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跟踪遇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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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密的丛林中，两匹马一前一后疾驰而过，向西飞奔。马背上正是萧雒棠与方未济。
按照方未济的想法，二人自巴陵夜雨河并入长江水道，逆流而上可直通幽都。萧雒棠当然不会反对，在驿站安顿好星日，便同方未济上了船。然而让二人没想到的是，才并进长江水路，萧雒棠便面无血色，头晕恶心，是晕船的症状。
方未济不得已，带着萧雒棠上岸休养，直养到背上的伤也恢复大半，两人再不提坐船的事。返回巴陵从驿站牵出星日，又重金租了匹快马走陆路。
不跟萧雒棠客气，方未济跨上星日当先离开，萧雒棠拍马跟上。若不是为了赶路，倒是有几分策马同游的意思。
六月末，西南林中的瘴湿让二人都有些难耐，入夜也不敢宿于林中，如此一来只得尽快赶路，以期入夜前找到人家或是村落。倒是把前阵子耽误的时间补了回来。
当晚，二人在临近的码头附近找到一户农家借住，条件当然不佳，好在一路过来已经习惯。
萧雒棠那天说完那句话，便不再与方未济提起那件事，口头上仍是称呼“方兄”，却带着若有似无的调笑。方未济心里埋了颗种子蠢蠢欲动，只是没人去挑起，他便当做忘记萧雒棠说过的话，而每每听见萧雒棠这样叫自己，不免心头一跳，不自觉地皱眉。
“我见江面船只众多，此处已是瞿塘峡范围，想必江南世家联军已攻入白帝城。”萧雒棠拄着手偏头说了这么一句，“方兄，你觉得谢采会不会在白帝城？”
方未济一边整理外衫一边回答：“联军准备充分，更有朝廷节度使参与，夺回长江水道势在必行。谢采目的不明，但想来不会与朝廷军队硬碰。而且，重兵在白帝，他在幽都行动更有利。”
“唔，你想说他卖队友。”萧雒棠微笑总结。
方未济却摇头：“他找的同盟太多，盯他的眼睛太多，若是完全不管，也非上策。”
萧雒棠坐直了点头表示赞同：“不错。若是别的盟友看见他独善其身，这个多方联盟必然维持不下去，至少要面上帮一把。不过鬼山会的人多半直奔幽都。方兄，你有什么计划？”
方未济沉默一下，说道：“你直说便是。”
萧雒棠懒洋洋地笑一下，盯着方未济问：“你就确定我有办法？”
“否则你不会这样问。”
“不错，了解我。”萧雒棠笑眯了眼，认真道，“凭阮梅的话，你觉得谢采在等什么东西？”
“你是想说……怀溯？”
“江南藏剑山庄大庄主，心剑叶英，都说他懂剑。你记得他提过名的剑？怀溯、濯月。”萧雒棠顿了顿，小声补了一句，“不过有用的是怀溯，谢采不知道。”
方未济停下手里的动作，萧雒棠知道这件事并不意外，但如果谢采不知道，那么是谁告诉他要这把剑的？而且萧雒棠凭什么说得这样肯定？方未济还是问了：“你如何判断谢采不知？”
萧雒棠耸肩，道：“谢采攻入藏剑之前是不是知道我不确定，但你凭什么认为，连卫载悠交给你东西这事会被香巫教知道，却不知道大庄主特意点名了两把剑？”
方未济一时没想明白。
萧雒棠解释了一句：“九天秘宝是昔年九人搜罗天下奇珍而成，但并非所有奇珍都能被收藏在一处，也不是每样奇珍都能够那么具象。”
这次方未济听懂了：“你的意思是，他知道藏剑山庄里有这样的东西，却不知具体细节。所以即使知道怀溯丢失，也会等濯月到手。叶庄主是有意点出两把剑来混淆视听。”
萧雒棠点头：“能发现怀溯的特别之处，心剑之名，名不虚传啊。”
方未济叠好外袍坐下。萧雒棠的意思很明确，既然找不到谢采，那就去找送濯月的人，自然也就能找到谢采，可是：“他们会怎么送濯月过去，你有想法？”
