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未雨绸缪玲珑伞 ...

  •   “这怎么能叫没事?”常笑心疼地捧起岑松月的手,便问道:“师尊怎么会来这里?”
      “有个人扮作你的模样引我来此。”
      常笑道:“您在里面遇到什么危险没有?”
      “说不上危险,我走进去的时候那人就消失了,我见到一口冰棺,然后这里就猛地痛起来,失去了意识,”他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后来醒过来,便觉此地不宜久留,可是我刚踏出洞穴就觉得浑身如沐烈火、如受炮烙之刑。思来想去,这不就是,”他顿了顿,望定常笑的双眼,缓缓道,“变成真正的鬼了吗?”
      常笑蹙着眉,低声骂了句:“他娘的哪个孙子!”随即默默将腰封解开,褪下外衣,为岑松月披上。末了又将衣服罩着他的头,道:“回家吧师尊,我背您。”
      岑松月连“不”字都没说出口,常笑已然化作一只黑猫,只是身型大了若干倍,堪堪能容一人骑上去。原形大而骇人,浑身都是油光发亮的黑毛,双眼呈金色。岑松月不觉一惊,愣在原地。他觉得这模样怪眼熟的,忽然想到昨晚那只醉酒的黑猫,按捺下心头的好奇,这才乘之而归。

      岑松月觉得这几天他像个做月子的女子,足不出户,脸色都白了好几分。是没有人气的白······常笑与他说了,接下来他会离开几日,让他照顾好自己。
      这才多久?第三日,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想的全是他。虽没到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但多少也有点没有专心吃饭的意思。
      占风碏和他的三位爱徒通通来此看他,给他带了解闷的书册、恢复元气的瓜果丹药、一些用仙术操纵的小玩意儿,无所不奇,无所不妙。
      岑松月虽不健谈,但是大家似乎都挺能侃的,当晚邀他去四味阁——七星屿唯一一个提供饭食的所在,小酌了三两杯,吃了一桌好菜。
      一直等到第四日,常笑总算才回来了。彼时,岑松月无聊得打紧,随便翻了一本书来看,书名叫什么《异草奇花录》,他听人家说,常笑从前那个师父是个药修,想必是什么珍奇书籍,不想翻开看第一眼,那扉页上赫然印着一副龙阳春宫图!他手一抖,给合上了,只记得那两个男子皆面容姣好,销魂画面呼之欲出,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忽然,有人进来了。岑松月把书卷好往袖子里一藏,便又装做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瞧向来人。
      他松了口气,道:“恩公,原来是你。”
      只见常笑背着手,缓缓踱步而来,挑眉笑道:“您就我一个宝贝徒弟,还能有谁啊?”
      岑松月故作玩笑道:“我可没答应做你师父。”
      “好,就当我一厢情愿。”说着,常笑把背后的东西端到面前来,道:“师尊你看。”那手中原是两件宝贝,一把伞,龙鳞做的伞面,另一件是个小包裹,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只觉得沉甸甸的。
      岑松月触到伞的一刻,只觉得那伞通体冰凉,片片龙鳞如掌心般大小,泛着贝类的光泽,薄如蝉翼,坚若磐石。撑开一看,原来伞骨亦是用龙骨做成,摸起来并不光滑,伞把儿末端坠了一颗冰种翡翠雕的玲珑骰子,正中间嵌了一粒红豆,果真小巧玲珑,岑松月将它把玩在手中,显是喜欢地不得了。只听常笑道:“这是徒儿送给师尊的礼物。”
      岑松月问道:“平白无故为什么送我东西?恩公出门不是去查那个妖怪的下落了吗?”
      “顺便给您捎带的。”说罢,他抖开那个小包裹,拿出一件黑色带帽的大披风,果断为岑松月披上,然后打量了片刻,满意地笑道:“真好看。”
      岑松月不解,除帽道:“这榴火季节,你送我披风做什么啊?”
      常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披风,这是那个······那个谁来着?忘了,跟这把伞是一家的,别看它厚了点儿,穿着可是冬暖夏凉呢!有了这两项宝贝,您大可不惧白昼,依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听及此,岑松月将信将疑,复又摸了摸那披风的手感,外层跟里层都是毛······“那我去试试。”
      他来到门口,将帽戴好,撑开伞,一步踏过阴阳交接处,果真没有半点灼烧感!高兴得他原地转了一个圈,手捧着伞又蹦跳着回到屋檐下,冲常笑笑着说:“多谢宝贝徒儿!”说罢又去外边儿晃悠去了。
      常笑哪听得这话?忽然就怔住了,嘴里却道:“您这是答应了?”
