踝般高的野草。

　　当少年如年少时那般起舞时，奇迹出现了。

　　他的周围又渐渐围满萤火虫，随着他的舞姿变换着方阵，等少年跳完最后一拍，一只萤火虫落在他的掌心，扑朔着翅膀，那一尾星光依旧晶莹透彻。

　　少年听见它在说。
　　“我们等你很久了。”
　　语罢，展翅而飞。

　　一滴晶莹的泪自眼角滑落，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转瞬即逝。

　　少年知道这是他们隔了很远的后代，因为它们已经随着时光没入了记忆深处。

　　少年凝望着漫天荧光的画面定格在最后一秒。

　　不多时，渐渐传出了低低的啜泣声。

　　“这么温馨的故事，我怎么就哭了。”
　　“这个故事讲得太好了，迟光把整个人都治愈了。”
　　“……”
　　观众们反响都不错。

　　谈于野看向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的言乘月，那眼神和那名为迟光的少年如出一辙。

　　谈于野突然就想知道那瞬间他们想起了什么，是那时候的荧光，还是那年的故人。

　　“走吧。”言乘月突然站起身道。

　　谈于野仰头看到对方下巴优美的弧线和浅红的唇瓣，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白得扎眼，他想秀色可餐是真的。迟疑了一秒后他也跟着起身，他不敢让言乘月知道他在想什么。

　　出去的时候门口有些挤，身后的一个女孩没站稳直直往言乘月背后摔，一旁的谈于野眼疾手快闪到言乘月身后护住他。

　　言乘月听见身后的人闷哼了一声，转身就看到谈于野痛得脸都发白了。他蹙起好看的眉头，不善地看着那个撞了人的女孩。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女孩手里拿着手机手足无措，知道她这一撞不轻，急得当场就要哭了。

　　“没事，先出去。”谈于野揽住言乘月，大半个身体挡住他，因为这个意外，已经有不少人堵在后面了。

　　他们离开后，目睹了全程的另一位女生回味着刚才那戴着墨镜的背影，独自嘟哝：“怎么这么像……”
　　回兰轩水榭后，两人已四肢冰凉。

　　谈于野早就缓过来了，怕言乘月大病初愈又受了风寒扛不住，“我给你煮碗姜汤。”他还没迈出两步就发现自己被人摁住了。

　　“……”
　　“不准动！我看看你背后。”言乘月边说边解开谈于野的外套扣子。

　　面对这波凶猛的架势，谈于野不争气地咽着口水，理智还是暂时战胜本能。他猛退了一步，跟言乘月打商量：“待会儿再看。”长腿一迈往厨房去了。

　　言乘月才明白自己刚才的动作有多狂野，脸和颈部全红了。

　　五分钟后。
　　谈于野端着一壶氤氲着雾气的汤，倒了一大碗递给言乘月：“来，暖暖身体。”

　　言乘月垂眸看着碗里的褐色液体，没有姜味，仿佛知道他的疑惑谈于野主动解释：“甜的，是糖水。”而后又补了一句，“我在里面喝了。”

　　言乘月这才接过，半杯下肚后胃里暖洋洋的，口齿的甜味缠绵，指尖离开洁白的碗壁。

　　这下到谈于野履行承诺了。
　　衣服尽褪，谈于野的身体抖了一下，即使在开着暖气的房间，肌肤直接暴露在空气里还是让他瑟缩了一下。

　　言乘月愣愣看着光裸的后背，想伸手碰又不敢碰，“疼吗？”

　　“不疼。”谈于野脱口而出，言乘月想信都无法相信。他背后青了一大块，有巴掌大的淤血，可见一斑撞得有多重，得多疼。

　　“怎么会这么严重？”言乘月找出家里备着的医药箱，给谈于野抹药。药膏的冰冷、指腹的柔软、伤处的疼痛共同刺激着谈于野的感官。

　　他一边咧嘴，一边强忍得额头青筋暴起，怀疑言乘月是不是伺机报复。
　　“那女孩手上拿着手机。”

　　言乘月明显注意到他过分紧绷的后背，“怎么了？动作太重了？”

　　“没。”言乘月的力气像给人挠痒痒般，谈于野倒吸了凉气，强撑道，“没。”

　　言乘月只当他是嘴硬：“你不用护着我的。”

　　“不护住你？你这小身板估计比我伤得还重。你花了那么长时间看，注意力不应该分一点看看我的身材吗？”谈于野故意坏笑，他不像言乘月脸皮那么薄，他脸皮厚得很。

　　言乘月这才注意到。
　　谈于野身体不错，结实有力的肱二头肌，宽肩，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他脸一下子就烧起来忙不迭转移视线要起身。谈于野抓住他的手臂往自己身上一拉，言乘月便跌坐在大腿上。

　　言乘月脸上都要着火了，挣扎着却被人紧紧扣住了腰身。

　　“满意你看到的吗？”谈于野流氓道。

　　言乘月脑里一片空白，口不择言：“不好看，比我的还丑！”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血色瞬间褪去，脸上煞白煞白的。
　　谈于野也收了玩世不恭，敛下眉，单手撑起上半身看着言乘月失魂落魄的表情。

　　他们始终跨不过那道狰狞的疤，他和那道疤永远无法共存。

　　谈于野吸了口气，艰难吞咽着不断分泌的唾沫小心翼翼哄道：“阿言……让我看看你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