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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林中旧友终古无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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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衔蝉宗呆了半月,岑松月恨不得长出十双眼睛来——书是决计看不完的,硬生生看完此间书物,天下却还有千万倍的书籍,难不成都要统统看一遍?
此计不通,只能另寻他法。岑松月这样想着,暂时放下博览群书的念头,睡了个好觉。
翌日一早,却见他又捧起书来读。外面的洒扫小子瞧见了,轻声与同伴说:“先生真是好用功。”殊不知,岑松月看的却是杂书,正是常笑塞给他的那本“解闷书”。书名《刍狗宝鉴》,作者叫做“万古经川”,第一页赫然写着一行字——余游历各地,历时几十余载,从百闻百见中所记,断无半字假造,如有不实,釜底作薪。
哈哈,岑松月不禁笑出声来,心下道:刍狗宝鉴,雅俗共赏!随即翻阅其中,却见《含风》一篇中记载着关于失忆症的解法:
蜀中有鉴魂井,临之而照可见三生,可见过往,可见未来。鉴魂井水清而苦,一说是大司命之泪。
岑松月不禁喜形于色,忙回到七星屿,将这消息告知常笑。
常笑听闻,心下道:“万古经川”?这分明是老一辈人口中虚构的地方,怎么会署名在书上?莫非真的是从万古经川流传出来的典籍?他看向岑松月,正自顾自地跟素荣讲述书中见闻,那神情,一如当年给他讲课的夜明岑。是了,即便是不入流的写书人杜撰,用“万古经川”署做笔名,那也好过没有丝毫头绪,摸不着方向的好。
常笑问:“师尊,我们何日启程?”
岑松月狡黠笑道:“不忙,我们还要去见小芙娘呢。”
深夜里,常笑在廊上徘徊良久,终于扣响夜闻涛门扉。岑松月急忙和衣下床,轻启视之,见他眉头紧蹙,一边忙邀他进门,一边急切问道:“你怎么了?”
常笑颔首不语,沉沉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抱住了岑松月,他说:“我很担心你······”
岑松月双手凝滞在常笑腰侧,心中忽升起一些对常笑的“向往”,仿若飞蛾扑火般势不可挡······岑松月只觉得身体里好像住了另一个人,他控制不住地将手轻落在常笑腰际,隔着衣物恍惚能摸到他精瘦腰肢上结实的肌肉。
岑松月一边非常小心地摸,一边唏嘘道:“哎唷,担心什么?此次我们一同前去。”
常笑早已注意到那双手在自己腰间摩挲,蓦地一怔,开口道:“我担心,没法好好保护你。”
闻及此,岑松月沉默片刻,改摩挲为轻抚,轻声说道:“常笑,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不会发生那种事。”
常笑回想起那些往事,鼻子一酸,泪水止不住地往眼睛里灌,哽咽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师尊。我······我不是在责怪您。”
岑松月闻言,轻轻拍打着常笑的背,轻声说:“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是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等琴魔一事了结,我们就下山去散散心。这次权当是去散心好不好?我们还说要回去看看小芙娘呢,要不现在就去?”
常笑忽然想起之前与岑松月允诺的话,又想到女儿一个人在云山衔蝉宗住了那么久,却没来过七星屿,便说道:“说起常芙,我们把她接过来住怎么样?我对她实在是有太多亏欠,自她出生起便一直生活在我师兄家中,虽然同为猫妖,却颇有些过意不去。咱们带她来不系舟,她肯定喜欢。如果能有人照顾她,让她一直住在七星屿也好。”
“好,”岑松月见他止住了哭势,心中好笑不止,说道:“你都是做父亲的人了,为什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哭鼻子?待会可不能在小芙娘面前哭啊。”
说话间只见常笑有些羞赧地急匆匆抹干了眼泪,他嘟囔道:“谁说的当了父亲就不能哭了,我也不会经常哭,只要没人看到就行了。”
岑松月有些心疼,道:“没事,在我面前,你怎么样都可以。”
二人商量好之后马不停蹄地去往云山衔蝉宗,好在衔蝉一族都是些夜里出没的猫妖,不算是叨扰。常芙一见到常笑就笑嘻嘻地扑将过去,连声价叫到:“爹爹!叔叔!你们终于来啦!”
