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这特么叫鬼？ ...
-
巴尔的摩州立FBI联邦调查局。
这是切萨皮克开膛手犯案后的第四天。
古维发现，他每天都得被迫反复观看一、两次同事们坚持不懈地在自己已经冻硬了的尸体上找来摸去的场景喜剧。
并且古维也听不出来他们有什么新的见解。
尽管大多数FBI探员什么也找不到，但仍旧有人毫不灰心地把他的尸体从冰柜里拖出来查验。
这对一个死了没多久的人来说，其实是件极其不友好的经历。
幸好FBI的停尸间比较靠谱，他除了皮肤灰败这点特别像个死人之外，并没有展现出死人的其他特征。如果不是身上结了一层薄霜并且披着干干净净的白布，古维甚至怀疑自己自己的尸体下一秒就能生龙活虎地跳起来诈尸，随便来上一段老年迪斯科。
嗯，也感谢FBI联邦调查局直到现在还没有通知他的家人过来认领尸体。虽然他没有像有些曝尸荒野的受害人一样，长出青灰色的尸斑或者肉乎乎的蛆虫。但尸体这玩意儿，再干净再好看也多少带着点恐怖。
古维每次看见自己脖颈的那道伤口被镊子撑开时，都感觉怪渗人的。哦，不，是怪渗鬼的。
讲个笑话，古维待在自己的尸体旁边都感觉有些毛骨悚然，更何况其他人？
他靠在冰柜旁边，百无聊赖地看着一群人围着拨弄自己的尸体，一不小心就会一头扎进黑乎乎的冰柜里去。
其实他也不愿意呆在这，看其他人对着自己只披了层白布的裸··体开探讨大会。但古维尝试了很多次，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地方。他也同样不能触碰到任何东西，并且也没办法对其造成影响。
目前他唯一的乐趣就是看不同的FBI探员在他身上翻翻找找，然后看着他们和同伴讨论自己的想法。说实话，那些千奇百怪的假设比起威尔·格雷厄姆的设想差远了。
古维撑着下巴，凑近了仔细端详着自己脖颈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实际上思维早就飘到了爪哇国。
起初他可以随着风四处乱飘，但没过多久他就在失去意识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尸体附近，并且只能在周围十几米的范围里活动了。
这几天里他看见了很多人，比如自己的头儿——克拉丽斯·史达琳，她站在致哀人群的最后面，什么也没带过来。她的手指紧紧扣住了衣袖，和身前捧着鲜花、黑衣肃穆的人们相比，史达琳显得尤其突兀。
她略显憔悴的脸上画着浓妆，以此遮盖住通红的眼眶。
古维看见她时，心底微微一颤，只好背过身，不再去看那些前来悼念的人群。
这是有原因的。
他的家庭稍微有些特殊，父亲和母亲都是FBI探员，在古维十七岁那年双双死于一场抓捕毒··贩的行动之中。古维死后，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未成年的妹妹。他的死亡证明是克拉丽斯经手的，同样，她也要负责把这个东西交到他的妹妹手上。
现实是如此的相似，古维在自己十七岁那年收到了父母的死亡证明。
而他的妹妹也在十七岁生日即将到来的时候，将会收到一个没有骨灰的盒子、一份亲哥哥的死亡鉴定书、FBI的荣誉勋章、还算丰厚的抚恤金以及她即将被送往孤儿院的通知。
仿佛是一个恶毒的轮回。
古维感觉自己的鼻腔有些发涩，但他发觉自己死后竟然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哭不出来挺好的，不然他还得到处找纸巾去擦鼻涕。
其实……古维对于自己的死亡并不感到太大的痛苦，他自从任职FBI联邦调查局的那天起，就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形了。他只是对于身边人的悲伤感到无所适从，古维本可以给克拉丽斯一个温暖的拥抱，而现在他只能悬浮到空气中，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静静地飘着不去看她。
当年古维父母的死亡证明也是克拉丽斯交给他的，那时克拉丽斯还是个刚入职不久的菜鸟探员。一转眼，她就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行动队长。
克拉丽斯应该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照护照护他的妹妹吧？
古维活着的时候没怎么担起哥哥的责任，他感觉自己活着的时候其实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古维不担心自家妹子以后有没有钱上完高中这个问题。他攒下来的钱和抚恤金加起来够在乡下买套还算不错的房子，剩下的钱足以支付念完普通大学所需的费用，并且还有富裕。
或者他的妹妹没什么出息，上完高中就辍学了。那些钱不买房子，直接住在他租的小公寓里，省吃俭用也能撑个二三十年。这期间只要不是光啃老本，随便打个零工都能维持基本生活。
他的要求其实并不高，能够好好活着就行。
古维这么一想，苦闷的心情有所缓和。
不知不觉中，他飘到了门口附近。
一位身着深色玫红西服的男人抱着一大沓文件快步向停尸间走来，看见古维后仍然我行我素地走着自己的路，没有丝毫让步的打算。
古维瞅了他一眼，决定直接加速穿过去。
毕竟他是只幽灵来着。
每天的乐趣也就仅限于此了。
芜湖，幽灵起飞!
