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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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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所有的议题讨论完毕。邵雍合上文件:“各位股东,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这次股东会,也许是开场时的意外所致,大家讨论的并不热烈。
程真在一片宁静中开口:“我有一个要求。”
邵雍的动作停下来:“请说。”
“我提名,现任陈氏企业董事长陈允言先生,进入飞扬董事会。”
邵雍看向庄青杨。很奇怪,庄青杨并没有给他任何暗示,甚至连眼都没有抬一下。
“据我所知,陈先生从没有在飞扬担任过任何职务,在座的股东对他几乎完全陌生。”邵雍答,“我想,股东们不会放心把公司要到这样的人手上。所以,程小姐,我认为你的提名并不合适。”
程真锐利的双眼扫过他:“没错,陈先生于各位,并不熟悉;但我对他,却十分了解。他的能力和品行,绝对可以担当起董事的责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董事会里共有五名常任董事吧?他顶多也就是五分之一——以我手中的股份,还不足以提名他吗?”
原则上讲,手握20%的股份,提名重新选举董事会,都绰绰有余了。
程真自知现在还控制不了飞扬的整个管理层,自己又处于收购之时,才选择如此的策略。宣告所有权是其一,动摇其他股东的立场则是其二。不然,她大可以现在就把飞扬搞得地覆天翻。
邵雍不正面回应程真的咄咄逼人,说:“各位股东有什么意见吗?”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庄青杨肯不肯开这个缺口,让程真真正进驻飞扬?人们都期望庄青杨能说些什么,但是,他们失望了。
庄青杨不表示反对,大凡不想闹事的人,也都不会跳出来。
邵雍说:“那么,就把这一条,也加进决议里吧。”
会后。
庄青杨和谢忠文回到办公室里,久久没有言语。
窗前,庄青杨已经直挺挺的站了一个多小时了,连一点坐下歇歇的意思都没有。
他的思绪,还徘徊在刚刚的会场上。是她,没错。那轮廓,像极了他的前妻。而那双眼,却灵动有加、咄咄逼人,张牙舞爪的小狮子一样。连他前妻一丝的秀丽婉约都没有,说不清楚到底像谁。
Vivien Cheng,那就是他在美国的亲生女儿了。她从小就跟在她母亲身边,从来没有回过港都。他对她知之甚少,只知道这小女孩从小体弱多病,她母亲疼她至极,唤她乳名叫“娇娇”。
他的前妻,是一个从来只会站在他身后,默默打理家事的传统女子。怎么可能,养出这样一个女儿来?
“阿文,是她,对吗?”
谢忠文虽然也困惑,但远远没有庄青杨受到的刺激大。
“就是她。名字、脸孔都一样,没错的。我已叫人去查了,很快就会知道细节。”
“细节?有什么用?阿文,算了吧。所有的结果,我已经知道了。”
庄青杨闭上双眼,额头上一条条皱纹堆积着,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儿女情长,这关系,任谁都苦不堪言。谢忠文只能在一边看着他,这块心病,他劝不了。
今天的打击,对庄青杨,恐怕比飞扬真的被人抢走来得更为沉重。
几度的丑闻,几度的重创。当他终于严阵以待、准备还手反击时,赫然发现,对手竟是她,挖他墙脚、抢他炉灶的竟是她!
她是庄青杨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生骨肉。再怎么十几年形同陌路——割肉不离皮,他一直是惦念着她的。
可她,恨透了他吧?想是比他以为的程度更甚,不然,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她想干什么?她又做了什么?庄青杨发现,这一切像一场恶梦,他什么都不敢再深究下去了。
敲门声响起,邵雍推门而入。
谢忠文问:“所有的股东都回去了?”
“是。”会议结束之后,邵雍亲自将各个股东一一送走。收尾的工作刚刚结束。
“小邵,这次的股东会乱子不少,你表现的很好,颇有大将之风啊。”谢忠文称赞道,倍感欣慰。
“谢谢文叔。”邵雍停顿,看看庄青杨,说,“庄叔,有件事,不知你们是否已经知道。但我想还是应该报告您知道。“
庄青杨稍稍收敛神色,问:“什么事,你讲吧。”
“那位Vivien Cheng……之前曾经在我手下做过事。”
“什么?”庄青杨猛地站起来,“她——在飞扬做过事?不可能啊,你们怎么没有查出来?”