常笑忙弯下腰抱起她,捏了捏带着笑靥的小脸蛋,调皮道:“爹爹来晚了,小芙娘会不会怪爹爹呀?”
常芙趴在他的肩上,晃头晃脑地说道:“不会,小芙娘知道爹爹有事要忙。”
岑松月在一旁瞧着,心生欢喜,便上前逗常芙,问她道:“我们带小芙娘出去玩好不好呀?”
“叔叔,”常芙伸手向着岑松月,显然是想要他抱。岑松月小心地从常笑手中接过来,常芙像个瓷娃娃似的,眨巴着滴溜圆的眼睛,问道:“你和爹爹要带我去哪儿?”
岑松月说道:“带你去七星屿,好不好呀?”
常芙听了,直拍手叫好:“听说叔叔和爹爹就住在那儿,以后我也可以住在那儿吗?”
“当然可以。”
常笑打断二人道:“小芙娘,这位叔叔是我的师父,你应该叫叔公。”
常芙不解地问道:“什么是师父呀?是爹爹的父亲吗?那我应该叫师父父呀。”
岑松月忍俊不禁道:“常笑,随她怎么叫都可以,你知道,我从来不在意那些的。”
“师父父!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诶!我们马上就走咯,去拿些你要带的吧。”
常笑也忍不住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随便怎么闹吧。
于是三人凌晨才回到雾海七星屿,常芙压根顾不上玩儿,枕着常笑的腿便沉沉睡去。一直到常笑将她带到提前准备好的住所“岸芷汀兰”,也不曾搅到她的清梦,睡得好不香甜!常笑帮她掖了掖被子,悄悄地关上门出去了。
常岑二人也困得不行,决定明日再带常芙去各处耍耍,便做了别,各自回房休憩了。
清晨,岑松月迷迷糊糊地醒来,惊觉自己正身处一片偌大的楠竹林中。竹以蔽天之势窜得老高,缝隙中洒下丝丝缕缕的阳光。不远处坐落着一座茅草屋,石板路上却不见竹叶痕迹,显然有人洒扫。
岑松月疑惑地走进院中,四下无人,唯留一张几案,一壶清茶。岑松月心想:罪过!我莫不是又误闯别人的心境?思及此,岑松月心下暗自叫苦,这时,却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来者,夜明岑否?”
岑松月怔了怔,四下张望,说话的人却没有现身,迟疑道:“是。”
那人继而又说道:“你不记得我是谁吗?”
岑松月如实答道:“在下旧创未愈,不记得了。”
那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报上名讳:“吾乃终古无绝。”
岑松月心下暗忖:终古无绝······没听任何人提起过。于是道:“先生系我什么人?此地系何所在?”
闻此,终古无绝哈哈作笑,道:“吾友,听闻你的猫弟子将你寻回了,特来引你一见。”说罢,一阵罡风朝岑松月袭来,竟托茶杯于无物,递到岑松月面前。他始终没有现身,并说:“饮下这杯茶,我再与你细说。”
岑松月稍加思索:此人武力在我之上,如若要取我性命,大可不必费此周章。于是将杯中茶水豪饮而尽,茶香馥郁,缠齿绕舌,只是略微苦涩。罢了岑松月说道:“先生,这茶凉了。”
终古无绝道:“因为我在心境候你多时,茶凉未曾注意,实属抱歉。”
岑松月道:“原来是先生心境,在下唐突了。”
终古无绝有些惊讶道:“吾友怎地如此客气?一改当年的气性,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并且,这是你的心境。”
岑松月也笑了,说道:“无人与我说起过去的我是什么样。我忘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终古无绝道:“那我给你讲讲吧。你原本不叫‘岑松月’,而叫‘夜明岑’。”
“······”
夜明岑出生在黔州晋松县的杏花醽醁楼,此地乃是远近闻名的医馆。那时的终古无绝刚遇到夜明岑时,他还是只个垂髫稚子。当时终古无绝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而来,从何而来,又该去往何处,只是混混沌沌地走在路上。现在想起来也清晰地记得那个镇上开满了杏花。于是他逢人便急切问道:“吾是何人?来此作甚?欲往何处?”这不得不让路人无端做出判断——疯子。正常人哪会说出这般无厘头的话?倒也有好心的人,一一回答不知道过后,却又指出明路:“前面就是杏花醽醁楼啦,去问里面的人,保准你知道!”终古无绝根据人们的指引前来,只见质朴的大门虚掩着,半信半疑地扣响被人摸得发亮的青铜狮子门鼻儿之后,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孩子小跑着过来把门推开了。
未等小孩儿开口,终古无绝便心切地问道:“吾是何人?来此作甚?欲往何处?”小孩儿也不怕生,闻及此偏着脑袋端详了他好一会儿,看得终古无绝好不耐烦!正要开口叫他家大人,这小孩儿开口了:“你有病。”
这话谁听了不火冒三丈,终古无绝正要发作,转念一想:莫不是真病了?于是问道:“什么病?你能治吗?”
