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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毕业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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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夕,余惟肖得了手机,在群里收到了来自哥哥姐姐们的祝福后安心睡下,准备迎接最后一战。
最后一场考试,许一言早早地抱着鲜花站在树荫下守在裕中大门口。乌泱泱的人群都戴着口罩,欣喜地等待着自家孩子大捷归来。
“早知道就不买花了。”
许一言闻言回头,烈日下余霁抱着一大捧鲜花正朝她走来,口罩遮去了他大半张脸,只留一双漂亮眉眼。
林荫街道上人头攒动,明明只穿着最简单衣着,可周遭众人皆不及他半分矜贵。
此人性格莫测,那双眼睛也变幻不定,笑时如朗朗星辰,不笑如净水清正。端正或调笑,但凭他心情好坏,举手投足之间又游刃有余。
那张脸到底是女娲毕设,常人目睹便难以忘怀,可以自动脑补完整。不需要氛围加成,帅得客观,让人只能给出最公正评价。
余霁走进树荫在许一言身旁站定,见她手上的鲜艳花束颜色与自己手上捧的大差不差,都是余惟肖喜欢的颜色,顷刻间言笑眉舒:“我这捧大概率会被他以抱不下的理由还给我。”
许一言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容恍神片刻,随即表示赞同:“知弟莫若兄。”
两人并肩而立,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余霁突然说道:“他很想当你校友,考前几天尤其暴躁。”
周遭有些许嘈杂,他声音又很轻,许一言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什么,随即摇摇头说:“只要努力过了,结果是其次。”毕竟余惟肖情况特殊。
余霁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学生时代经常听这种话。不过自十八岁那年起,他只信结果。没有可以弥补糟糕结果的后路,即便过程再跌宕再起伏再尽善尽美,于他而言也将毫无意义。
他没得选。
不知身旁人为何顿然出神,许一言也无意探究,望向紧闭的校门。她捏了捏手心,竟然有些汗湿,饶是当年自己高考都没有这么紧张,也不知道那小子发挥得怎么样。
余霁不动声色拢了拢手上的花,来时喷洒的水珠早已干涸,配色清新的花束在阳光下十分好看。
两人心思各异,双双手捧鲜花并肩无言。
时间临近考试结束,人群开始躁动不安。不多会儿校门打开了,许多考生兴奋地冲出来,打着圈儿地挥舞手中的文具袋。
余惟肖站在人群边上四处张望,全是戴着口罩的人,眼睛都要看花了。
“往哪儿望呢?在这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捧鲜花,他的哥哥姐姐捧着鲜花等着他凯旋。
祝余惟肖:平安喜乐金榜题名。
祝余惟肖:青春飞扬万事顺意
待看清卡片上的祝福语时,余惟肖只觉眼前模糊得看不清字了,可他却无措地,伸不出手去揩。
这两人是约好来赚他眼泪的吗?
他轻轻捧过鲜花,心中酸涩与甜蜜交织。原本以为这场旅行,自己早就靠边停车了。
好像他的青春,是在家里那张小小书桌边上,是在冰冷的血透室里,是在窄窄的病床上。
同学们切齿痛恨的校园生活是他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
十八岁的温朗少年站在人来人往的校园大门,在同学们好奇的打量中,没抵挡住汹涌的泪水,全滴在了娇嫩的鲜花上,映着灼灼日光,晶莹闪烁。
许一言与身侧的人四目相对,交换眼神,又轻轻耸肩。
谁知道他泪点这么低啊?
——
Rosebud。
“真的不去和同学们庆祝庆祝吗?”许一言倒不惊讶,只不过人生中就这么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
余惟肖摇了摇头,生病以来三天两头没在学校,加上走读吃饭睡觉都在家里,和同学们接触少关系自然一般。与其尴尬地看着别人亲密热络,不如和相熟的人一起来得轻松愉快。
姗姗来迟的何意思站在余惟肖身后准备吓一吓他,不料被光可鉴人的酒柜暴露了,她拢拢少年的肩,祝贺道:“准大学生毕业快乐呀!”
余惟肖一脸傻笑,被众人嫌弃没有帅哥的自觉和包袱。
他却眨眨眼看向哥哥,心想有哥哥在,哥哥一个人帅就行了。
何意思顺着视线打量吧台里的人,当即感叹这优秀的基因太强大了,“你弟说你还没女朋友?不能吧?”
说实话她是不太信的,毕竟这哥长得就像女朋友流水换的样子。
被问的人站在吧台里,在众人的注视中点头,漫不经心做着手边的事。
“不想找还是眼光太高?”
“找不到。”他倒是答得干脆。
何意思对他的话存疑,这年头帅哥的市场需求不是很大吗?
“搁我在高中遇到你这样的,高低暗恋三年。”见面前人微微一笑,面色淡然,她又忍不住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一个……欸?踢我干嘛?”
一旁久不出声的许一言提醒已经被美色所惑的何医生:“积点德吧你。”
然而何医生并不理会,并对许一言这种睁眼瞎的行为表示不解,这种极品帅哥你就这么放手了?
