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魂》谓无书

2、一

　　昨晚长魂又听叶美人讲些那些牛鬼蛇神什么的民间传说，倒是听的入迷，最起码比那些什么经什么典什么规什么录的好玩多了，以至于在平淡无奇的日子里，长魂老爱琢磨这些消遣日子。

　　当听到那些贫苦百姓的孩子可以不用念书啊不用上早课啊，甚至可以一口一个爹叫的欢，都没人去管。长魂倒是挺羡慕，腹诽道：“什么时候我才可以这般。”琢磨完后，便昏昏欲睡倒头一仰，过了不久，便响起了平缓的呼吸声，经久不息。叶美人长叹口气，悄悄掖好长魂的被子，也休息去了。

　　以至于直接导致了长魂第二天早晨像只猴子上蹿下跳，嚷着非要去民间看看，不去就闹消失的重大事件。

　　这事倒也没闹到皇帝那里，就算闹到了，顶多皇帝也会和蔼一笑，虽然笑得不如长魂的粉妆玉琢，也不似献周那般面如冠玉，凑合着还能看过去，再道一句：“长魂乖。”标准一职业假笑。

　　于是乎，叶美人干脆混吃等死，只好期盼长魂自己玩够了知道回来了。

　　而事实上，显然是不可能的。总是事与愿违。

　　长魂叹道：“这民间果然有趣的紧！”孤身一人走在街上而不觉寂寞，只怪市井太过喧嚣。他便留恋于一旁的小摊——便是琳琅满目了些，虽不必宫里的精致，却也是些烟火器物。他左转转，右转转，时不时还抬头读读之上的牌匾，即使长魂认不得几个字。吹糖人儿的，卖首饰的，蒸包子的——长魂都喜欢，像是对一切新事物充满好奇。

　　路经烟花之地，见几个长舌妇打扮的花枝招展正嚼着舌根，正巧悉数传入耳：“听闻啊今日里京城里可算是闹鬼啦！都死人啦！”

　　“究竟是咋了？！这京城不是常年都太平的很嘛？！”

　　“哎呀，你是不知道！我听说啊，说是皇家那口枯井里，竟冒出个鬼魂来！化成人形，偷偷潜入太子府，暗日里观察者太子的一举一动！这不，听说太子玩乐时将这‘人’捡了个正着，见这‘人’鹑衣百结，心生怜悯便收留了他。”

　　“听闻太子不是耽于玩乐，烂泥扶不上墙吗.....这鬼魂.....”另一名妓女似乎莫名紧张的样子。

　　长魂差点口出粗鄙之语。

　　夫己氏挑眉道：“咋？唉我跟你说....”

　　“尽管道来。”

　　“这不，那鬼魂终于下手了，一下子把太子殿下给吓晕了。太医也说‘太子殿下这次怕是没的救了，这一吓，着实吓的不轻’，结果这太子就真的昏迷至今。”

　　长魂嘴角似乎是抽搐了几番，腹诽道：“这.....我？昏迷？”

　　估计又是叶美人临时编的借口。

　　说起借口，不得不说林美人说谎技术可真是差。要不是他已然习以为常，估计得昏倒个百八十遍。

　　他接着又想：“啧，要亏得我是当事人，还真是当真的听去了。”思及此，脚下被石子绊了个正着，撞上了个厚实的背影。

　　长魂晕的有些发蒙，像醉了。

　　这背影厚实得有些硌人。

　　长魂一惊，着实吓得不轻。

　　他正懊悔自己为何如此不小心之际，那男子蓦然回首，高束起的黑棕色长发透出淡淡的刚阳之气，额角垂下几缕发丝，身着盔甲，一时间竟显得这般英勇无匹。洒下的流光溢彩衬得他半边面如冠玉的面庞熠熠生辉，一看就是年少有为的样子。长魂望见，他眼底有星辰风情万千，教人沦陷。男子的声音浅浅的，犹如一杯淡茶浅尝辄止般的温柔，道：“可有碍？”

　　约摸着我是折子戏看多了些，他竟恍惚起，喃喃道：“大约这便是小话本里说的小姐与书生初遇的场景罢.....”是了，除听些牛鬼蛇神的故事外，无趣时，还凑合看些折子戏。

　　不过书生和小姐换成了两个大男人，长魂乍舌，觉得不大美好。

　　“公子？”

　　长魂望着他：“嗯？嗯，无碍。”言毕，复意欲匆忙赶路。

　　不料他反握住长魂衣角，笑悠悠开口：“公子不打算赔偿？”

　　长魂惊道：“赔偿？”这下子他这人给长魂留下颇为不错的第一印象顿时支离破碎，别看这人外表上像个道貌岸然的君子似的，其实都是虚的。

　　啧，果然自己还是涉世尚浅。

　　下人们说的当真不错，宫里待久是会木讷的。

　　男子轻哼：“嗯。”

　　长魂出走时没带太多值钱的东西，思来想去，一来是用不了多久便想着回去，毕竟叶美人还是会心急如焚的，回去之后差不多会被批评一番。二来是不大便捷，约莫着是锦衣玉食惯了，也对这些金钱没有太多概念，只停留在银两可以换物，银两漂亮的境界上了。

　　长魂只好忍痛割爱大义凛然地掏出一把银子，道：“这下子可以了吧。”

　　他挑眉：“太少。”

　　他一时语塞，脑子抽筋般的把整袋银子都给了他：“这下子呢？”

　　“太多。”

　　长魂气急，“你这人着实教人深觉奇怪得紧！既然唤我一声公子，为何又要要求赔偿？既然你道银子太少，那我给了你整袋，你又嫌多。嘶，怪人。”长魂冲他喝道，秀眉紧缩。

　　偏生出乎意料啊，男子非但没有怒火中烧，反而莞尔一笑，索性靠上了妓院的大门，长魂见两名长舌妇还在不知羞耻地津津乐道。男子望着他道：“我怪？你是第一个这么骂我的。”

　　“很好，我记住了。”男子淡淡道。

　　“你.....你！”大约是长魂从小到大没吃过这般的亏，也没人跟他斗，显而易见斗不过啊。顿时吃瘪。

　　“你”完了后半天，愣是没蹦出半个字。长魂脑袋一热，也没有反驳，索性绝尘而去，衣袂翩翩而起，倒是稀奇，也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可怜的钱袋，便久久地躺在男子的手心了。

　　街上的人依旧熙熙攘攘。

　　好半晌，男子才扯出一个微笑：“好生一个.....根正苗红....的好少年。”末了，还尴尬搔首。心道：“这孩子还需调教。”

　　“不过皇上究竟如何生了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啧啧，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