      岑松月笑而不语,未几站定,对常笑缓缓点头。

      夜里,岑松月准备入睡,除下衣物时不小心碰到伤口,虎口处登时便传来一阵撕裂感,他单手拆开布带,准备换药,却见伤口处已然痊愈了,只留下几道淡淡的红痕,轻轻触之,一如完好的肌肤,并无痛感。岑松月心下奇道:“他们送来的果真是灵丹妙药。”便又除了其他布带,浑身竟然完好如初了!岑松月登时便睡意全无,只想告诉常笑,教他不必再伤心内疚。
      转眼,他已来到常笑房门口,此间灯火尤明,便轻轻叩响,道:“恩公,快开门,我有事跟你说。”
      少倾,常笑匆匆赶来,披了件衣服便开门邀他进来。
      岑松月猛然呆滞了一霎,常笑似乎是刚洗完澡,只披着一件薄衫,敞着尚能瞧见他结实的肌肉,因为平时大家都注意着装,这样的机会并不多,那整个人看起来,就数腰部的力量最大。岑松月回过神来,抖开衣袖递到他面前道:“你看,全都好了呢!”
      常笑扶着门框,高了岑松月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会有一种情不自禁想抱住人家的冲动。他觉得自己有点儿魔怔了,下意识地就捧起岑松月的手来看,果真是好了,只是留有一些红痕,大概不碍事。
      常笑便顺手把人牵进屋子里去了,说是要商议一些擒妖的事宜。
      二人落座于东面的窗户旁,常笑爇烛一盏,置于案旁。岑松月从未来过常笑此地的住所,故仔细打量着周遭事物——此间宽广得倒不像是个卧室,西面摆了一张榉木月洞门式架子床,挂了月白色的帐子,缀着红色的流苏;南面以一张绣竹屏风隔开,后面一道轻薄的帷幔,轻轻被穿堂风吹开,氤氲的雾气四散开来,再往里面走应该是浴池;北面是个月洞门,再往里走便不知是何处天地了。
      常笑抿了一口茶水道:“那日假扮我的是个魔。”
      岑松月低头看着杯中的茶叶沉浮其间,唇齿留香又有些苦涩,他答道:“什么魔?”
      “琴魔。”
      岑松月愣愣地抬起头,道:“愿闻其详。”
      “便是那日启仙会,弹奏《广陵散》的人物,现下正藏身于四味阁。”
      岑松月回想起那魔物的面容,道:“便是那个白衣小姑娘?”
      常笑摇头道:“不,他不是姑娘。他并不是非男即女的,他没有性别。那日所见,也只不过是他幻化的模样,根本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岑松月狐疑了半晌,心下道:“这魔物究竟与我有何关联?为甚么上次见他弹琴会十指连心般地痛?”思及此,又道:“恩公如何得知他的藏身之处?”
      “说来奇怪,那魔物自打来到七星屿,便每夜弹奏琴曲《广陵散》,一日不差。师尊这数日可曾听闻?”
