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妖画

2、柔若春水润如玉

　　薄胎的青花瓷盏，徐徐倾注入滚烫的开水，那杯中一朵团团锦簇的茉莉骤然间舒展开，清幽的香味充盈了室内，他见这花开得鲜活灵动，在水中白得透明的萼瓣一层层轻旋着，微微的蒸熏出茶香，的确是上好的茶品。
　　秀美的眼里，映着水波，也有了一星柔和的光泽。墨玉般的黑，越发衬得一张脸白皙，鼻梁是挺直的，嘴唇却薄，这样的面相多半寡情，却好看得让人舍不得挪开目光去。
　　“有劳傅公子，还特意带这般重的礼物来。”司远音把茶盏放下，抬眼看着年阳。
　　傅年阳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司大人客气了，不巧今日家兄感染风寒，怕不留神传染了他人，否则定要亲自前来的，家兄还再三的叮嘱了年阳，一定要把礼物送到。”
　　司远音的眼光微微一凛，墨色越发深沉起来：“司某小宴，已经劳动了‘万世卿相’傅家公子，岂敢有怨言不成。不过，还请公子平时劝劝令兄，入朝为官就是朝廷的人，注意身体，不仅是为自己，更是为朝廷顾着自己的命。”
　　“一定，一定。”傅年阳笑眯眯弯起眼睛，心说要是冬阳生病那也顶多只能是被你滥杀给吓的，言毕已经跳下了太师椅，“司大人的寿宴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我可是真饿了。”
　　因着出门，他今日换了白色雪缎的新装，密密的银线绣着游云图纹，一条碧色的腰带上挂了玉佩和芙蓉锦的香囊等物件，生气勃勃的俊秀脸庞上笑意盈盈，倒的确是讨人欢心的风流佳公子样貌。司远音看着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他通身的气质若非从小生在这么富贵风雅的大家族中，受尽了宠爱，是无论如何也养不出来的。比起他两个已经入仕的哥哥，尚且保留着几许孩子般的纯真。他想到这里便笑了：“如此是司某招呼不周，傅公子这边请吧。”

　　戒备森严的男人。傅年阳咬着一根蜜汁排骨，看着司远音一脸笑意的招呼满室宾客，心里冒出来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他一直笑，但是却是封了层层的枷锁，这样的笑容他在父亲和哥哥们那里见过很多次，也许他们都是这么笑的。
　　但是司远音，他在公文上写下那么多诛杀令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吗？
　　这种好奇心从何而来呢？也许是听哥哥们提及他太多次，十六岁名动京华的状元郎，走马踏花，风头无两的那一年，他还只是个黄口小儿。直到现在他权倾一方，他才刚刚长到他当年的岁月。他是傅家权威强有力的竞争者，也是整个大顾朝纲的挑战者。这种关注有没有嫉妒在里面？年阳轻轻的按住自己的额角，将杯里的酒送到唇边。
　　一只手从旁拿过了杯子：“不知那两位傅大人平日可准许公子饮酒？”司远音说话间已经坐到了他身边的位置上，“若是醉了回去，司某怕是要被公子连累的。”
　　“你怕？”年阳不知道何处来的犟劲，歪了头笑眯眯问，“天下第一胆大的司大人，会怕我哥哥的责备？”
　　司远音看着他，眉目如常：“司某与傅大人同朝为官，自然也就要多多关心傅大人的弟弟。司某倒是不怕小公子喝多了，只怕没有好酒可以招待。不过公子家规甚严，若因为司某而破，失了仪态，那就是司某的不周全了。”
　　年阳笑了：“如此还是不连累司大人了。”他盯着司远音的脸再看了一回，“年阳叨扰，该回家去了。”
　　“我来送送傅公子。”司远音亦站了起来，他无论何时，总是会挺直了脊背，越发的显得瘦而挺拔，如同一棵独力生长的树，有着朗朗的枝叶。年阳随着他的引导过了穿廊和垂花门，月色浓郁得仿佛酿了一场大雾，他停住脚步，抬眼笑：“真是好月色。”
　　司远音有些触动，竟也顺着他的目光抬头，这一抬头，被年阳顺势伸手攀住了肩膀，另一只手轻浅的，从他那微抿的唇上抚过，复又扶住了他的肩。
　　“柔若春水润如玉。”傅年阳眯了眼睛，平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与他长到了一般的高度，眼睛看着他那墨玉似的眼眸，低声道，“司远音，你的名字在我的世界里已经绕了八年，我想忘都忘不掉，真是不简单。”
　　司远音的身体微微一僵，他并没有想到这个少年会忽然如此胆大伸手扶住自己，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只觉得意外：“傅公子，还未喝酒便是醉了么？”
　　“他们怕你，我不怕。”年阳轻笑，忽然生出了更大的胆量，手臂向前，将司远音整个人抱住了。他真是瘦，清峻的身形像他写出的字一样。他用了些力气的抱紧他，继续看着他的眼睛，“司远音，本公子喜欢你。”
　　怀抱里的人仿佛没有任何反应，司远音瞳中的墨色氤氲开来：“傅公子，你日后定会后悔今日所作所为的。”
　　“我说过我不怕。”年阳看着不动声色的他，这个男人大概当他只是个孩子，他的凌厉他的野心丝毫也不肯对他展现，只看着他任性一般的表演，“你，觉得我还不是你的对手吧？”
　　司远音依旧波澜不兴：“司某不与傅家为敌，何来对手一说？”
　　“傅家万世卿相，然而你认定，傅冬阳不是你的对手。”年阳笃定的笑笑，“你一定很恨他。”
　　他有些恋恋的松开手，退后一步看着面前的男人：“本公子是真喜欢你。”
　　司远音微微一笑：“如此司某不远送了。”言罢头也不回的转身朝内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