后面的话,转向谢忠文。他一直在找她,当时也花费了好大的工夫。
谢忠文也不解:“正常来讲,我们的网络不可能漏掉这么重大的信息的。”
邵雍不太明白他们的对话,他们是从何处查起的?但还是说:“可能是因为,她之前不是用的这个名字。她之前,叫做程真。”
谢忠文问:“这是化名吗?她一直待在美国,哪来的中文名字?”
庄青杨说:“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我们不知道。”
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为什么,她要一个人从美国跑到港都来?为什么,她会到飞扬的投资部来做事?而结果,为什么手握大笔股份的人,也是她?
这太玄了!不能不让人联想,这其中有怎么的脉络、怎样的因果。
庄青杨心中所想,和邵雍心中所想,几乎差不多。谜底揭开,种种证据都指向一个人。而那人,这样的公开出现,不就等于承认?
邵雍觉得,心中的某一角,随着这块块的硬伤出现,也被冰冻起来了。
谢忠文问:“她在你手下时,表现如何?”
“很好。她本人对股票市场,似乎极有天赋。”
“那她是什么时候离职的?”
“大约我们才被媒体揭发后不久。”这么说,就更不是巧合了。
“怪不得她对我们的动向一直了如指掌了。小邵,你认为,她可不可能通过某些非法的手段,从公司内部,套到了什么重要情报呢?比如,我们对市场反应的一些应对措施之类?”谢忠文又问。
邵雍仔细的回想,脸色一变。真的是这样吗?
“这个……不能说没有。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高居第二大股东的位置。”
光是从他这里走漏的消息,已足以让邵雍背脊发凉。他从没避讳她任何事情。他们一起在公寓里工作时,她从中了解了多少?这又帮到了她多少?
她——一直在利用他么?
“庄叔,我很抱歉……真的,不该让她进飞扬。而且,我……”邵雍很内疚,却难以启齿说下去。
庄青杨挥挥手,闭着眼沉思,不语。
“好了,小邵,之前的事就别再想了。我们还是计划一下,以后要怎么办吧。“谢忠文忧虑的看看庄青杨,说。
“现在的状况对我们很不利,20%的比例,离庄叔的距离太近了。她今天这样出现,必定会有更多的大股东动摇心意,我们一定要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先行制止才行。”
“你说的对。宜早不宜迟,我们要尽快再和大股东们‘沟通’一下才好。”
谁先下手、谁先赢取股东们的“芳心”,谁也就能在这5%的争夺战中抢得先机。庄青杨有地主之便,程真有后来居上之利。这一场拉锯战,势必辛苦,也势必精彩。
邵雍诧异庄青杨反常的平静,问:“庄叔,您说呢?”
谢忠文也说:“一刻也不能耽搁了。我看,我马上去和各个股东预约,找个时间你们坐下来谈一谈,给他们吃颗定心丸吧,杨哥?”
“庄叔,5%的差距不能掉以轻心。也许,只其中一两个股东倒向那边,他们就立刻迎头赶上来了!这件事,您要早些出面才行。”
“对啊,杨哥,时间紧迫啊。”
两人连番劝了几次,庄青杨却是纹丝未动,眼皮都不曾张开一下。
谢忠文有些踯躅了,庄青杨的心意,他也能体会到几分,措辞不好太过激烈。邵雍是真的着急了起来:“庄叔,您说句话吧!”
此时此刻,一分钟的拖延,都可能让他们立刻失去整个飞扬。当断则断,是庄青杨反复教导邵雍的道理。今天,他反而这样的犹豫不决。
庄青杨身体一震,仿佛才从噩梦中苏醒一样,眼神迷离,深不见底,但总算有了些要说话的意思。
“庄叔,我们要怎么做?”邵雍问。
庄青杨摇摇头:“不,我们什么都不做。你们听着,在我下达命令之前,你们谁也不准擅自行动。只要把日常的工作完成,就好了。”
“什么?”邵雍怀疑他根本不清醒。在这个关口,这哪里像庄青杨该讲的话?
