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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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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宝琦死后,庄青杨身体状况一直不佳,医生说他常年不锻炼加上外界刺激太大,不宜过长时间的工作,所以改为在家办公。
丁采敏带了谢忠文进门,小心翼翼的领到书房里。
庄青杨在家里出事后,悄悄搬到了楼下住,只留丁采敏一个人住在卧室的楼层。庄青杨这几日的反应,正如当初他搬出主卧室、与她分房而居时一样。
丁采敏心中警铃大作,进书房时暗暗窥探他的脸色,不知他脾气好些了没有。
“你先坐着,我给你倒茶去。”
谢忠文颔首致谢,看着她出去。
庄青杨开口:“阿文,把门锁上,我们再谈事情。”
谢忠文心里奇怪,但动作上不敢迟缓。这样一来,丁采敏推不开门,也就不敢进来了。
“沈明顺那里,是怎么回事?”庄青杨问。
“他放出消息,他打算把手里5%的股份全部卖掉。我查了一下,消息属实。”
“他手里总共才6%多一点,怎么肯卖掉这么多?”
沈明顺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在飞扬之内四处挑拨,决不是省油的灯。
“他是不想在飞扬做下去了吧?”
谢忠文推测。很可能,他现在已经不是第二大股东,且完全不可能再做大下去,所以打算在这个风生水起的时候大捞一笔。
“他在飞扬扎根几十年,根基深厚,在之前最凄凉的时候都没舍得抛,为什么现在改主意?你这个理由并不足以说服我。”
“我还有更好的理由。”谢忠文微笑着说,就知道庄青杨头脑冷静的很,“三个月前,沈明顺跟着几个大佬去澳门狂欢,在赌场里欠下了十几亿的巨债。前几天债主带着□□的人找上门来,他托了很多关系都没用,非要他拿命抵钱。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他不得不狗急跳墙了。按照每股二十块的价格来折算,5%的股份卖掉之后正好可以补上这个口子。”
“他倒是越玩越大了。”之前有过类似的事情。沈明顺此人个性狠毒,又嗜赌成性,经常欠下债务。
但与这次的状况不同就是了。他胆子再大,十几亿的赌债还是不敢玩的。况且他的□□背景极深,港都内外少有人敢在他头上动土。这些破绽,不细致推敲、花上长时间的调查、且首先心里抱着满腹的怀疑,是发现不了的。
终于又有大股东肯卖了,庄青杨眼睛一亮:机会来了。
“阿文,布置下去,这次我们要不惜一切的把这5%抢到手。”
“是。”谢忠文亦踌躇满志的答。
可以预见,之后的争夺将会非常激烈。因为,这将很可能是决定性的5%——决定了飞扬的归属和最终的结局。
庄青杨忽然叹气。自己休病在家,现在,只有谢忠文一个人忙上忙下了。邵雍不在,真是少了一只手臂一样,花费几倍的力气才行。
宝琦出事之后,邵雍递上辞呈,表示要专心处理宝琦的后事和公司日常的运营。对付收购的事,他不想再参与。庄青杨体恤他的心意,也不好硬逼他。
到底他和宝琦从小交好一场,宝琦又对他芳心暗寄多年,他是真的悲伤。但辞掉收购的工作就有些异常了,邵雍不肯再多讲。
邵雍一直在反省,宝琦的死,是因为自己的陈词吗?或者,他真的应该更委婉些?她身上的压力,他还是考虑的不够?
可是,他爱的确实不是她,他心里太清楚了。
每每眼前浮上宝琦的影子,他都会觉得迷茫。对这个妹妹似的女孩,他受远少于施,邵熙比她,还差的远呢。
他和程真的关系,又多了一层无形屏障。因为他敢肯定,宝琦的死和程真脱不了关系。也许程真对她说过甚么、做过甚么,他却不知道。她与他们,真正水火不容。
在这没发生之前,他偷偷的想过:他们,也许有一天可以回到从前?他真的很想,就怕天意弄人。
庄青杨派人查了沈明顺最近的一些动向,看来,消息完全准确。
那是当然。只要下了工夫细细的打点,任谁也看不出问题来。何况还是几个脑子极其伶俐的老手一起布的局。
沈明顺要卖股份的消息一出,引得多方齐齐瞩目。飞扬这样好的盈利面,太多的人想来分这一杯羹了,吸引了不少蠢蠢欲动的买家。
在世人看来,庄青杨和程真不啻为最有动力兼最有实力的竞争强手。所以,在市场上刚刚证实消息之时,程真的叫价一出,立刻引发了众多投资人前仆后继的竞价,你方唱罢我登场,热闹至极,颇有打破头的架势。
庄青杨观望了一阵,还是毅然跳了进来。
照这样漫天吵下去,他最后要想收手,前景不容乐观。亏死不说,亏出的数目绝对是以亿为数量级!他怎么坐的住,越早介入对他越有利。
程真亦毫不示弱,百分之几十的往上加价,豁出去了,不惜血本。
价格从二十出头一路扶摇直上,升到二十七八也不封顶,瞬息万变之势,看的人眼花缭乱。庄青杨和程真是反应最激烈的两人,成为众人紧紧盯住的指标。
谁都知道这是巨利的诱引,谁都想一举拿下沈明顺。价越高,人心越乱,真真叫人心惊胆战。
程真开始频频使出动作,意图拉开差距的爆出高价。庄青杨稍作观察便跟上来紧追不舍。小买家一个个开始有了退出市场的打算。
庄青杨请示了汤老总。汤老总意见不多,只一个意思:务必将价格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即便对他而言并不构成负担,他也不希望那么大的买卖,白白多花几个亿出去。
庄青杨心中惴惴。价高者得是亘古不变的交易真理,程真的手腕十分强硬,他只能招架,毫无还手之力了。
当价格飙到三十块的时候,整个市场为之沸腾了。
想买飞扬的人莫不是疯了不成?炒出这样的价位来,不惜血本了吗?竟能从二十几块一直突破三十大关,紧跟的人群开始打退堂鼓了。
但庄青杨坚定不移,一步步进逼,仿佛越斗越勇,赌性上来,非要赢了程真不可。
不过,股市上的拉锯战,程真最拿手了,玩的就是这个心跳。
邵雍看不下去,找到庄宅。圈子外观战的他,最先急了。
庄青杨一直隐隐有种感觉,程真在邵雍手下做过事,他们该是有些交情的。接触到什么程度他不清楚,但他还是没料到,邵雍的口气会这么冲。
“庄叔,你一定要把她逼上绝路吗?”