      岑松月蹙眉道:“鲜少耳闻,闻之手痛。”说话间摊开手心。
      常笑下意识地想捧住他的手,幸好双手及时作罢,只得捧起案上的茶杯,心中不知作何滋味。常笑起身道:“茶凉了,我再去沏一壶。”说罢悻悻离开。
      窗户开了小口,一阵风刮进来,掀开了案上薄薄的宣纸,层层叠叠,都只写了三个字——夜明岑。这三个字被岑松月瞧在眼里无比陌生,但他隐约知道这个人是谁。
      常笑回来后,二人又聊了点儿别的,岑松月直到夜深方才离去。

      连着下了一整夜的雨,台阶下的醉蝶花悉数被掠去红粉的色彩,凌乱了一地,芭蕉叶借着雨水濯净满身尘埃,此刻苍翠欲滴。树下走出师徒二人,常笑已经换上了洒扫小子的统一黑色着装,只余岑松月依然撑着伞,穿着白衣,披着黑斗篷。
      常笑自怀中掏出一道符篆,递给岑松月道:“届时如若遇到危险,可用这张符护身。”
      岑松月接过符篆,摇头道:“可是我不会用。”
      常笑神秘道:“先拿着,到时候自然会有妙用。”
      计划中,常笑需要掩盖住自己的妖气,混入众多小子当中找到那个魔物,岑松月只需要在四味阁吃吃喝喝,一旦感知到琴魔的存在便摇动万里铃通知常笑。岑松月觉得自己挺没用的,收了伞默默坐在厅内。不知是他装束过于古怪,还是阴天里撑伞像个傻子,周围人都退避三舍,换座的换座,瞧他的瞧他,他心下道:“我都来了个把月了······”
      他正盯着桌面撒癔症,一阵饸饹面的香气轻松地把他的思绪牵走了——似乎是一碗羊肉汤饸饹面,面汤掩着洁白劲道的面条儿,汤面儿上滚着颗颗饱满的油珠儿,边儿上嵌了几片厚薄有致的羊肉,一把葱花增香,几粒儿芝麻点缀,一撮芫荽点睛,随后浇上一勺红油······“好饿······”岑松月唇齿生津,忍不住说出声来。那香气扑鼻而来,仿佛他的面前正摆了一碗饸饹面,他睁眼一看,可不就是吗?此刻他的面前,碗筷俱全,正是一碗喷香的饸饹面,葱花、芝麻、芫荽、红油,都是按照他刚才想象的所排列!他惊奇得眼睛都要掉进汤碗里去了,于是一手执箸,一手捧碗,翻覆面上的一层,教红油尽数融于汤内,随即将筷子插进碗底,挑起舌尖的欲望,喂进嘴里的却像一尾游出岩浆的鱼,舌尖裹不住滚烫热辣,只得仰头张开嘴待它热气散开才好大快朵颐。
      这边厢岑松月正食指大动,忽然来了四个人将他围住。
      岑松月从汤碗里拔起视线扫视了一番来人,原来是占风碏的三位弟子,以及一位面生的小伙子,却顿生不好的预感,随即只看见占风碏的徒弟们朝自己拱手作揖,齐声道:“师叔在上,问安。”
      岑松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食物都咽不下去,如鲠在喉,赶忙摆手道:“受不住受不住!”而后抓起碗便往嘴里灌汤,兀自呛了半天,脸都呛红了。
      八仙桌其余三面皆被人占将去,唯独剩下那年轻人,拂开蔽膝就往岑松月这边来。岑松月端着碗嗦着面往边上让座,那厮反倒不客气,就着半条凳子坐了下来。
      他只得拘谨地笑道:“各位早上好,你们也是来吃早饭的吗?”
      旁边那人道:“不全然,先吃饭吧。”说罢,只见他闭眼冥想片刻,他的面前便出现了一碟炸酥花生,一壶花雕酒,一碗豆花饭。再看其余三人,面前也摆出了各自的食物。
      岑松月吃东西也不斯文,他捧起碗喝汤,旁边的人就开始笑,他立马看向那人,那人正跟夹不住花生的筷子斗智斗勇,哪有功夫管他?他感觉自己被笑话了。于是便不喝汤了,专心地扫视着每一个人的脸。果不其然,他旁边那厮像是得了什么怪病,一口酒刚下肚,便捶胸顿足捧腹大笑。
      岑松月和其余三人交换了眼神,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于是小心翼翼问道:“酒里有毒?”
      大家纷纷忍俊不禁,只听辛秀城道:“酒中无毒,但是师叔没发现什么吗?”
      “受不住受不住······还是别那样叫吧。”岑松月连忙摇头,心说:这关系······似乎复杂了起来,又继续道:“这位小兄弟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那人坐直了,整理衣襟道:“你看我哪里不正常?”
      岑松月不解,仔细打量着那人——双眉斜飞入鬓,一双下三白眼,额前挂着几缕不羁的头发,薄唇紧抿,面颊饱满,侧生一对招风耳,只用木簪盘了一个髻,穿着一身金线绣花的月白色道袍。
      岑松月恍然大悟:“占风碏前辈!”
      占风碏沾沾自喜道:“诶,师兄乱了辈分了,该管我叫一声师弟才是。”
      岑松月明显更拘谨了,支支吾吾道:“我······我习惯不了。而且前辈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还不是因为你!”占风碏呷酒道,“别看这副模样不错,维持它忒耗精力!我那副老掉牙的样子,估计难以下口叫师弟吧?”
      岑松月连忙道:“没有,我愿意的。”
      “那你叫一个来听听。”
      “师弟!”
      “诶!好师兄!喝酒喝酒!”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