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014 ...
-
校尉出嫁,应的果然是出嫁彩头,一桌子红红火火,寓意吉祥。
醋溜醉排、香露全鸡、绣球鱼翅、红烧猪蹄,唯一清淡些的,当属两碗桂圆莲子花生红枣粥。
这粥……不由让叶采言想起,以往她和长姐去其他官员家观结亲礼,每家都会备上四种吃食,叠成小山一般高,新房内的床榻被褥上也要洒上这些,寓意着……
早生贵子。
当时瞧着没什么,而今它们被煮成粥端到眼前,怎么就这般尴尬呢。
“小二,”叶采言咳了两声,“南蛮败北的菜,随意来两样。”
小二立刻就懂了:“得嘞,给两位客官挑两样清淡的。”
果真菜上来,立刻便不腻了。一个火烧秋葵,一个干焖春笋。
叶采言拿双筷子递给楚凌:“菜齐了,王爷请。”
楚凌接过:“叶三姑娘请。”
一顿饭吃的颇有些饱,边境小城,菜品成色一般,味道却难得不错,叶采言站在路边消食,顺便看楚凌朝跟在远侧的侍卫示意,那些侍卫是刘敬派来的,随从护卫,方便平宁王在城中行走。
“王爷。”
“永泰钱庄,前方带路。”
“是。”
永泰钱庄正是叶采潇兑换碎银的钱庄,掌柜姓杨,楚凌带着叶采言过去,并没见到杨掌柜,只见到了他的外甥——钱礼。
钱礼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个子不高,微有些发福,走起路来大腹便便,颇有喜感。
叶采言犹记得,当年不知事情原委,还觉他走路姿势有趣,多看了几眼,而今却是一眼也懒得看,脸色阴沉的同楚凌一般。
“小人见过各位上官,不知上官到钱庄来所为何事。”
楚凌也不同他废话:“当日与叶校尉兑换官银的,是你。”
“正是小人,”前堂兑银子的人多,钱礼带着叶采言与楚凌往后堂走,边走边道,“叶大人每三月来兑一次官银,数目不少,为避人耳目,我们都是在内堂通兑。”
内堂与前堂虽只隔了道屏风,但布置摆设却大为不同,甚为宽敞阔气。四根朱漆大柱顶立,墙壁或镂刻雕花,或挂悬名人画作,附庸风雅又奢靡低俗。
楚凌环顾四周,终是将视线重新落到屏风上,屏风比普通人家的要大上些许,但仍挡不住外堂百姓视线:“既是避人耳目,一道屏风并不够。”
“上官慧眼。”
钱礼命随从过去,走到屏风侧后,伸手一拉,各自又从屏风中央拉出一层,如鸟展翼,整个内堂彻底与外隔绝。
叶采言向屏风走去,前前后后饶了一圈,点头:“这屏风设计倒是精妙,前面绣着山水花鸟,背面镶着三面铜镜,果真与这内堂相称。”
“上官有所不知,家舅对仆从要求极严,若衣衫不整、行止不端是万不能开门见客的。每日仆从去前堂开门,都要一一站在铜镜前照过,确认无任何不妥,方能各忙各的活计。”
“不错。”
叶采言还要再说,却听楚凌在前方下令:“将屏风调转过来。”
她抿起唇角,低头勾了抹笑出来。果然无论何时,楚凌永远是楚凌,之前她竟还在为如何引导他破案费思量,简直庸人自扰。
他凝神看了片刻,复又重新打量内堂一应摆设,点头:“果然不错。”
抬脚回身坐到后方木椅上:“再把当日之事说一遍。”
“是,”钱礼顿了顿,似在回忆,“当日叶大人将官银运到,我与大人点了官银数目,确认无误后命账房记账,将官银抬下。约莫一炷香,仆从将点好的碎银搬进内堂,我又与叶大人再次称重,两遍清数,确定无差才盖箱封签,叶大人在通兑单上盖印。”
“清数时可发现碎银不对?”
“上官明察,叶大人与家舅素有交情,且每次兑银都来鄙家钱庄,这是对钱庄的信任。家舅常言,若想买卖红火,必当重诚重信,小人绝不敢做欺瞒客人之事,况且……”他道,“当日所有碎银,小人与叶大人一一验看,绝不会有错。”
“想来确与钱庄无干,罢了,本官今日也倦了,”楚凌看向叶采言,“且先回了。”
“是,大人。”
跨过屏风,楚凌顿住,他偏头看向墙壁上的画作,回头对叶采言道:“本官记得,你平素最喜游云真人所绘青云图,瞧这副似是真迹。”
钱礼跟杨掌柜做生意多年,怎会听不出是何用意,他赶忙上前:“若上官喜欢,小人这便把画摘下来给您带回。”
“慢着。”
叶采言阻了他的动作,钱礼本以为她是故作推拒,解释道:“这副不过是小人前阵子胡乱买的,才花了一两银子,哪里是什么真迹。”
“钱郎君盛情,在下也不好拒绝,不过……”叶采言抬脚往那幅画前走,“在下家乡有一风俗,若得他人所赠之物,需得亲手摘下请回家中,是为敬意。”
“这……”
“在下个子矮小,郎君可否搬个椅子过来?”