男人见古维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胸口残留着黑紫色血迹的FBI制服，直直地向他撞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慌忙往侧面躲开，生怕自己昂贵的高顶西服沾上这种不干不净的脏东西。
然后……怀里抱着的文件撒了一地。
“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奇尔顿院长压制了自己想要直接往那家伙脸上来一拳的冲动，怒视着古维。
即使是这样，他仍旧维持着最基本的礼仪，没有让自己说出任何粗俗的词汇。
“啊，这，呃……对不起!”古维被这声太过突然的询问给吓得后退了几步，呆滞了一两秒后，紊乱的语言功能才开始正常运作起来。
古维慌忙倒了个歉，像是看到了什么稀有品种一样，有些激动地盯着奇尔顿猛瞧。
“如果下个星期你还能在这里上班，我可真是好奇FBI联邦调查局把纳税人的钱到底花到了什么地方，才能让入职标准低到了这样的水平？你应该去星巴克端咖啡，而不是呆在这消磨时间!”奇尔顿气愤地吼了几句，但声音并不算大。
他见古维只是呆立在那里，歪着头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丝毫没有帮他把散在地上的文件捡起来的意思。奇尔顿便含蓄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可古维仍旧愣在那里没有动弹。
“我会记下你的编号投诉你的，等着吧。”奇尔顿狠狠地剜了古维一眼，不情不愿地蹲下来自己把全部的文件捡了起来。
古维试探着摸了一下离他最近的那张纸，他仍然拿不起来。察觉到奇尔顿的视线瞥向了他，他掩饰一般地立刻站起身走远了些。
“但愿你的职业素养也和你的出色的反应力一样完美!”奇尔顿看见古维这种反应，心底的怒意更加深重。
他特意将“完美”这个词的音调加重了一些，生怕面前这位大脑比吸饱了水的海绵还要空洞的超级蠢材听不出来他话里的讽刺意味。
奇尔顿深吸了几口气，以这种方式渐渐平息着自己的负面情绪。他干脆地转身走进停尸房，不再理会古维。
简直是晦气极了!
他美好的一天竟然终止在了一个毛手毛脚的傻瓜身上!
奇尔顿可不相信一个大脑发育正常的成年人会在看到自己前面有人走来的时候，立刻朝着那个方向加速猛冲过去。
如果FBI联邦调查局已经成了疯人院，他倒是可以介绍几个资深的心理医生过来瞧瞧。
比如汉尼拔·莱克特博士、阿兰娜·布鲁姆医生还有他自己——闻名整个马里兰州的弗雷德里克·奇尔顿院长。
奇尔顿看管着一家监狱或者说精神病院，里面关着的人都是些大小脑与常人有异的疯子。
以他的判断，不需要太长的时间，那个多少沾点心理疾病的FBI探员也就有资格入住了。
奇尔顿想到古维未来总有一天不得不住进精神病院，并且还可能监管在他手下的的凄惨情景，就感到心中郁结的气愤减轻了许多。
他把文件放到一个空着的停尸台上，按照大小顺序码整齐。他掏出一个编号，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冰柜里对应的尸体。看得出来，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儿了。
M-7 ，指代muder,谋杀者。阿拉伯数字7则是相同作案模式下受害者编号，古维探员恰恰是切萨皮克开膛手的第七位受害者。
奇尔顿掀开冒着寒气的白帆布，准备以此为素材好好丰富一下自己关于变态心理题材的新论文。
那一刻，他看见了古维惨白的脸。
莫名的，这张脸有点熟悉。
沉默了一小会儿，奇尔顿隐蔽地侧过身体向周围看了看。
那个差点撞上他的蠢材在不远处飘了起来，像旋风一般地翻起了跟头，简直比大风车还要大风车。看见奇尔顿明显有些呆滞的神情之后，古维停下来兴奋地向他挥了挥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只可惜搭配上那套就像刚凶杀现场偷出来的制服，古维的形象比变态杀手还要吓人。
妈··的！
大白天就有鬼跑出来在他面前狂秀下限？
奇尔顿急忙收回了视线，仍旧非常镇定地继续埋头记录着资料，时不时拿起笔在他的专用黑色烫金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他会写英伦贵族式的优雅斜体或者罗马式的复古体英文，这两种字体唯一的相同点是——相当的华丽。
过了一会儿，古维好奇地飘到奇尔顿的面前，贴在奇尔顿旁边正大光明地看他写下的内容，两人的身形几乎都要重叠在一起了。
“嘿，我知道你能看见我。”古维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顿了一下，视线落到了那个浅金色的雕花胸牌上。
“你好啊，奇尔顿教授。”
奇尔顿感觉自己的胃部狠狠地抽搐了几下，被贴着的部分仿佛感受到了丝丝寒意。虽然没有任何血腥场景，但这也够让一般人感到遍体生寒了。
可奇尔顿仅仅是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开眼睛后仍然面不改色地记录着自己观察到的各项信息，时不时拿着专业的器材在古维的尸体上仔细翻动检查着。
“这东西早就已经被别人翻烂了，想知道什么，你完全可以问问我这个当事人。”古维试着戳了戳奇尔顿的肩膀，半透明的手臂从他的胸口穿过，画面极其惊悚，如同恶鬼索命。
奇尔顿的状态明显有些不太对头，好几次都像想要往身后看看，却忍住了没有动弹。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应过古维的询问和其它想要和他对话的想法。
奇尔顿动笔的速度越来越快，当古维飘到他对面，躺在停尸台上，故意当着他的面把手穿进尸体里搅动的时候，他差点没忍住把手里的大部头笔记本给直接砸过去!
特么的，你告诉我这话唠玩意儿叫鬼？
这是正经鬼会干出来的缺德事儿吗？
“你难道没有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打扰到其他人的工作？”奇尔顿定了定神，觉得自己其实没必要和鬼讲究什么文明礼貌。
他很是嫌弃地退开好几步，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仿佛是面对着什么恶臭源头一样，奇尔顿微微撇开了脸，压根就不用正眼去看古维。
“F*ck off , ghost ! ”
为了配合自己的亲切问候，他对着古维亮出了自己的礼仪中指。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这特么叫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