小孩儿撅起嘴皮儿吹了下额前几缕碎发,说道:“你当我谁?我可是夜明岑!这家医馆的少楼主!你随我进来。”可是这说话的人分明稚气未脱,却有如此能为,终古无绝依旧将信将疑,坠在他身后。医馆内说来也奇,除却这位少楼主,其余全是女子,皆着鹅黄上衫,下着青绿长裙,头发全数挽起,以木簪做结。只见她们都忙碌有致——院中有熬药者,有晒药者,亦有切药、捣药者······匆匆忙忙,各司其职。馆内药草香气虽清丽雅致,但如有闻不习惯的人也只能紧捂口鼻,哀声连连。
夜明岑引着终古无绝来到问诊处,把脉之后,得出结论:“你所患的是失忆症。药方我已拟好,请过目。”说罢交给他。
终古无绝狐疑地看了看面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儿,再看了看手中的药方,分明是个稚童,写的字也歪七扭八,不成气候。试问这样的大夫,有几人敢吃他开的药?再细看,依稀能辨出其中所写:大司命泪煎服。他横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狐疑地问道:“等等,这个······司命泪是个什么东西?”
夜明岑娴熟地一招手,对一旁静候的侍女说道:“药娥,去给这位先生抓药。”终古无绝埋头暗忖:原来这些女子叫“药娥”,好生奇怪的称呼。只见那药娥接过终古无绝手里的药方,款款地出去了。只听夜明岑又说道:“先生请勿担心,‘大司命之泪’便是蜀中一口井中之水,名为‘鉴魂井’。古有记载,临鉴魂井水可见三生、过去与未来。一说是大司命之泪。还请先生稍作等候,待在我这里服完药,住上几天再走。”
“听起来专门针对我的失忆,那便叨扰。”
······
“过了三日,确有好转,我想起自己原来叫‘终古无绝’,是个闲散的道人,云游四海只为编撰一本志怪集。这件事我也记录其中,没想到被你看了去。”
竹林中浅浅传出一声叹息,岑松月听着他说完整个故事,不由得唏嘘道:“原来先生与我那么早就结识了,那本志怪集是不是叫《刍狗宝鉴》?”
终古无绝道:“对对对!‘万古经川’系我住所,改日你若来到蜀中,记得到万古经川来找我,我请你喝酒!”
岑松月笑了笑说:“先生客气了,不过蜀中确有此井吗?”
终古无绝一愣,道:“我不也是听你说的吗?”二人沉默良久,“那如若蜀中没有,可向南行,黔州晋松县的医馆便是你家,那处应该有法子治好你的失忆症。”
岑松月思忖道:“杏花醽醁楼?恕我冒昧,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那么像酒楼。”
“老实说,你家名字很奇怪,那里也尽是奇怪的人。后来我去找你的时候,药娥们说杏花醽醁楼没有叫‘夜明岑’的人,奇也怪哉,怎么可能会没有······”
终古无绝还在兀自说着什么,但是岑松月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蓦地回想起那日在四味阁时,占风碏对他说的话——“······夜明岑来自何方,我实在是不清楚。夜明岑对此事严防于口,从未提及······”思及此,他忽然心生不安,似乎是陈年旧事堵在心口呼之欲出,却又毫无头绪,仿佛一团被猫儿抓乱的线团,剪不断,理还乱。他急急打断终古无绝:“先生,恕我唐突,烦请您别再讲了······我、我有些乱······”岑松月眉头紧蹙,表情凝重,木头似的呆坐在桌前。
万古经川叹道:“也罢,剩下的你便自己寻找其中缘由吧。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再与小友重逢,我便教你一套剑法,防身如何?”
