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三十分》之之了

6、第六章

　　暑假结束，进入繁忙的高三生涯，时间被安排的一天天紧切。生活虽忙，依旧充实。
　　上天好像总是看不惯沉浸在幸福中的人……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当天夜里林以希被妈妈许淑媛从睡梦中叫醒，然后被满脸惊慌失措的妈妈哭着告知爸爸林奇酒后驾驶出车祸了，情况不太好，正在医院抢救。
　　能明显感觉到妈妈说话时整个人都在抖。
　　那一刻天塌下来了，林以希很害怕，穿衣服的途中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匆匆忙忙穿好衣服便随妈妈打车到医院。
　　一路上母女两人哭成了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击垮。到达医院的那一刻，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宣告死刑，病人因脑部出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天塌下来了，感觉身处寒冷的冰窖之中，全身都冰冷无力……
　　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充斥鼻尖，沉重的气氛压的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病床上，隔着一张白布的是她最爱的爸爸，早上还在摸着她的头叮嘱她高三了要好好加油努力学习考好大学的人，现在正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林以希脸上全是泪水，眼泪像开了闸一样止不住向外流，看着妈妈抱住病床上的人痛哭。她死死的盯住那白布遮住的尸体，不敢相信这一切，明明早上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却怎么也叫不醒。
　　一瞬间世界彷佛静止了，悲伤被无限放大在黑暗之中。原来人悲伤到一种程度会失声。
　　隐隐约约听到妈妈止不住的哭喊声，而自己好像什么卡在了喉咙，发不出声音，泪水如决堤般往外涌，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痛苦。
　　后来又来了几个亲戚，一边安慰着许淑媛节哀，一边帮助安排处理后事……
　　…
　　一周过去了，这一周过的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整个家变得异常寂静，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因为少了一个人，好像什么都变了。母女俩各居沙发的一头，相对无言。
　　“星期一去上学吧”许淑媛嘶哑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
　　“好”
　　林以希抬起埋在膝盖处的脸庞，眼睛肿肿的，视线落在妈妈身上，用沙哑的声音回答。
　　这一个周，是林以希这么大以来最痛苦的一个周。也是这一个周，她和最爱的爸爸阴阳两隔。
　　妈妈天天以泪洗面，而自己也在深夜里默默哭泣到疲倦睡去。短短一个周的时间，母女两都瘦了一大圈。
　　无法阻止难过蔓延，她不断安慰自己，爸爸一定不希望看到这样的自己。因为爸爸总说女孩子的眼泪最珍贵了，不能轻易掉。
　　她努力让自己要提起精神、振作。可是一到晚上，所有情绪都会铺天盖地的袭来，暴露在黑夜中。她会止不住流泪，难受。
　　林以希的手机已经关机好几天了，充好电开机，上面显示了几十个未见电话，每天都有，全是陆矢的。
　　打开信息，陆矢和李惠都发了很多消息，她往下滑
　　“你怎么请假了？”
　　“出什么事了，怎么不接电话”
　　“还好？记得回我电话”
　　“别怕，有我在”……数不清的消息，几乎都是陆矢的。
　　充好电，将电话拨出去，那头很快就接起了，林以希没有说话，她想听听他的声音。
　　“林以希”
　　“嗯”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低沉压抑
　　“你还好吗？”陆矢轻声询问
　　整理好的情绪在听见他的声音后尽数崩塌，止不住呜咽起来。
　　陆矢没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听着电话那头的女孩发泄着情绪。
　　过了好一会，声音伴着小声抽噎，“我爸爸去世了。”。
　　其实陆矢已经从班主任那里知道了，只是当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止不住感到心疼，他能感觉到她有多难过。
　　他不会安慰人，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减少她的难过，让她开心一点。
　　“别哭，有我在。”
　　听到这句之后，林以希哭的越发大声了，像是海水终于找到发泄口，所有情绪一涌而出。
　　“我来找你好不好？”听到电话那头的哭声，少年心里不是滋味，他语气格外柔软。
　　听得到他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林以希抽咽着，用嘶哑的嗓音问。“你现在，在哪？”
　　“别挂电话，我现在过来。”
　　“好。”
　　紧接着是汽车发动的声音。
　　路上，陆矢一边和她说着话，时不时的想办法逗她开心，她现在明显心情没那么低沉了。
　　楼下传来汽车的声音，陆矢在电话里询问她的意见“要下楼吗？我到了”
　　林以希打开房门看了眼，客厅还亮着灯，现在还不太晚，妈妈还没睡。
　　她重新退回去“妈妈还没睡。”
　　少年低声“那来窗边？”
　　林以希快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果然楼下的人正在花坛边的银杏树下跟她扬手机。
　　他手机屏幕亮着，正在和她通着话，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我在”
　　林以希打开窗，看着他。
　　少年穿着件黑色潮牌外套，拉链到一半，领口还露着点银色睡衣边，头发有些湿，像是刚洗过澡还没来得及吹干。
　　黑夜中，楼下亮起一抹微弱的手机光亮，夜里的风夹杂着凉意，吹得他发梢有些凌乱，他们四目相对。
　　几乎是同时开口
　　“冷不冷？”
　　“怕不怕？”
　　…
　　相视一笑，眼里更多的是对彼此的心疼，关心。
　　就这样听着她的声音，陆矢以这种方式，让她在这冰冷的夜晚，找到属于她的温暖。
　　星期一，林以希来到了教室，别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好奇她这一个多周没来上课干啥去了，人整整瘦了一大圈。
　　但大家都知道，无非是家里出事了，所以没有人敢开口问。
　　陆矢早已坐在座位上，从林以希进教室那一刻，他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昨天夜里，根本没看清她的脸，现在整个人就站在他眼前，才知道她瘦了，不止一点半点。
　　她在他身旁坐下，没有说话。陆矢侧头靠近她，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将她的手拉进桌箱，大手包裹着她轻轻拍着，安慰她。
　　林以希抬起头，艰难的朝他扯出一个笑容，
　　“陆矢，我没事”
　　说完静静地趴在桌子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出声。
　　这一个周的林以希心情都不是很好，话少了，脸上少了平时的笑容，多了一分安静。
　　陆矢还是像以往一样默默的陪着她，逗她笑，让她开心。
　　慢慢的日子彷佛回到了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学业繁忙，但好在有大学霸男朋友的悉心指点，林以希的成绩也是稳居年级前十。
　　和男朋友一起上学，一起回家，生活充实且甜蜜。慢慢的她也接受爸爸的离开，她想爸爸只是换了种方式，在天上陪着她。
　　林以希觉得生活不会总是如意，但日子总归会往好的地方发展，未来还是充满了希望。
　　周六她补完课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七点多，许淑媛像往常一样做了晚餐等待林以希回来。
　　只不过和往常不同的是，今天的饭桌上多了一个人，是个陌生的男人，四十岁的样子，和妈妈差不多大。
　　刚进门的时候，林以希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妈妈向她介绍了男人的身份，简单的问好，林以希叫他李叔。
　　饭桌上李叔时不时的问林以希话，林以希不失礼貌一一回答，但心情却很低落。
　　迅速吃完饭，便回到房间，林以希坐在桌子前，心情很矛盾。她知道，这个人这大概会成为他的后爸。
　　其实她想过妈妈以后可能会和别人一起，但让她伤心的是，为什么这么快，爸爸去世也就两个月不到。
　　在桌子上趴了一会，林以希给陆矢打了电话，说出了今晚的事，和陆矢聊了很久，最后她释怀了，如果是妈妈的决定，那么她选择尊重她。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个男人频繁地出现在家里，俨然就像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林以希开始慢慢接受那个男人的存在，即使心里过不去，表现也还算乖巧听话。