吧台前的高脚椅转了个圈,许一言扯过她,背对着吧台里的人低声道:“你喜欢就自己上,别扯我。”
何意思狡黠一笑:“上就上,你可别后悔。”
许一言微微一笑:“后悔是你孙子。”
两人面色如常转回身,似乎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余霁一手搭在台上,一手漫不经心转着长勺,语声浅淡地问何医生想喝什么。
后者摆摆手说:“我骑车来的,喝果汁就行了。”
“别啊,喝了坐我的车回去呀,小何医生。”
一道带着笑意的清朗声音传来,酒吧入口处灯光昏黄看不清人,只隐隐可见几道高大轮廓正朝这边走来。
何意思闻言转身,朝那边应了声:“敬哥。”
来人一脸笑意走出昏暗,信步走进明光处。白衫黑裤,领口解开一颗,袖子挽了一段,俨然一副刚从会议桌上下来的模样,神情自若姿态放松。
情场商场双得意,如何能不惬意畅快?
视线越到黎敬身后两个男人身上,一个清冷如霜,没什么外露情绪,一个温和如玉,嘴角抿着浅浅笑意。
几人高大的身形像一堵结实的墙,顿时将吧台围得水泄不通。许多本想坐吧台的客人也只能点了单去卡座了。
刚来这三人加上那个吧台里正面无表情调酒的,以及身旁这个用智商换颜值的,五人行何其养眼。
纯纯颜狗天堂,究极颜控何意思直直叹谓。
黎敬则笑:“蒲歆曼把温医生给拐走了,关正兰我俩无家可归喊着老卫来喝两杯,这么巧就碰上你们了,这是在开长桌会吗?”
“这位小朋友高考结束,毕业庆祝一下。”何意思拍拍余惟肖的肩膀,“双儿还没问你想报什么专业呢?”
余惟肖挠挠脑袋说还没想好,天高海阔的,这一下突然得了自由,竟然不知道往哪飞。
许一言抬抬下巴,助力道:“这几位都是各界精英,想报什么赶紧说说,还能给你参考参考。”
余惟肖眨眨眼看向哥哥,见他点头后便认真思考起来。
“我不是精英,但劝你千万别学医。”小何医生当即表态,毕竟自古有言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关正兰敢情你这后生后悔入行了啊。”黎敬碰了碰身旁人的手臂,一脸戏谑:“小意你上级在这儿,这不得喊点撸起袖子力争上游的口号?”
“我没秃之前肯定喊咯。”何意思瘪瘪嘴,忽的听见一声轻笑,她看向黎敬身侧,那人仍旧噙着淡淡笑意,见她望去并不掩饰,向她点了点头。
所谓眼镜玄学,即有些人戴是斯文败类,笑不笑都像在打坏算盘,比如黎敬。而有些人戴眼镜就是往渊博的学问上再添一份温润如玉的气质。
就如眼前人,高挺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眼镜,更衬得他气质出众如兰如竹,一如年少模样。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叫卫善弈。
黎敬沉吟半晌仍是不解:“我也没见你关老师秃啊,你是熬夜打游戏打的吧?”
“我说我是看书看的,敬哥你也不信吧?”何意思嘴角一抽。
“不信,但我可以装一下。”
何意思顿时面色复杂,心中亦是受伤。从学医那年起发际线上移头顶日渐稀疏,每每提起就无比心酸。
各行各业学习都是一辈子的事,遑论这治病救人的活计,工作后更是要精进专业,固步自封原地踏步怎么能给病人更好更先进的治疗?
但是!她没有头发了!
“恭喜小何医生顺利进入附院啊,还有这位小朋友,毕业快乐。”黎敬接过余霁推过来的酒,向两人举杯。
“谢谢敬哥。”何意思与余惟肖一道举杯,不过喝的是余霁递过来的果汁。
她又转过头端端正正地向关正兰道谢,后者淡淡抿了下嘴角。
虽然附院招聘明面上没有强制要求学历,但隐形的要求很严格甚至是严苛。正因如此,许多来应聘的医生都还没到院试就败在科室主任那一关了。
“临床专硕普遍都不重视科研,轮转那么忙下班还扎实验室里,可以了。”关正兰如是道。
国内临床专硕普遍没有科研的严格要求,毕业时能有几篇文章,参加过四个大项目也算不错了。他找来看过,质量不错可圈可点。
何意思的临床经验和基本功很扎实,实操经验放在同期本硕博各大名校毕业生中也不是全无优势,这些对她以后申博和晋升都有莫大的助益。
临床加实验室出来的关正兰自然知道个中辛酸,转而戏谑道:“天道酬勤,头没白秃。”
众人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何意思没得老脸一红。被同行肯定,尤其是被关正兰这种业界标杆学科带头人肯定,对她来说已然是莫大的鼓励。
关正兰这种大佬,学科带头人,即便回国了也能和国外的实验室保持合作,进行大型科研合作以及数据共享。他有着许多人无可匹敌的优势,链接外国优秀科研资源,为国内医学的长足发展添砖加瓦。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年纪轻轻坐上副主任位置的原因之一。
何意思心中长叹,这辈子她的科研路大概率是走到头了。
“准备申谁的博?”关正兰问道。
“本来是想申温院长的……”也就是黎敬的老丈人,但是温院长马上就要退休了,不带学生了,她又摇摇头:“还没有想好,也没什么把握。”
“我给你推荐个人。”只见关正兰用唇语说了个名字,随后握拳忍笑。
何意思却是一愣,此话当真?