庄青杨愕然,心下狐疑,他的责问和关心,何以如此之强烈?
“小邵,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关于程真的事。我知道沈明顺的5%对您很重要,可是——您这样子逼她,不怕她会有过激的反应吗?”
“你怎么会以为我在逼她呢?”
“无论她抛出什么价,您总是比她高那么一点,把她比下去。这样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却永远比她更有优势,这不明摆着在欺压她吗?”
以程真的小性子,被人压上头顶,不定气成什么样呢。
庄青杨说:“小邵,你现在不参与这件事了,个中细节你可能并不清楚。我的本意不是打压她,我也想一口出个高价,痛痛快快的买过来了事。可汤老总那里,交代不过去啊。在钱的问题上,他盯的很紧,我妄动一分都不行。”
不知道将这些说与邵雍还有没有用?邵雍心中的天平,怕是已经不偏着他这边了。
“是这样吗?”
“当然。对她的所作所为再有成见,在人前捉弄一个小孩子,我面上也无光啊。这种勾当,庄某还是不屑做的。”
邵雍舒口气,知道自己这次是鲁莽了,索性说到底,也不管他会否猜测自己的用心,说:
“庄叔,这些话也许不该由我来说。但她终究是您的血脉,对她,您不要太绝情吧。她的脾气烈的很,现在又被激的杀红了眼,真的走投无路之时,谁知道她会选择怎么做?以前她说过一句话,我记得很深刻,‘宁为灰烬,不为尘土’,您也不希望她做出什么犯法的事来吧?再者,宝琦已经不在了,您不就她一个女儿了?化干戈为玉帛,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多好。”
庄青杨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你是好孩子,才会说出这些话来,我很感动。可这个女儿,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出手就要抢走飞扬,我能坐视不理吗?私人感情上,我对不住她们母女,但她不能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这孩子心机太重、怨毒太深,与她和解,哪有那么容易啊。”
家事、公事一团乱,他想不出更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邵雍不明白,明明一家人,为何非要如此?
程真收到了一封未具名的email。开始还以为是病毒呢,差点失手删掉。
电邮很简短,只寥寥几句:
“我知道你志在必得,但庄总实力已今非昔比,绝不肯再任你宰割。纵使你有日本人支持,也拼不过。望你慎重考虑,知难而退,毋再做徒劳的挣扎。”
“今非昔比”四字下面,划上了一行着重标志,是想提点她吧。
发信人还能有谁?他居然肯把这么重要的商业机密泄漏给她,是认定她必输无疑,所以来这么一手恶心她?
程真心里累积的龌龊气,难免都撒在他身上。他是对方阵营的人,他们是早就“决裂”了的。
和他划清界限,她才不会去想,他该有多恨她、多恼她。他的感情,岂是轻付与人的?她的言行,怕已完全扼断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但他发这封email过来,又想干什么?专门透露汤国城的存在给她知,忽而动了恻隐之心吗?
邵雍啊邵雍,当知道我落败的时候,你也会和他们一样,欢呼雀跃、拍手称快吗?也会看着我溃不成军而抚掌大笑三声解气吗?或是大声感叹邪不压正、天网恢恢吗?