　　在她已经慢慢接受自己会和妈妈融入一个新家庭的时候，却被现实浇下一盆冷水，刺得人心凉。
　　妈妈告诉她，不准备带她一起。原因是李叔已经有两个孩子了，跟她差不多大……
　　“那我，怎么办？”林以希既无助又小心翼翼，她抬起头问妈妈。
　　“去林城奶奶家吧”。
　　“不能和你一起吗？”接近乞求的语气
　　“小希，你要听话！”
　　淡淡几个字，就好像她是什么物品一样，就这么随意的被安排了。
　　林以希没再说话，独自回房间，关上门，在窗前坐了好久，看着楼下的银杏树发呆。
　　那天她对妈妈很失望。
　　当晚，林以希想了很久之后，给陆矢发信息“我们可能要异地恋了”。
　　“怎么了？”
　　“我要转学了。”
　　隔了好一会陆矢问她“转去哪？”
　　“林城。”
　　“我会去找你。”
　　林以希看着屏幕上的几个字默默流泪，她跟他说“好。”
　　…
　　许淑媛是星期天走的，那天天气并不好，跟林以希的心情一样。
　　那个早上，林以希拉着她的手，仿佛抓住的是最后一颗救命稻草“妈，可不可以带我走？”。
　　恳求、卑微。
　　许淑媛看着她几秒，眼里带着挣扎，或者她动摇了。
　　林以希接着“我会乖乖听话的，不给你惹麻烦。”
　　直到她的手被缓缓推落，无力的垂落在身体两侧。
　　“我走了，你伯伯会来接你去奶奶家，过去之后好好听奶奶的话。”
　　见她不说话，许淑媛撇过头不去看她，一举一动，全是坚决，狠下心的绝情。
　　林以希也懂了，她就是不要她了，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带她一起走的，她不再说话。
　　她只是觉得，妈妈变得很陌生，她为什么要丢下她。
　　擦干泪水，看着汽车关上车门，隔断了许淑媛的脸，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林以希不断告诉自己，要理解妈妈，可是结果呢？她还是被抛弃了，爱是会消失的吗，原来她才是不被选择的那个人。这一刻，她不想再理解她了。
　　之后就是变卖房产，办理转学手续，被伯伯接到林城的奶奶家，在当地的一间普通高中入读，就这样林以希从艺术生变成了普通学生，也和陆矢开始了一段看不到未来的异地恋。
　　临走前一天，林以希去学校办理转学，在陆矢的注视下收拾完东西，跟班上的同学作了个简单的告别。
　　李惠抱着她一脸不舍，哭得很伤心。说一定不能把她忘了，要常联系，林以希说“好”。
　　座位上的少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林以希看着他笑了笑，转身离开教室。
　　陆矢没上下午的课，在林以希走后就离开了学校。
　　还是那条熟悉的路，两个人并排走着，他帮她背着书包，相对无言，空气里蔓延着离别的伤感。
　　最后，林以希笑着说“陆矢，你笑一个。”
　　“林以希，你要想我。”
　　少年像个孩子似的抱住她，迟迟舍不得撒手。
　　“嗯，我等你来找我。”林以希回手抱着他，她不想他不开心。
　　少年放开她，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摸着她的头“林以希，过去也要好好学习。”
　　“好。”
　　“要记得我们的约定，还要，记得想我。”
　　“嗯。”她眼睛红红的，答应着他
　　…
　　离开后，陆矢每天都和她保持联系。a市到林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来回也就四五个小时左右。
　　刚分开的第四天，陆矢就坐车过来找她，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问她“过得好不好？”
　　林以希心里发酸，表面上依旧平淡“挺好的。”
　　除了那种寄人篱下的不踏实感，以及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的孤独。
　　陆矢捏了捏她的脸，有些惆怅地说“瘦了。”
　　“那现在就去吃好吃的”。她笑着，一脸轻松。