“你俩打什么哑谜?”黎敬出声。
“兰哥你别骗我啊!”她直接无视黎敬的问题,整个人都有些激动了。
到底也想尝尝上头有人的滋味!
一直静默的卫善弈倒是看清了关正兰说的是谁,许竟华——关正兰他老妈。
“材料准备好,我帮你问。”关正兰抬手饮酒,轻笑一声:“收不收就看你自己了。”
何意思哪还有不懂的,您放心,我就是拼上头上这几根毛不要,这次也一定做上许老师的关门弟子!
一排人年龄差了不少,气氛倒是融洽,说说笑笑的,根本没停下来过。
“小意你说你学什么医啊?当年要是学音乐那现在乐坛不得有你一席之地?”黎敬接着打趣她。
何意思立刻坐直了身,正颜厉色道:“我跟随男神的脚步医患扶伤多好啊!”
此话一出,有人微不可闻地轻笑,刚刚才后悔学医的人是谁?
何意思偏头视线逡巡一圈,刚刚是错觉吗?
黎敬端了酒抿上一口,点点头道:“是好,当医生是好。”好友与老婆两家子都是医生,他敢说不好吗?
许一言回想起联系甚少的那几年,逢年过节都没见何意思回过家,更别说听她唱歌了,遂笑着碰了碰她的肩膀:“那边话筒音响齐备,高低整两首?”
此刻众人都看向她,颇期待的样子。
今天给一个耳背的大爷问诊把嗓子给喊劈了,何意思心想待会儿要是破音丢人了,许一言绝对活不过今晚。
余霁见此去玻璃台调试了设备,然后下来递给她一支银白色的话筒。
何意思接过道谢,选了一首调子轻快的歌,然后升了两个key。
十七岁的单车和我
圆舞周期很莫扎特
脑海还隔着爱河
追逐中的上坡下坡
几分雨果段落曲折
下课铃狂响只有先生慢动作
……
女孩坐在高脚椅上,白色短袖水洗牛仔裤,衣着简单随意。一手轻搭在腿上一手扶着立麦架,一只脚微微曲起搭在脚架上。
素净的脸上笑意颇盛,长发在身后绾起,垂在脸颊两侧的碎发随着她打节拍的动作而轻轻飘动,姿态慵懒似沉醉。
温醇通透的声音唱起歌来竟意外地活泼明朗。这首歌旋律甜蜜轻快,就像她此刻的笑容一样。
Rosebud随后响起热烈的掌声,何意思拿上手机快步下了台。老阴阳人虽然脸皮厚,但也是要脸的。
“这歌暴露年龄了吧?”黎敬轻轻皱眉。
“在座的只有你最老。”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黎敬瞥了一眼跟他作对的人,邹成拥到底教了些什么?
“我第一次听。”卫善弈笑了笑。
“切…老卫你没有青春的吗?”黎敬抱起手。
卫善弈抿着笑,没搭话。
“他的青春是各大历史著作,你的青春是打架翻墙惹是生非。”关正兰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延续往日作风,拆台揭短不亦乐乎。
“放屁!你现在话这么多不怕舌头打结?你跟着蒲歆曼那家伙能学个好吗?”黎敬突然想起还有小朋友在不能太丢面,遂咳了咳替自己挽尊:“我的青春是裕中前十好吧?”
关正兰淡定喝酒,说他可以,说他老婆不行,于是加倍报复:“三年都没进过前五。”
黎敬:“……”
他一手作文写得稀烂,通常只能得第一名作文分的一半,就算物理接近满分也不能弥补,更何况理科班向来几分一个名次,所以他经常在第六七八九名徘徊。
那时候黎敬就在想,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卫善弈和关正兰做掉,那他就妥妥前五了。
当年关正兰面无表情只评了八个字——异想天开,活该榜末。
黎敬指着另外一个罪魁祸首,愤恨道:“你为什么读那么多史书还要学理科?跟我抢榜很有趣吗?”
卫善弈面对这无端指责颇为淡定,抬了抬眼镜不疾不徐道:“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理化生自然不能成为短板。”
听听这凡尔赛发言,一旁的许一言直接给这三位翻了好几个白眼。
何意思嘴角直抽,她偏科严重,拼死考进裕中也不过百名开外,这仨真的是拉仇恨啊!
余惟肖眨巴眨巴眼,五十开外的人选择沉默保尊严,幸好没参与这种话题,不然该挽尊的就是自己了。
面前这一排学霸没一个接地气的,余霁一失手给杯子里多加了片柠檬。正欲重调,许一言顺手接过,直接推给了吧台正中间的人。
黎敬正在聊天没注意,端起来就喝了一口,随即皱眉看向余霁,后者抿唇微笑,脸上只差写上「与我无关」。
学渣眼中的凡尔赛,不过是学霸的日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