“方兄，怎么突然变笨了？”萧雒棠调侃了一句，似乎意有所指，接着说，“谢采和洛青的利益联盟恐怕比其他几个联盟更不牢靠。怀溯被藏木于林显然是洛青的思路，可押运却是水寇。你猜濯月会不会是反过来？”
“洛青去声东击西？”方未济眉峰一跳，萧雒棠说的不错，这确实是最有可能的情况。眼下洛青在哪？就在长江水道的船队里，而长江水道过白帝城后继续走，就是幽都！
萧雒棠继续说道：“派船队以协助十二连环坞之名前往瞿塘峡，以送洛青回教之名继续行至幽都。他们的联盟内部没有人会有疑意，而濯月也会在洛青的‘护送’下顺利到达。如果是我，如果我的目标是在幽都拿到濯月，我会这样做。”
“不错，谢采知道自己就是最大的目标，他的行踪足以吸引注意来达到声东击西的目的。”方未济这时也已想通，看向萧雒棠的目光十分复杂。
他的反应太快了，他跟着自己去幽都，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又从宗门或是卜筮中得到了什么信息？方未济控制不住地想到这些，伴随着一阵莫名的失望。
萧雒棠看不出方未济那么深沉的心思，站起来一边脱外袍一边说：“咱们也不用急，跟上他们的船队就行。他们的船载重多，快不了。可惜不能混上船，否则方便不少。方兄别再想了，早些休息才好。”
方未济沉默着没反对，躺下许久才迷迷糊糊睡着。
谢采就在白帝城。
瞿塘峡江面火烧连船，联军追至岸边清剿岸上水寇，荀鸢水婳远远见到谢采的船驾，却不敢贸然上前。鬼山会踞海，内陆水道于他们而言就如自家后院，而江南世家虽久居水岸，水性终究比不过那些海里翻腾的水鬼。
唐廷对长江水道十分重视，家国天下面前，谢采不值一提。但是江湖恩怨也非轻易可抛，众侠士虽留下协助夺取水道，仍派出一些弟子追踪谢采行迹。
谌九韶被浩气盟派去协助藏剑山庄弟子追踪谢采，本想杀敌一展身手，眼下却被迫听叶别尘讲故事。
就在谌九韶认真思考对叶别尘弹完一曲平沙落雁的可能性时，叶别尘忽然不讲故事了。谌九韶以为自己的计划被叶别尘发现，转过去看时只觉身侧一阵风过，却是叶别尘凭借藏剑身法玉泉鱼跃跑到前面，追着个白衣人的背影喊：“方公子！”
萧雒棠和方未济两人也在白帝城发现了谢采。但二人并没有追上去，只是在岸上不紧不慢地跟着。
不急于赶路，萧雒棠居然有几分游览的兴致，慢悠悠地跟方未济讨论前几天在小镇客栈里看到的太白诗。正说到“‘千里江陵一日还’，确是潇洒恣意……”，便听到身后有人疾驰而来，还喊了一声方未济。
方未济眉头几不可察的一跳，这个声音着实被迫耳熟。转身与冲过来的叶别尘打招呼：“叶公子。”
叶别尘见到认识的人很是兴奋地说：“方公子，果然是你，老远我就看见你了！你怎么在这？也是为了追踪谢采？没跟着方少门主一起……”
萧雒棠注意到方未济挑眉，原以为这个人跟他有什么恩怨，结果一看这人叽叽喳喳个没完，马上知道方未济为什么皱眉了。他可还记得刚认识方未济的时候，说太多话被嫌弃的情形。想到这里，没忍住笑出声，打断了叶别尘的话。顺势截住叶别尘继续问的机会，说道：“你是藏剑山庄弟子？我是萧雒棠，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不等叶别尘回答，谌九韶终于追上来，很是惊讶地说道：“师兄？你怎么在这？”
这话一出，萧雒棠方未济与叶别尘都愣了。
谌九韶见状似乎想起什么，又说道：“我是谌九韶啊！也对，我这几年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师兄不记得也正常。”
这么一说，方未济记起来了。谌九韶家原是东海居民，她幼时进入蓬莱，曾经与他一处学习过一段时间，后来纪灵雨来到蓬莱，三人关系很不错。不过他拜入李清宁门下不久，便听说谌九韶志不在东海，孤身去往中原，听说拜入长歌门下。
