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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先苦后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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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sebud面临清江背靠商业街,闹中取静,地段上佳。
临江面是一幢巨大的落地玻璃,外面连接一个铁制搭台,铺着木板,紧临清江亲水走廊。
白天从酒吧看外面江景,夜晚从亲水走廊看灯光璀璨的酒吧,各有一番天地。
吧台右侧的楼梯延伸到了二楼,木质巨型酒柜前站着两位bartender,一男一女,皆二十出头,衣着统一又各有意趣。
女孩的半身围裙上挂着各式动漫徽章,嘴角有一个小小的荧光唇环,脸上的笑容让她平添几分活泼感。她身旁的男生简单许多,白衬衣棕围裙,不过脸上同样笑容可掬。
邹成拥刚在吧台前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许一言在一旁等他打电话,手上划着平板上品类繁多的图片,不知道点什么。
大概是现场那边的事情,听得邹成拥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他挂上电话后突然对着不远处抬抬下巴:“哟~终于舍得开业了?”手指轻轻敲台板,“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都不知道上哪儿喝酒了。”
来人摘了口罩,轻轻一哂:“再不开业我只能喝西北风了。”
既不殷切,也不浅淡,圆通又不至于世故,倒是叫许一言打眼望去。
余霁穿了件宽肩无袖衬衫,解了扣子的领口松松垮垮挂着一条黑色细条领带,没有系,只是挂在衬衫领外,估计是个装饰。
衬衫下摆随意扎进水洗牛仔裤里,黑色皮带倒是扣得严整,好长一节留着。腿比操作台还高了些,可以完完整整地看见一截劲腰。
好细,好生涩。
她不动声色别过眼,他正整理着手边的各式雪克杯,慵懒随性表象下是到了极点的漫不经心,什么都懒得搭一眼,爱来不来,爱喝不喝,爱走不走。
这酒吧跟他一个腔调,怪不得他是老板。
余霁瞥了眼吧台外若有所思的人,薄唇轻启:“许工,真巧。”
“是挺巧的。”她回了句,哪哪都能遇见他。
没管她眼里一闪而过的错愕,余霁继续道:“许工第一次来,今天我请客。”
许一言闻言摆手,他这开门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哪能白吃白喝呢?
朋友总喊她来这里喝酒,可她的酒量就跟薛定谔的猫一样,只要不喝就永远不知道有多差,所以从未成行。
“你们这是认识啊?”邹成拥挑了眉,语气玩味:“那敢情好啊。”
“这个说来话长,余老板是我朋友的哥哥。”许一言顿了顿,这么表述应该没问题吧?
“你朋友的哥哥?我记得余霁的弟弟还在读高中吧?”邹成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中情绪颇为复杂。
一把长勺轻巧转动玻璃杯中的冰块,他抬头,片刻后笑了:“高三,马上就毕业了。”
众人静默半晌,邹成拥迟疑道:“忘年交?”
“……”
九岁算什么忘年交?余光瞥见吧台里的人低头时的浅淡笑意,许一言纳闷,忘年交很好笑么?
见两人面前空无一物,余霁问她喝什么,她不太懂,问有什么推荐。
“喝点酒精度低的吧。”余霁看着她,眼中似询问。
“我照旧,她嘛,一杯长岛冰茶喝了直接回家睡觉。”邹成拥语不噎人死不休。
“……”
许一言发誓她这次真的看见吧台里的人笑了,她轻轻皱眉,酒量不好有什么好笑的?
邹成拥长指轻轻敲击着吧台上的杯垫,有些庆幸:“你也就这点没随了黎敬。”狗脾气是一点没落下。
许一言顿了顿,不置可否。
以前在年会上装醉,众人以为她酒量不好。外出谈项目酒桌上就她一位女士也不会被为难,敬工的人向来绅士有加,都是挡酒推酒的一把好手,久而久之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喝多少。
不过,的确很差。
“那一杯悬浮威士忌好了。”她指着酒单上那杯看起来简单纯净的酒,抬眼却见吧台里的人,以及身旁的邹成拥都看着自己,难道她脸上写了「酒量很差」四个大字?
那个男调酒师轻声询问:“哥,我来吧?”
余霁摇头,慢条斯理戴了手套,取了一块老冰,拿过尖锥开始凿冰,一块块碎冰落在盒子里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调酒师见此也不再耽误,调制起了邹成拥点的尼格罗尼。
“……”
不是,那个冰球是手凿的?
见她一脸纠结的样子,余霁回过眼,手上速度未减分毫。眼看着要戳到手时又转了个方向继续,看得吧台外的人眼花缭乱心中发紧。
从一块方正的老冰到初具雏形,再被他完整凿出一颗近圆的球,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手戳了个对穿。
余霁手上的冰球凿到一半时,邹成拥点的尼格罗尼就已经调好了。
如此熟练又完美地凿出这么一颗小小的冰球,那双漂亮的手应该受过许多伤吧?她不由地想。
将冰球放入杯中,倒入矿泉水,冰球立刻漂浮起来,只露出一点点冰盖,倒入威士忌没过整个冰球,分层逐渐明显。冰球表面凿出的纹路折射出威士忌的清澈浅棕,微微旋转,昏黄灯光下如水晶般晶莹闪烁。
那杯酒被推到她面前,他微微点头,示意她可以品尝了。
许一言心中微异,弄巧成拙给他添了个麻烦,看情形他还得自己掏钱,毕竟邹成拥可不会放过白嫖的机会,她有些过意不去。
“还好,你没点拉莫斯金菲士。”余霁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
“……”
那个女调酒师低头忍笑,哥,手凿冰球和shake十几分钟都没差好吧?
许一言听过这杯让所有调酒师闻风丧胆的鸡尾酒,脑海中想了想那场面,若真是点了怕是连朋友的朋友也难做了。
“用这杯折磨了余老板这么久的悬浮威士忌和我的尼格罗尼敬爱情。”邹成拥端了杯子与她碰杯,“先苦后甜。”
酒杯碰撞的清脆声音让她微微愣神,邹成拥看了她一眼,又说:“事已成定局就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难道没听说过‘只要新欢足够好,没有旧爱忘不了’吗?”
这种事他已经驾轻就熟,难度不算太大。
“我又不会去抢亲。”这些人真是够了,上班就已经够烦了,下班还要忍受他们往自己心窝子戳刀,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正准备回击点什么,邹成拥又凑过来,眨巴眨巴眼睛蛊惑她:“这个可以有的,我可以给你提供一切作案工具,有没有感动到?”
“我真谢谢您了。”
邹成拥端坐回去,继续说:“这些年你师父我就看上了那一个女孩子,偏偏又被人抢了先。”都怪黎敬胳膊肘向内拐。
说这话时,他眼底还是噙着笑的。只是这笑意颇有些无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苦涩。
不知何时起他尤为钟爱这种又苦又烈的酒,甘味无法平衡的苦涩,不知是酒中的还是心中的。
一杯酒而已,分不清他是在吐露心声还是在说醉话。
许一言想起师父口中的那个女孩子,爱笑,爱说话,比她还小个四五岁,很美好的女孩,难得让师父惦念了这些年。
她捏着杯子出神,先苦后甜吗?
可到现在为止都是苦味,不曾有任何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