“既然她想要,那就都拿去罢。我甘愿听天由命了。”庄青杨气颓的长叹,喃喃的说,让两个人都傻了眼。
上天要如此作弄他,他不想反抗了。在商场打滚几十年,他没欠过任何人的债或情。但对自己的女儿,他问心有愧啊。十几年前的旧事,多年来,他绝口不提,瞒过世人。这——就是他该得的报应了吧。
曾经,他抛妻弃子换回飞扬;今天,飞扬,他视如生命、几十年累积的心血,终不能逃脱拱手送人的下场。这就是因果轮回了吧。连他自己,都要嘲笑自己了。
邵雍开口还想再劝,被谢忠文用力扯了出来,留给庄青杨一个人安静的空间。
“文叔,你干吗拉我?”
“小邵,这件事,远比你想象的复杂。他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决定了的事,怎么可能会改?他那样子,分明已铁了心要坐以待毙。”
“文叔……”
“好了,别说了。回去吧。”谢忠文拍拍他的肩,先他一步,叹着气离开了。
“娇娇,你的手机响了。”
程真正和陈允言交待入主董事会的事宜,炎过来叫她。
“哦。”程真示意暂停,拿起角落里的手机,“喂,哪位?”
手机那边,久久的没有没有回音。
程真心里一动,似乎明白了。挂断么?她真的很想,但逃避总不是办法。对她恨的人,她可以大大方方的站在他面前,坦然相对;但对爱她的人,她要如何应付啊?心下一狠,说:“没事的话,请不要骚扰我,好吗?”
果然,那边有了回应:“你——难道一点解释也没有吗?”
邵雍是压着脾气,拨这通电话的。他一直期待她能对他有个交代,但显然,她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忘了还有他这么个人一样。
“有什么好解释的?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而已。”程真轻轻带过。
“连我——也是你布局中的棋子了?”邵雍尽量平衡了语气,问。却引来程真的冷笑。
“你打我电话就是为这个?”
邵雍知道,她是不耐烦了。也许下一秒,她就会无情的挂断。这种事,她绝对做的出来。
“程真,我问你,你是不是准备收购飞扬?”
“都20%了,你还这么问?呵,你不是这么幼稚吧。”
邵雍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掐进手心里。她粉碎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希冀。
“你不觉得,这样太乘人之危了吗?飞扬连遭重创,现在正是乱局,你这样不嫌太过小人吗?”
“那就抱歉了,我从来都不是君子。”反正以后,他们注定敌对。程真说的更加顺口,“坦白告诉你也无妨,之前沸沸扬扬的消息泄漏事件,正是我一手炮制的。我就是要乘乱收购,否则,哪能这么顺利?”
“程真!”邵雍脸色发黑,额头上,几根青筋隐隐跳跃。
“从开始下套,到引你们上钩,还真让我等了蛮久的。不过幸好,结果还算满意。”
邵雍低吼:“够了!你怎么能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一步步把飞扬逼到绝境,再出手低价在市面上地毯式收购,落井下石。到今天,邵雍才完全明白她的全套阴谋。
“卑劣?”程真笑出声来,她只是以暴制暴,比她卑劣的更有甚者。“你不要把我说的十恶不赦好不好?我违法了吗,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吵架的工夫,他从开始就不是她的对手。邵雍气极了,反而冷静下来。此刻的她,管他是谁,早已六亲不认了!
“我是没资格教训你。最该反省的人,是我自己。”
程真被他言语之间无形的鄙夷气得血气上冲:“你既然知道,还找我做什么?”
“我是疯了,才会爱上你这样没有心的女人!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大局未定,有你一败涂地的一天!”
这个疯子!程真啪的挂断,一口气把手机扔出好远,撞在墙壁上,电池满地的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