“九韶？你又为何在此？”方未济打量对方，又问道，“和叶公子一起？”
几句话下来，四个人脑子都不太够用。
叶别尘先提问：“谌姑娘，你是方公子的师妹？你不是长歌门下弟子吗？你们师父是谁？”
谌九韶忍了一路，也不差这么几句话，解释道：“我出身蓬莱，拜入长歌，喊一句师兄并无不妥。你怎么会认识师兄？”
“方公子在藏剑山庄的时候……”
方未济不想听叶别尘的废话，打断道：“找灵雨时在藏剑山庄结识。这是萧雒棠，衍天宗弟子。萧兄，这是叶别尘。”
方未济顺道介绍了萧雒棠，四人互相打过招呼，算是认识了，立刻交换情报。
“谢采带走了一本书？”方未济疑惑地重复一遍，目光扫一眼萧雒棠，后者略微摇摇头。
“对，我亲眼所见。也不知道他准备去哪，这人行事一点章法也没有，太奇怪了。”在谌九韶的认知中，谢采一直在搞破坏，即使手里握有宝藏，也没有停下脚步，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叶别尘对谢采的仇恨让他没有心思想这些。对他来说，唯一的目标就是为山庄逝去的弟子复仇，为四庄主复仇，自然而然的义愤填膺：“管那厮什么计划，只要杀了他，还用得着想他做什么？”
萧雒棠从善如流地接下去说：“叶公子所言不虚，不过我们人手不足，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天色不早，谢采能在船中休息，我们却得尽快赶路，找一处落脚之地。”
话说到这里，也就没有再讨论的必要，一行人匆匆赶路，入夜终于抵达万州城。
方未济总想着谌九韶的话，虽然住下却睡不着，想问萧雒棠又不想耽误他休息，便在桌边空坐。然而不到盏茶时间，便听见极轻的叩门声。
萧雒棠要了房间却也没睡，穿戴整齐地站在方未济门口，笑道：“果然没睡，等我呢吧。”
方未济当没听见，将萧雒棠让进房间，问道：“你为何不睡？”
“我要是睡了，谁回答你问题？”萧雒棠一摊手，表情夸张地说道，“不过我也想不出谢采拿走的是什么。”
方未济倒是不怀疑萧雒棠的话，不过他不明白既然萧雒棠也没有答案，不睡觉难道只是为了说这么一句？
看出方未济的疑惑，萧雒棠道：“我不来，你今晚准备打坐一夜？”
是出于了解的关心，方未济掩饰不住地展露一个微笑。只是觉得若对萧雒棠说谢似乎太过生分，于是道：“已过子时，明日还要赶路，早些休息。”
“干嘛，赶我走啊？”萧雒棠不起来，笑嘻嘻地赖在桌边说，“我还有话想问呢。”
“什么？”方未济尾音上扬，看得出心情愉悦。
萧雒棠很认真地问：“叫名字行吗？”
“什么？”方未济觉得最近萧雒棠的思维奇奇怪怪的，他越来越不懂对方在想些什么。这个问题没头没尾的，他听不懂。
萧雒棠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听到方未济对他师妹的称呼便觉刺耳。不过眼下这一问却是计划外的，若是平时他定会对此嗤之以鼻，可他还是问了，只好把这归结于夜晚带来的多愁善感。见方未济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直接开口：“未济。”
“嗯？”方未济听到萧雒棠对自己称呼的变化，困惑之余觉得似有不妥，却又觉得不必纠正，索性不说话。
方未济在疑惑后的沉默反而让萧雒棠松了口气，注意到耳朵不自然的红晕，萧雒棠心情大好。从桌边站起来离开，在门口转身说道：“早些休息，明早我叫你。”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跟踪遇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