岑松月回过神来,正色道:“怎能劳烦先生这般费劲心力?不才便拜您为师吧。”话毕,当即朝东南西北四方各磕了头、作了揖,再起身时面前却凌空出现一把八面汉剑。
“剑名‘不由分说’,剑法‘碧山暮色’,握好剑。”
岑松月依言握住饰了绿松石的剑柄,剑沉而锋利,却在握住剑的一瞬,似有一双无形之手推动着自己的手臂运劲,竟不出一刻钟便将剑招使了个七八式。
“我知你素来只通晓岐黄之术,对武学约莫是一窍不通的,不过我在此设下阵法,你每日晚上都可来心境修习剑法,届时我不会再来。小友,吾会在万古经川等你······”
岑松月愧道:“先生说笑了,我现在对岐黄之术也是一概不通的······”说罢从床榻上惊坐而起,发丝凌乱,喘着粗气,似是做了个什么梦。可低头一看,手中握着的分明就是不由分说——木胎红漆鞘身,饰绿松石,鞘尾上用小篆刻着不由分说四个金字。岑松月不可置信地将剑抽出三寸,锋利剑刃一如心境中那般雪亮。
忽听见门外传来一些轻声细语,仔细辨听之下发觉是常芙。她问:“师父父怎么还不起床呀?”
常笑耐心地回答她:“险是累着了,让他多睡会儿,你先跟······这位素荣哥哥一起去玩好吗?”
“好呀!素荣哥哥······”
“常芙,随我来吧,我们去那边看莲花······”
一阵小跑的声音由近及远了,再看窗外,金光已经透彻整个雾海,照射着七彩的烟岚,嬛嬛袅袅如仙子舞动霓裳一般。岑松月估摸着多半是辰时了,赶忙穿好衣服鞋袜,间隙中瞥见纸糊的房门上投着一个瘦削而挺拔的身影,不肖想,是常笑的。从侧面看,最为显著的是常笑的喉结,如同半颗不大不小的核桃,如若吻上去,该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岑松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险些惊出一身冷汗——他忘了自己是鬼,不会出汗了。但着实吓得不轻,再细看,是常笑的鼻梁,走势温润,如写意画中漫不经心的一笔山峦的轮廓,没有半点拖沓,直勾勒到唇峰,连带着一丝险峻的意味······岑松月这样想着,思绪忽然被这熟悉的门带偏了······貌似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扇门?仔细回想了一番后,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蓦地恍然大悟,错愕地睁大了双眼,他想起心境比试中的事情了——便是心境中那扇倒塌的门扉!难不成,夜明岑最怕的事情,就是与自己徒弟欢好之事?他二人居然?岑松月模糊地重建着思绪,告诉自己说:“不,我就是夜明岑······”思绪乱成一团,他不敢置信地颤声问自己:“我与常笑······欢······欢好过?”随即又想起夜明岑常看的书,《异草奇花录》扉页的龙阳春宫图出现在脑海中,“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
常笑在门口候了约莫三炷香的时间,迟迟不见岑松月出来,思来想去还是轻叩门扉,叫道:“师尊,师尊?你起来了么?”
岑松月闻言慌乱地收起杂书,理了理斗篷,携了龙鳞伞,脚步沉沉地走过去将门开了。常笑要比他高出些许,抬眼便看见常笑那显著的喉结,岑松月顿时有些羞赧的避开目光,却听常笑说什么要带常芙去见见辛秀城,于是目光不得不与之相接,生涩地说道:“嗯······这就······走吧。”
常笑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抢在岑松月关门之前殷切问道:“师尊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这番关切可着实让岑松月更加难为情,可岑松月如若伪装,却也是决计看不出什么的,于是他缓缓道:“无妨,只不过梦中得了一件宝物。”说罢便将身后剑袋取下,予常笑观之。“此剑名为‘不由分说’,便是《刍狗宝鉴》的作者赠我的,他还传授我一套剑法,我已经拜他为师。”
常笑看罢,啧啧称奇:“竟有如此神通之人?不过师尊也要小心为上,此人能随意进出你的心境,想必武学必在你我上乘。”说罢仔细收好不由分说,交还岑松月。
岑松月束好剑袋,负背欲行,又停下,对常笑说道:“以后,我想不用‘岑松月’这个名字了······因为我······我是夜明岑。”这一次,他没有再问常笑是或不是。
常笑听得有些痴了,良久才回答道:“弟子明白。”四目相接的一瞬,常笑仿佛在他流连的眸中看见了旧事翻涌······常笑心想:或许是他记起什么了?