程真手微微的颤抖,还是转动鼠标,把邮件扔进了垃圾箱里。
半个月后。
经过多番角逐,结果终于水落石出。沈明顺的股份,最终以每股三十二块的高价成交,落在了庄青杨手里。
为了筹得几十亿的现款,庄青杨不得不作出承诺,愿意与汤老总平分飞扬另一支柱项目的一半利润,汤老总这才肯帮他垫上这几十个亿的庞大开支。
别人都以为他风光无限,只有他自己心知,这一役,他割让了多少好处。
飞扬的每股净资产才二十几块,之前飞扬的正常股价平均二十三四块,而他每股足足多付出了近十块钱。这5%,简直比真金白银还贵重啊。价格太离谱,汤老总直呼实在不值,竭力劝阻他买入,他只好又忍痛拿出飞扬未来收益的一半做饵,才获得汤老总的首肯。
可那和割地赔款无异啊,这损失,他连哭诉都无门,心痛一直都缓不过来。
他现在比程真高出六七个百分点了。虽然一时半刻不会有事了,但对程真这样熟练的资本运作高手来说,这个数字也构不成太大的差距。他的提心吊胆会一直持续下去,时时防她再有异动,随时严阵以待。他以后的日子,将不会好过了。
得手之后,庄青杨立刻发布公告,召开新一届股东会,以稳住局面,重整飞扬之风。
大股东们涎着脸又上来巴结他,不过些虚伪浮夸的词令,谁都知道他又重掌大权了。
程真反倒并未出席,不见人影。她的位置,坐上了另外一个人。
“我是铃木炎。程小姐的股份,已由日本铃木集团全权接管,我是铃木在港都的负责人,希望铃木与飞扬合作顺利了。”
庄青杨听过铃木炎的名字,她是铃木这一辈的直系继承人之一。
“她卖给你了?那她自己呢,一点都没留吗?”
不可能,她算计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这样彻底的转手退出?
炎嘴边带着一丝明显的嘲讽:“庄先生竟不知道吗?在您与汤总合作之后、沈明顺宣布出卖股份之前,程小姐就已经同我们办好转让手续了。沈明顺在决定卖出以前,程小姐明确的告诉过他,她并不打算买进他的股份。飞扬的股价被市场高估太多,头昏了才会买入那么多。你说是不是,庄先生?”
炎不顾他铁青的脸色,转头向着主持人说:“既然人已到齐,大家时间都宝贵,会议马上开始吧。”
主持人瞄着庄青杨,战战兢兢的开口:“下面我宣布,本次会议正式开始。请各位股东……”
话音未落,庄青杨已一头栽在办公桌上,人事不醒。
与此同时,邵雍来到程真的寓所,一声接一声的按门铃。
她受挫的起吗?他想来想去就是怕她出事,急急赶过来。
门开,一个系着卡通围裙的女孩出现,他并不认识。
“请问,程真在不在?”
女孩眨眨大眼,回头叫人:“风,你过来一下好不好?我不会应付啦!”她的口音很是奇怪,一听就知不是本地人。
一个轮廓俊朗的男子出现,问清他的来历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遍,才说:“你找的是之前的住户吧,她已搬走了。不过她留话说,如果一段感情不是百分百的真心,那么她宁可不要。话尽于此,你多保重吧。”
男子拉住不断探头向外看的女孩,碰的关门。
程真,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邵雍呆呆站了半天,才认清这个现实。
各怀鬼胎时,他们在一起纯纯的相爱,互相作伴;真相大白了,却为了各自的立场,一拍两散。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她对他,是没有信心,还是从没在乎过?百分百真心,他们谁都做不到的。如果她肯对他坦诚相告,如果他不曾对她稍有动摇,结局也许会改写吧。
她怎么能走的这样洒脱?邵雍,承认吧,你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不管你对她如何,她从来没把你放在心上过。
程真在上飞机之前,到庄宝琦的墓园转了一圈。
她的墓园修建的十分华美,地段也好,足以匹配她的上流身份,不知她安息否?
程真抱了一大束小雏菊,放到她的墓碑前。墓碑上的女孩,笑盈盈的看着她,不知愁苦似的。
“你年纪和我差不多,却比我命短,我该高兴吗?
“当初我接近邵雍,就是为了气死你们母女两个。如果没有你母亲,妈妈怎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你们母女,才是庄家真正的插足者。恶有恶报,怨不得别人。
“我知你为人不坏,顶多娇纵而已。你今天遭遇的一切,只怪你自己太懦弱、太痴情,我只是利用你的弱点罢了。你想要的东西,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的,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概莫能外。也对,你是千金小姐嘛,怎会懂这些?
“世上那么多种死法,最让我唾弃的,就是自杀。谁都有心魔,可你就这样撒手而去,我真的为你不值。不过,今天我才明白,我、你和他之间,你根本算不上什么牺牲品。真正牺牲的,是我和他的爱情——因为这场该死的收购、因为你,我们之间不复从前了。
“所以我宁愿放弃。庄青杨对他有知遇之恩,我与庄青杨誓不两立,他没有我这么绝情,最终也会无法取舍的。我们,也只有错身而过的缘分。
“幸而你死了,我才走得更甘心。因果报应,还是应验了的,庄青杨被诊断出了脑淤血,这辈子再也别想站起来了。你走了,他膝前空虚得一儿半女都不,你母亲还能守他多久?没了她,他一个孤老头子,还能搞出什么名堂来?呵,你说,还有什么比这更称我心意的呢?
“再见了,宝琦。以后如果有机会回来的话,再来看你吧。”
程真拉紧大衣,拖着行李箱,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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