　　林以希带他去学校附近转了转，她倒是吃了不少东西，陆矢眼神却一直在她身上。
　　林以希一直在说话，告诉他自己适应的还不错，不用担心；陆矢就静静听她讲，也不嫌她啰嗦。
　　两人呆不上多久，就会分开，所以在一起的几个小时变得异常珍贵，陆矢拉着她的手几乎就没有松开过。
　　到了分开的时候，两人谁都没说话，短暂的相聚，始终会有告别的时刻。
　　他说“我可不可以，再多待一天。”
　　林以希抱了抱他，反而被他抱得更紧“我不想走，想和你一起。”
　　少年有些孩子气，此刻变得异常粘人。
　　林以希安慰他“你乖乖的，我们可以打电话。”
　　少年很久没说话，直到最后车来了，才不舍地上车。看着陆矢上了车，车子发动离开，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直到看不见……
　　林以希微笑着的脸慢慢垮下来，其实她这段时间很害怕，怕距离会让两人产生隔阂，怕喜欢会被时间消磨，怕他遇见更好的人……

　　奶奶是明显的重男轻女那一辈，伯伯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加上许淑媛另嫁他人，林以希在奶奶眼里就是没人要的拖油瓶，有什么好的东西自然也不会想到林以希。
　　奶奶家和伯伯家很近，林以希和奶奶住在一起，大伯偶尔会来看望。
　　日子就像一潭湖水，平淡极了，林以希很听话，她深知自己的处境，在奶奶家里尽量顺从，没敢提过什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