三人携常芙走过三段浮桥,从天枢、天璇、天玑三岛穿过,直奔天权岛。天权岛的小岛主便是辛秀城,系七星屿第二代弟子中的颔坐,为人做事从来清正不阿,如同性情温和的闲云野鹤一般,功法学得精妙上乘,却一直不曾收徒。问起其中缘由,便说是没遇到投缘的弟子。当下正好可以把常芙交付给他照顾,一来正好可以弥补上他首席弟子这个空缺,二来让常芙跟着辛秀城正好可以学些修身立命的本事,交给他也放心。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卖这个人情了,常笑打算试试看。如若不肯,便交给瞿胤飞,他的弟子中亦有两个女娃娃,便是京墨与青璃。
很快便到了辛秀城的住所,常笑算是第二次来,竟与记忆中的屋舍出入极大。以往他来到这里,房前屋后种满了各色奇花瑞草,各种珍奇灵药。而今再登岛,却见房前屋后开辟了一大片的菜畦,种的尽是蔬菜瓜果。细看之下,多数竟都是胡萝卜。这种从塞外弄来的种子也算珍贵,就是不知道何时起,他师兄居然改吃素了?
那西墙之下,正是辛秀城,他正给菜畦松土,听闻人声,便往这边瞧过来——“哟,好巧,全家都上我这儿做客来了?”只见他系着襻膊,露出洁白的双臂,双手却沾上新鲜泥土,不疾不徐地在水池旁洗净了手,才过来与他们落座倒茶。辛秀城瞧见那小姑娘一双笑靥如花,笑得招人怜,于是问道:“常笑,你女儿的名字叫‘常芙’,我没记错吧?”
常芙笑嘻嘻地抢答道:“对!”见状,辛秀城喜形于色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常笑心下揣摩这事儿估计能成,于是趁热打铁地说道:“师兄好记性,印象里,你们好像也就见过一次?”
辛秀城思量片刻,道:“似是两百多年前了,那时的她是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如今都长这么······哈哈哈。”说到这里,辛秀城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两声。“想必是你们衔蝉族中的奇异法子······”
常笑毫不避讳地说:“没错,不过到时候术法解开,她就会慢慢长大了。”说罢怜悯地看着这孩子,心中不由得拧了个结。
在场诸位皆有些诧异,原来常芙不长个儿的原因竟然是常笑有意为之?不过谁也没问起其中缘由,常笑也不愿意过多透露。只听常笑问起女儿来:“常芙年岁几何?”
常芙歪着小脑袋,似在思考,未几,答道:“小芙娘两百七十八岁啦!”
常笑解颐,对辛秀城说:“师兄,此次前来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辛秀城道:“请说。”
常笑道:“我与我家尊师马上要启程下山出海了,念及幼女两百多年来一直在三师兄家中叨扰,深感愧疚,便想着,该带她拜师了。”说话间,常芙已经兀自跑去菜园子边上扑蝴蝶了,常笑看着女儿,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听闻师兄的首席弟子之位一直空缺着,如若不嫌弃幼女娇憨鲁莽,便收她为徒吧。”
辛秀城的目光追随着上蹿下跳的常芙,从善如流地说道:“哪里的话?师弟见外了。我瞧见这孩子便心生欢喜,既然你有心将她送来我门下,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捏了个诀,辛秀城手心中出现了一大一小两枚古朴的银戒,与常岑二人契戒相差无几。
这边厢,常芙也是个懂得来事儿的,忙收了心,小跑着去到辛秀城面前,扑通跪地,虔诚拜道:“请前辈收我为徒!”说完笑嘻嘻地摊开手心,飞出一只白色蝴蝶,逗得辛秀城好不开心,当即为她右手尾指戴上契戒。
他牵着常芙起来,说道:“以后你要虚心受教,让为师来保护你。”
常芙听了欢实地不得了,乐得绕着石桌跑了好几个圈,一边跑一边喊道:“我也有师尊啦!”逗得在场众人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