“自当如此。”
叶采言踩到木椅上,仍需踮脚去够那画轴线绳,好容易够到了,往下摘时却用力过猛,身子不稳,手肘磕上墙面,咚的一声响后,才勉强站稳身子。
“失礼失礼,好在画作无损。”
楚凌佯做斥责:“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能做什么。”
“大人教训的是。”
离开钱庄,叶采言把玩着手里的画:“游云真人是哪里的真人?”
楚凌低头看她一眼:“墙壁中的。”
“是也,是也。”
叶采言轻笑两声,又故意叹息:“事情过去这许久,银子早已被他运走,就算知晓他是怎么偷龙转凤的,没有证据,依旧不能定罪。”
“叶三姑娘不是已经故意打草惊蛇了。”
“不是大人让属下这么做的么?”
楚凌挑眉,大人来大人去,还唤上瘾了。
他看着身侧这个只及自己肩头的姑娘,长得瘦瘦小小,满脑子的古灵精怪,一双眼睛清澈透亮,似能看破人心。
“你说这画真是什么真迹么?能卖多少银子?”叶采言在一旁盘算,“长姐每个月给我的例银少的可怜,偶尔犯错还要克扣,你说我是把它卖了好,还是拿它去讨长姐欢心好?”
偶尔,又有趣的紧,他摇摇头,想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你想怎么处理都可。”
“大人应付属下可真不走心。”
“……”
落日西垂,晚霞漫天,叶采言和楚凌踏着一路光芒回了营中,虽路上多是她在说话,他只沉着脸偶尔应上两句,却也给人相谈甚欢之感。
入夜,叶采言本想趁着夜色溜进定国公营帐,却不想在帐外遇到了巡夜侍卫,她索性挺直腰板,一本正经地站在帐外,道:“将军,监察使大人有话差属下带给将军,不知将军可睡下否?”
“尚未,进来。”
叶采言缓步走进去,待放下帐帘,她一跳三蹦的跑过去,坐在定国公身侧:“昨夜就想来与爹爹说话,奈何爹爹一直在与楚凌商谈,采言又太困,就睡着了。”
定国公板起脸:“无礼,王爷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是,以后不这么叫啦!”桌案上烛火只豆大个光芒,昏暗的很,爹爹年迈,眼睛已不似年轻时那般清明,却还要费眼费神研究南境布防,“爹,年前刑部胥大人因病告老回乡了,他比您还小二岁呢。”
“是啊,不服老不行。”
“那爹爹也跟皇上请辞好不好,”叶采言试探,“采言有一种预感,长姐就快找到心上人了,若到时无爹爹操持,家中亦无长辈做主,长姐都不能风风光光的嫁人。”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操心这许多,若真有了那日,爹爹就修书与你叔伯舅母,让他们操办。”
便是如此,他都不想离开南境。
叶采言心下失落,脸上却不敢表露,只倚着叶章,不知该怎么劝他才好。
“采言,之前圣上曾八百里加急修书与为父,问询可愿同意你与太子的婚事,圣上为何……”
叶采言将皇后寿诞那夜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些给叶章,不过略了她撞开叶采祁的经过,只道那彩球就是停在她手上。
“原是如此,采言……想进宫么?”
“不想。”
叶章也不想叶采言嫁进皇宫,给圣上的回信,他整整写了一夜,几番思虑却也只能忍痛应下。
昨夜听说那书信丢失,他着实松了口气,今夜听叶采言亲口说不愿嫁,心头更是添了几分庆幸。
“采言,你跟在王爷身边可以,但切勿给王爷添麻烦。只有王爷查清此案,救出采潇,你的婚事,爹才有办法同圣上推拒,你可明白?”
爹爹是想用先皇赐下的免死金牌,忤逆皇上一次。
“采言明白。”
翌日,楚凌没有离开军营,叶采言也就老老实实在营帐中歇了一日,第三日,她估摸时辰差不多,去了楚凌营帐,却见他背对帐门,正在看……
南境地形图。
“钱礼有动作了?”
“你看地形图做什么?”
楚凌看的专注,没留神脚步声,以为进帐的是许攸,却没想到是她。
“习惯而已,找本王有事?”
“没事,”叶采言往桌案旁一坐,抬手摘了粒葡萄放进嘴里,“王爷营帐就是不一样,连帐中的水果都比我帐中的甜。”